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命运和他开的愚人节玩笑，太宰治只承认4年前，被柚木葵救助、捡回家的那个春天。
除此之外，全是试图拽他下水，微不足道的烂泥罢了。
*
神奈川今年回暖晚，原本3月上旬开放、中旬繁茂的早樱，直至3月下旬才零零落落地开。
因此柚木葵和他承诺、约定的：“焦糖。真田阿姨说附近的猫咪公园培植了很多种早樱，我们抽空去赏樱。好不好？”
一直被迫推迟。
太宰猫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隐隐松了口气，他对欣赏美好凋零兴致缺缺，更何况到猫咪公园赏樱……
而当时之所以会同意，完全是：
午饭过后，太宰猫窝在飘窗台上晒太阳，近期温度有所回暖，晴天也多，很适合晒太阳着小憩。
他打了个哈欠，准备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时，坐在他身边翻看相册的柚木葵开口了：“焦糖，我们去赏樱好不好？”
“每年开学前我家喜欢……”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忽然顿住，安静地垂低眼睑。
他们其实不喜欢的吧……提议赏樱的时候，母亲、姐姐的表情都很为难，都踊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
而父亲……
柚木葵眼睫颤了颤，替换掉“我家”这个代词：“春季开学前，我喜欢且习惯去赏樱。因为会开很多家庭摊位，卖家常菜。”
太宰猫：“……”
相处将近一个月，通过各种碎片信息，他逐渐拼凑出她的家庭背景以及各方面情况。
1.跟家里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且应该姊妹或兄妹之间。以他了解的信息推断，她不可能对父母产生逃避心理，会选择有话直说。
比如：她近期临时决定推迟入学时间，参加在大人眼中，跟学习比不值一提的公益活动。直接选择跟父母沟通，办理相关手续。
这不是一个家庭氛围差、畏惧父母、有逃避心理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2.长情恋旧、固执得离谱且极其一根筋。
具体体现：猫咪拒绝吃猫粮、疯狂拆家、找到机会就抓得她满手血，不得不就医打针……
没培养出感情之前，其他人多数会选择直接送养猫咪。
柚木葵不一样。
听医生说，猫咪类似行为可能是从前经历过什么产生的应激行为，要温柔、要多表达爱意、给猫咪安全感、多陪伴……
她异常死脑筋的：
学习做猫饭，他不吃的就一直换；
把他当孩子对待，中午读童话，晚上唱摇篮曲；
喜欢玩发带就把所有发带，全部给他当玩具；
甚至他刚出院回家，担心他睡相差导致伤口开裂，在他附近沙发睡了15天，一有动静就立马睁眼看他。
……
明明那个时候，她还没给他取名字，也没说过要收养他，恳求他留下来。
明明那个时候，他对她从来没有过任何温柔，她却从来没有嫌弃、抱怨、生气，他是一只不听话还热爱搞事情的猫。
只是偶尔会困难又困惑地说：“要是我有读心术就好了，这样就能听懂猫猫你想要什么了。”
印象中，她在她面前永远和她明丽绚烂、犹如日光的琥珀色眼眸般，温柔明亮。
只有那个瞬间，她回忆往昔，忽然更改措辞，眷恋抚摸相片的那个瞬间。
那双明丽剔透的眼睛暗淡瞬息，渍进某种他未曾切身体验又能感同身受的失落。
而他又仿佛如那句“名字是最短的咒”一样，在接受名为“焦糖”的名字后，被禁锢、被诅咒、被驱策……
不由自主地跳到她身边，按住了她抚摸相片的手指，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轻轻软软地：“喵。”
虽然情绪回落，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太宰猫将脑袋埋进臂弯自闭了整个下午，直到暮色霭霭，直到她再次用记忆中的语气说：
“焦糖，晚饭好了哦。”
他才甩甩脑袋，抖掉乱七八糟的想法，给自己洗脑、说服自己：“人是铁，饭是钢。”
“她脆弱又可怜，目前勉强算我的金主，我要顾及她情绪一点。”
也就是那天起，别别扭扭的太宰猫，意外又直白的，仗着柚木葵听不懂喵言喵语。
喊她饲主、叫她金主，开始接受承认自己是她养的猫。
当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柚木葵察觉到了太宰猫的变化，唱完哄睡摇篮曲后，她翻开童话书读了一篇童话。
“……魔法会在午夜失效，辛德瑞拉，你要在午夜三声钟响结束之前回来……”
“第三声钟响落下，一切回归本质，辛德瑞拉再次变成了灰姑娘……”
……
太宰猫昏昏沉沉听着她念童话，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默默地吐了一点黑泥：
终将回归本质，又何必做一场美梦。
他没有听完后半部分，思绪已然陷入生物钟准时准点的困顿，安然睡去，恍惚间似乎有什么轻轻抚摸，犹如叹谓的结尾：
“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
3月31日晚，枕着柚木葵似是抚摸的手影睡去的太宰治，在午夜时分（4月1日），轻轻颤动眼睑，挣扎地睁开一道缝隙。
起初视野模糊不清，满目昏沉中，柚木葵发现他似乎怕黑后，特意安装的小夜灯格外显眼。
他眨了下眼睛，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客厅陈设与睡前一致，沙发柜上摆着两只戳得歪歪扭扭的羊毛毡，是柚木葵最近的练手之作。
她说天气回暖了，猫咪会迎来换毛期，换上更适合春夏的浅毛，刚好可以把他掉的毛收集起来，戳几个玩偶。
让他看看自己有多能掉毛，她其实也是有变化的，都能开他的玩笑了。
接着是贴在茶几上的购物清单便利贴，太宰治记得，她清点完罐头数量后，顺带翻看了其他东西，需要购买的全部写在便利贴上。
最后是沙发抱枕，抱枕套是她找人定制的，一共有三个。
一个署名柚木葵，一个署名焦糖，还有一个署名我们。
由于小夜灯灯光微弱柔和，他不太清楚枕套图案的具体纹路……
太宰治：“……”
还是……来了啊。
……有些事无关意愿，无关承认。
他想。
很久之前，其实正经按时间算称不上很久，只是眼下再次回忆起来时，太宰治隐隐感觉了到久违。
总而言之，他刚变成猫的那段时间，感觉做猫比做人好，来去自由，也不用面对人类的虚情假意。
但同时他也萌发了一个猜测。
自己目前年龄尚小满打满算12岁，刚刚意识到自己拥有异能力，摸索得不够清楚彻底。
此前也从未试验过对抗其他体系的力量。
因而「人间失格」这一无效化特质，在成长期，面对毫无抗性的「诅咒」。
前者无法即时抵消所有影响，后者也无法完全生效，对抗过程中，两者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微妙状态。
原本即死的诅咒扭曲弱化——他，太宰治变成了一只幼猫。
至于这个状态会维持多久，或许短短几天，或许长至半生。
具体什么时间减退消散，就不得而知了。
……
此时此刻，住宅区万籁俱寂，世界仿若陷入沉睡，安静得不可思议。
窗玻璃涌动着光影交织的嫣色，窗纱没有拢紧曳开一道窄缝，漫映的嫣色借着玻璃恰好渍太宰治倦怠垂掩的眼眸。
映得瞳仁色影明灭，似清似浊，似淡似浓。
“……一切回归本质。”
太宰治喃喃自语，即便光影缀满眼眸也描不了一丝一毫，冷而沉郁，像分割虚与实的界限。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能再次说出：
终将回归本质，又何必做一场美梦。
*
3月20日，港.黑首领办公室。
下属：“……由于临时发生意外，任务目标偶然目睹太宰大人与柚木葵交谈，并且柚木葵承认她和太宰大人为朋友关系。任务进度大幅度推进，预估最迟3月21日（春分）就能完全敲定。”
“此外，柚木葵曾在3月15日前往武装侦探社委托江户川，委托具体内容暂无确切证据，推测为委托江户川乱步帮忙找猫。”
“最后，仍未发现证明太宰大人与柚木葵有其他关系的证据、证人等。
以上为截止3月20日12：00所有进展汇报，相关证据证明及文书已提前呈交。请首领查阅。”
……
摒退下属后，首领办公室紧掩的巨大落地窗掀开一道窄缝，斜斜倾落的天光映亮下属呈交的文件。
森鸥外双手支抵下颌，口吻散漫又轻描淡写：“太宰君……不知道你发现没发现。”
就算是被誉为“为里世界而生”、被敌人蔑称“毫无人情的怪物”，面对划分到重要或者可信任范畴中的对象，你的戒心与警惕心会大幅度降低。
比如说我，
再比如……
居然不知道柚木葵和千代茶屋老板的关系。
“太宰君，人非草木，亦己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