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错路
萧睿还未开口,武安候就抢先哭上了:“陛下,臣那逆子只有当街打人、聚众豪赌的胆量,圈占民田,私盖府邸这事他是真的没有这个胆量啊!臣虽然教子不严,但不敢干的事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做啊!”
萧睿跟着武安侯历练了三年,他的奸滑他也学到了几分,于是跪下趁热打铁,喊冤叫屈:“父皇,儿臣曾经和武安侯一同出生入死,武安侯人品如何想必您也清楚,这明显是有人造谣,诬陷儿臣,也要将武安侯逼上绝路!”
太常寺少卿跪下说:“是啊,陛下,武安侯为大晋江山南征北讨,多与大宋出力劳苦功高,若是被奸人谗害,必将使忠臣寒心呐!靖安王殿下曾与武安侯一同出征,他们之间来往频繁并不为过,但要说结党营私,臣以为言过其实,还请陛下彻查,还武安侯和靖安王一个清白!”
任芳话中有话,成熙帝岂会听不出来,但顾虑到靖安王刚才才交了兵权,所以也不好立刻翻脸打压他。
“嗯,任卿言之有理。武安侯、明郎你们都起来吧!朕会命人彻查清楚,还你们一个真相!”
随后,刑部侍郎汪重上前揭露户部尚书周卞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甚至当场就拿出了罪证递了上去。成熙帝一看,心里也明白靖安王刚才吃了亏,简平王党却还揪着不放,这是打算反击了。
为了平衡朝堂,他拍案而起,怒道:“将周卞罢官夺职,交由大理寺查处!”
好好一个端午,过成了这样,最后自然也就不欢而散。
与这边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同的是简平王府里,萧晔睡得正酣。梦里他温姮她坐在画舫里,一边欣赏者江上美景,一边对酒赋诗。她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好像周围的窃窃私语并未能影响她半分。
他回头打趣她:“真就不在意那些人在背后偷偷议论你?”
她抿了一口酒,毫不在乎地答道:“一个人只要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愿意为之努力不就行了,旁人怎么说我,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他觉得眼前的她真是越来越让他沉迷,越让他起了想要亲近的心思,故而情不自禁地就在梦中念起她的名字。
“姮姮!”
醒来时天已将近破晓,他的确也该起来了。
何欣进来伺候他穿衣,顺便提起皇后的传召:“云姑姑来传话说娘娘让你下了朝去朝阳宫里。”
“知道了!”早朝议完事,萧睿就去了京郊兵马司,昨日发生的一切让靖安王党也揣揣不安,这不一下朝就有几个人往他这边走来。看到朝臣散去,李赟走到靖安王跟前低声说:“殿下昨日莽撞了,你外祖父也为你痛失一臂感到痛心。”
“舅舅,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而已。再说了,一个铁疙瘩而已,外祖父何必太在意!”
李资看着走远的外甥,悄然发觉好像他有些看不懂他了。
朝阳宫里,皇后不悦地对儿子说道:“你昨日怎么了,满朝的人都在议论立太子的事,你怎么就那样堂而皇之地走了?”皇后昨日积攒在心里的一口气一直无处发泄,今日逮着儿子好大一顿念叨。
“不是也没商议出个结果来嘛,母后何必急躁?”
“你,你还好意思说,要是昨日真立了他,你后悔莫及。”
“有外祖父在,三哥做不成吧!”
皇后有些紧张儿子,循循善导:“他昨天上交了兵符,现在你们两方形势差不多,眼下最重要的是兵部尚书傅鸾的态度,你若是能将他拉到你的阵营里,储位基本就稳了。”
萧晔听着母后的话,手里拨弄着珠帘,心里在想一会儿去见温姮,该怎么赔不是,才能哄她开心。
“母后,会不会我们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走错了路?”
萧晔又起身走到皇后灌养的几盆牡丹前,抬手随意地抚弄了几下那滴露自赏的花瓣,继续开口:“百花争妍哪里比得上一枝独秀带给人的冲击大?现下朝堂平衡是父皇最乐见的,可若是一家独大,您猜,父皇会倒向哪一边?”
简平王出了朝阳宫半时,皇后才反应过来,嘴里喃喃:“原来是这样么!”
萧晔出了宫,骑着马狂奔向京郊海棠小筑。
“公子,温小姐在里面等你!”卫萧看着自家主子神清气爽的跑来,立马过来牵马。
“在外面守着,没有事尽量不要进来!”萧晔甩了马鞭,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直接往里走。
看到亭子里那一抹温柔的娉婷身影,驻足压了压眸底的情绪,才缓步朝她走去。
亭中人的目光一直在那书卷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身子被那人搂腰抱紧,熟习的气息涌入她的耳鼻,她都没有丝毫惊讶。
“怎么不惊?莫非知道是我?”
她回眸低笑:“在你的地方上,还有谁敢对我动手动脚?”
他有些吃味地说:“那不一定,万一有个想偷香窃玉的小贼呢?”
温姮轻嗤一声:“哪里有小贼,也就你萧昀郎,把我当个宝了!”
萧晔笑着将她接转过来,“可不是宝,我的绝世珍宝!”
他的话很肉麻,但她很受用!半低眉半含羞地笑了。
萧晔继续在她脖子里呼气:“这就笑了,我还以为我要再哄哄,你才肯给我个笑脸呢!”
她不答,他就那样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情话。他越说越浓,弄得她脸红心跳,无处藏首。
“这就受不了了?你忘了我曾经许诺过,要这样跟你说一辈子的!”
小筑内两人恩爱相依偎,小筑外不远处有一人将这一切全部收进眼底。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骑,进了城恰好遇见从城防回来的萧睿。萧晔远远看见那个他不想看见的人,打马绕进了另一处街巷。
“我们为什么要绕到这里来?”她问。
他答:“我舍不得我们就这么快分开。”
萧睿看着进了另一个街道的两人,眼底情绪深沉。
天黑之前萧晔才把马停在盛府附近,温姮下马要走,却被他拉住手。
他的眼里弥漫着浓浓的不舍,“我们以后再也不吵了好不好?每次跟你吵完架,我心里总是闹得慌,我巴不得现在就进去和你爹提亲?”
她拉下脸,斥他:“你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进去?别说你是翰林修撰,就算你是哪家的贵公子,我爹也会当做是哪个没脸没皮的登徒子一样把你打出来。”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惹怒未来岳父大人,错失我的美娇娘!”说罢很慎重地朝她作揖:“小姐请放心,来日小生务必登门求娶你过府!”
温姮含羞敛眉,欲要转身进去,他却不放手。“你是不是也因为和我吵架而茶膳懒散?”
温姮撅嘴反驳:“我才没有!”
萧晔毫不留情面地拆穿她,”是吗?可是我看着你这几日清减了许多,这样瘦下去可不行!”
她狡辩道:“夏天本来就热,我轻减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啊!”
“可我不想我的宝贝有丝毫损失。等娶你过门,我要把你好好养起来。”
眼看天黑了,温姮也不好再逗留,和他喁喁细语好一会儿,她这会真要进去了。
萧晔又拉着她不打算放手,“还缺了一样东西呢?你就要走?”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之后,她臊着脸靠近他,踮着脚送上朱唇。
萧晔吸着嘴里的软嫩,好一会儿才红着眼放开。
她没看他,低着潮红的脸,匆匆进了门。
翌日清晨,温姮的贴身丫鬟紫菀进来伺候她起床洗漱,在梳妆时,心灵手巧的紫菀为讨自家小姐开心,给她挽了个精致的双髻,周围攒上淡紫桃粉珠花,衬地镜前的美人如仙露滴珠般好看。
温姮看着镜中的模样,忍不住往铜镜后的小丫头看了几眼,此刻紫菀正低着头,小心仔细地抬手给她抿着发髻上的些许碎发。
“什么时候学会的新发式?”听到问话,紫菀眸光一清,声音中溢出几分开心来:“前几日随姑娘出门,看到傅家小姐这般梳着头,奴婢觉得姑娘梳这模样,定然好看,所以学了来。”
温姮轻轻一笑,“你定是拿着含珠儿练手了吧?”紫菀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打扮好出门就看见站在廊下,等着和她一同去给母亲请安的哥哥盛景。
他一身襕袍长身玉立,见到走过来的妹妹,本就温润如玉的俊脸又添上了几分容光。
“瞧你今日眉目含笑,必是昨日玩地快活!”
温姮闻言得意地抿嘴,本就佳丽资质,这嫣然一笑更显得她柔情绰态了!
“我昨日给你带了徽墨端砚湖笔命人送到你的书房,你却不在?去了哪里?”
“我自是有公务要忙,毓章殿后有一处落拓,陛下要修缮,我和杨主事商议去了。”盛景说罢又道:“昨日偶遇子檀兄给我夸他腰间那新绣的禁步,让我着实眼馋,妹妹若是闲暇,可否也给我绣一攒珠禁步,我也好去他跟前秀一回,找回些面子?”盛景说完,满怀期冀着看向身旁之人。
子檀是吏部侍郎崔建之子崔衎的字,盛家三年前被一道圣旨调到京里来,温姮虽然对京中权贵没有过多关注,但父兄免不了要和他们经常来往,因此茶余饭后多次提及他们的名字来,久而久之,她对与父兄关系较近的那几人也就有所耳闻了。
温姮莞尔一笑,“哥哥可要早些给我娶个嫂子了,禁步虽说是个小物件,可未来嫂子之务,我可不敢越俎代庖!”
这几句话并无不妥,可钻入有心人耳中,立时让他胸中塞满了苦涩,一双亮眸晦暗不定。
两人说着已到温氏的谖草堂里,周妈妈出来将兄妹二人迎了进去。两人一道儿给母亲请安、陪她用早饭,出来之后便各奔去处。
温姮回到房里,想起哥哥早上的话,脑中尽是昀郎挂着她织就的禁步肆意行步的模样,心中泛起甜蜜,手中自然也不想落下,吩咐紫菀去找东西来。
书房里,工部尚书盛毅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儿子带过来的图画瞧着,心里盘算修缮宫殿的时间。
盛景站在跟前,安静等待父亲的答复,过了几息,那张精妙画纸便被放下。
“你对立太子之事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