夜探
暗道里有阵阵清风，吹得火折子的火苗微微晃动，在现代难以见得这样的照明工具，柳清鸢不免多投去了些注意力，其实方才屋子里的连枝灯也值得收藏，但她在两人独处的情况下盯着顾年聿家的灯具，怕不是要被调侃了，虽然丞相府不是没有，可不同类型的总归是有不同的吸引力。
借着火光，两人行走在干燥的暗道里，柳清鸢脑子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亲王府和李大将军府之间有条暗道是不是……”
她点到为止，甚至仔细思考了有没有谋反的可能性，不然为什么顾年聿这么熟悉。
“你想哪里去了，”顾年聿没有半点思考地反驳道，“只不过因为我爹总让我读书，我才命人弄了这么一条暗道，方便我出去玩而已。”
“这样。”柳清鸢自然不信，可她回得含糊，对方又看不见她的表情，被她用无意义的话语接了过去。
听得顾年聿回她一声轻笑，她不信，他也不信，两人打着哑谜，不点破，相安无事。
再走了一会儿，见得前方有一丝亮光，柳清鸢想兴许是出口到了，她把火折子吹灭，盖上盖子，顺手收入内袋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只借着微弱的亮光前行。
不知顾年聿上前在石壁上按着什么机关，有石头挪动的声音，柳清鸢见他又从出口处的石台上拿上一盏灯笼点上，待万事具备他才走出了暗道，柳清鸢赞叹他真是有够周到的，连忙跟着出了暗道，那石头便自己时势地合上了。
他们现在这处是白日里人来人往的踏青之地，两块石头恰被柳树围起来，隐蔽得很，除非有顽皮的孩童误入柳树间捉迷藏，不然很难被人发现，这也是顾年聿敢在日间从暗道里来回的原因吧。
夜里的柳条在月光下随风扭动，带了几分魔幻的意味，更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柳清鸢觉得就算这柳条成了精，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惊讶，这个世界中的怪事已经比她想象中的更多了。
“我派春桃去打听过了，”柳清鸢开始与顾年聿说起自己得到的情报，“班道长和吕公子已经没了呼吸，陈都尉一言不发，至于夏夫人，我想……情况应该不太好，李大将军府如今人心惶惶，能否让我们拜访都得另说。”
“嗯，”顾年聿淡淡地应着，“至于拜访的事不用担心。”
柳清鸢觉得自己好像是自作多情，她早该知道以顾年聿做事的缜密程度，这些事应该已经打听好了。
“第一次能考虑到这种程度够好了。”顿了顿，顾年聿又补充道。
柳清鸢眉头一皱；“然而这并不是第一次吧？”
丞相府的荷花池里蹦跳的那尾锦鲤还在提醒着她呢，那可是一切的开端。
对方向她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柳清鸢明白是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按照原本的柳清鸢，是不会同顾年聿说这些的。
即使如此，柳清鸢瞬间平复了心情，装得坦然，顾年聿拿她也没有办法。
两人脚步走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李大将军府，柳清鸢猜顾年聿又要走“偏门”，却没想到他走得那么偏，见顾年聿到一侧门前，抬手敲了三下，就柳清鸢眨眼的功夫，一个戴帽的老翁睡眼惺忪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柳清鸢发誓自己只眨了一下眼，便见这老翁从地下冒了上来。
“原来是……”老翁正欲合手施礼，见得柳清鸢，一下子似乎比她还要惊讶，话就此止住了。
要说什么？
柳清鸢不解，但她没有傻到开口问的程度，难怪顾年聿说拜访的事不用担心，是有这么一手啊。
“两位跟小老儿这边来。”老翁说着，用手放在了侧门旁边的石壁上，就见凭空出来一道门，推开，里面是李大将军的别院，因入夜，此时分外冷清，压根不用在意会不会被家仆发现。
顾年聿从这道凭空出现的门走了进去，柳清鸢看他没有任何犹豫，便也走了进去。
老翁搓着手，有些不安：“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多谢了，供奉会在下次初一。”顾年聿回了他，老翁又朝柳清鸢点了点头，穿过门，连着门一块儿消失了，石壁恢复得平平整整。
柳清鸢抑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好好摸一摸石壁的冲动，猜这老翁究竟是土地爷还是别的什么鬼仙。
她一肚子的疑问，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时机能问，比如说以前顾年聿实际上也在柳清鸢面前演示过这戏法？
或许是她不开口的模样有些异常，又引得顾年聿别有深意的一眼，柳清鸢撇过头假装没有看见。
正当他们二人间陷入尴尬之时，一穿着稍显花俏的女子走上前，她先朝他们施了礼，方才问道：“世子大人，柳小姐，是受了我家夫人之邀吗？”
她礼数做尽，语气又低微，可言谈之间倒是来势汹汹，如果撒了谎，立马就会被发现。
“是这样的。”顾年聿面色如常，毫不心虚地说着谎。
柳清鸢心里一惊，寻思着只要被对方带路到夏夫人面前这不是当场露馅吗？
她沉默不语。
“鉴于我家夫人的吩咐，恕奴婢多问，毕竟奴婢并没有从夫人那里听过这件事。”
“看来你也知道如今的情况，”顾年聿不慌不忙顺着往下说道，“夏夫人邀请我们的事只限于她与我二人知晓，要是耽误了事，你想她是惩罚你，还是怪罪我们呢？”
柳清鸢抓到对方眼底闪过的一丝惊愕，她开口道：“天大地大，你知我知，夜深人静的，这里还有外人吗？”
女子立马得了要领，她双手做了礼，退后转身去，恍若无事发生。
柳清鸢看对方身影在黑暗中消失，才问道：“现在直接去见夏夫人吗？”
她这一问，直接把顾年聿对她的赞赏之情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先去看看吕子修和班道长的情况。”
“那就请年聿哥哥带路了。”
柳清鸢对李大将军府的熟悉程度是没有顾年聿高的，而他带她来，自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柳清鸢打算暂且伺机而动。
“好。”
顾年聿熄灭了灯笼，借着月光前行，以免再惊动了其他人。
他走得稳当，是因为知道柳清鸢有夜盲症，要是不在前示范，说不定就磕着绊着哪儿了。
他带着柳清鸢从没人的小道走着，先发现了人就打着手势躲在遮挡处，或者低下头走得快些几步，那些家仆都神色匆匆，似乎也没有精力再去注意其他地方，更多的来说，是没想到此时还会有人溜进府中。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处小院子，房间的门口没有人守着，柳清鸢感到疑惑。
“怎么不派人看着？”
现在吕子修和班真的情况在旁人看来就是无缘无故丢了性命，传出去不见得要被人议论什么呢。
“派人守着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顾年聿说着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便拉着柳清鸢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柳清鸢总觉得对又不对，她被拉着走，可心眼又多了几分。
“不对劲，”她的第六感提醒自己，“小心为好。”
顾年聿听得她的话，推门的动作慢了几分，就是这么几分，从屋内飞出几根银针，他用扇子得以挡住。
“谁？”顾年聿低声道。
就见昏暗的烛火中的屋内，中间的地上摆了两具尸体，或许说尸体并不准确，因为他们不会腐烂，却也没了生命迹象。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侧边的柜子里走了出来。
是蒙面人！
柳清鸢一眼认出，这装扮还没人和他相似的。
蒙面人抬了抬手，他们身后的大门就被风吹得关得紧紧的。
顾年聿挡在柳清鸢的面前一声不吭。
柳清鸢有些担忧地看着两人，以顾年聿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打不过蒙面人吧？
她忽然发现，蒙面人此时帽子下露出的肌肤呈现一种不自然的苍白，再仔细看看，对方现在看起来似乎很吃力，运用能力关上门后能听到很重的呼吸声。
莫不成是自己拔掉了奇草折损了他的元气？
“我还以为你死了。”蒙面人越过顾年聿，朝柳清鸢说着。
柳清鸢想通了对方没那么厉害，便也没了害怕的心情，她笑了笑，上下打量着蒙面人：“这句话是我对你说的才对。”
蒙面人见她语气如此自信，不免自我怀疑了一下，他抬起手想呼风而起。
柳清鸢突然大声道：“别白费力气了，对你我都好，你盯着我做什么呢，反正你现在也……不如等休息好了再找我。”
她现在只想赶紧解决掉眼前这桩事，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柳清鸢话这么一开口，场面一度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氛围，她说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和对方约战。
“今后他还来找你可不是什么好事。”顾年聿犹豫地小声同柳清鸢说着。
她立马摇摇头：“可现在这么说是最省力的办法。”
“不然……”她顿了顿，半试探半认真，“年聿哥哥现在帮我解决了他？”
“我认识的清鸢可不会说这种话。”顾年聿一愣，又意味深长道。
柳清鸢眨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提议着：“那你就重新认识一下好了。”
“我考虑考虑。”
两人全没把蒙面人还在的事实放在心上。
蒙面人见目前的形势的确对自己不利，他从长袍的袖子里掏出几颗珠子扔出来，霎时间烟雾四起，伴随着一声“这两个人我就收下了”，窗子破开，蒙面人和吕子修，班真一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