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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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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家事也是国事,君臣一体、荣辱兴衰早就在京官心里扎了根。站对了队,来日富贵可续,选错了人,则全族遭殃,万劫不复!

皇位更替往往伴随着重新洗牌,所以盛毅不得不慎重考虑。

盛景回道:“《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人各有所适,或过或不及终非康道,儿子以为圣上心中已有明断,只是想看一下当前局势。”

“嗯,为父也是这么想。”

说着,他拿出压在书底下的两份书信,“只是如今两边都有意拉拢为父,一时倒叫我为难。”

“父亲可是怕丢了尚书之位?”

盛毅摆手,“若只是降职或外放我倒不担心,就怕搭进去你娘和姮姮。”

“既然如此,儿子倒有一计。”盛毅朝他招手,盛景便过去附耳低言。

盛景从书房里出去时已是晌午,盛毅坐在太师椅上欣慰一笑。

儿子这几年跟着自己磨练,到底是有成效了。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炎夏雨多,他要赶紧写奏章上表皇帝去查勘江南水患,躲避这是非争执,或许等他回来天就变了!

次日早朝,众臣具表靖安王龙章凤姿,可承大统。

成熙帝睨着下边跪倒的一众臣工,尚未表态,高成见帝色不虞,立即上前高喊“退朝!”

出了金銮殿,太师常邕与简平王相视一笑,靖安王党有人喜不自胜、有人紧锁眉头,萧睿本人不辨喜怒,散朝后早已离去。

太常少卿一进门就对父亲嚷嚷:“父亲,你前日还因我为靖安王辩护而责我,这不,现在是民心所向啊!”

身为太傅的任平一点儿也不高兴:“这里面水深着呢,你别蹦哒太欢,把我们全家都祸害了,我年迈近昏,进经不起你的折腾!”

萧晔带着一众郎官出城,恰遇去兵马司的萧睿,马上拱手道:“三哥,恭喜你得偿所愿!”

萧睿抿着唇,一如既往冷漠的脸上扬起讥诮,对对面之人道:“胜负未定,五弟言之过早!”

与这边剑拔弩张之势不同,此刻的朝阳宫中,太师举杯庆祝,皇后却喜忧参半。

“此番陛下未表态,看来靖安王不得圣意,一切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了!”

“父亲,你真觉得陛下不会立老三吗?”

太师摆摆手,“不会!若是陛下中意他,定会顺水推舟,而不是匆忙退朝了!”

“可是圣上不表态,女儿就得整日提心吊胆的。”

“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了,这个时候千万要稳住,任何人都可以到陛下跟前去提立太子的事,你一定要拿出皇后的气度来,绝不能提靖安王一句不好。”

朝阳宫里常太师再三叮咛,临走时嘱咐她:“陛下现在正烦闷着,你作为妻子,应当做些解乏的东西送去承明殿才是!”

皇后反应过来,喜道:“父亲说的是,女儿这就去!”

“嗯,忙去吧,甭送我了,我认得路!”

这里主仆欢洽,而重华宫这方则愁云惨淡。

“乒!乒!乓!乓!”李贵妃砸了一通,伺候的宫婢一个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来了没有?!”

掌事总管颤巍巍答道:“回禀娘娘,靖安王殿下说诸事缠身,来不了了!”

“一个小小的兵马司,屁大点官,怎么就来不了,再去请!”

她气地折断了手中那柄平日里最爱戴的赤金孔雀石步摇!

此刻,城郊校场里,萧睿正一马当先,提摄长弓,在□□的健马将要正对箭靶时,拉满弓,箭一离弦便疾如雨逝,马快箭急,宛若霹雳,他连发三箭,箭箭中心,周围一片叫好声。

宫门下钥之前这场角争恰好结束,侍从奉上汗巾,萧睿边擦边问:“宫里可是又催了?”

“是,小的给爷挡了三次可是贵妃娘娘传话说爷今晚务必去!”

萧睿甩了汗巾,刚才酣畅淋漓地比试了几场,终于纾了口闷气,他可不想去重华宫受气。

“明早我去,今晚时候不早了,不去了!”

他翻身上马,正欲疾驰而去,武安侯世子沈湛勒马到萧睿跟前,拍他的马屁说:“今日这一场三哥技艺越发精湛了,看来这次秋狝臣又要输了!”

“池明休要过谦,三年前射猎上林苑,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必死于熊掌之下,那时你箭法精巧,身手矫健,这三年来必定大有进益才是!”

“臣近日不曾下场,只怕钝了!”

武安侯沈谦在端午那日回去之后便旧疾复发,世子沈湛在身前侍奉,就连占民田、盖私宅的庶子沈溪这几日也安分了许多,不然沈湛还得给他去擦屁股,哪里还有这清闲来陪萧睿练武。

萧睿问他:“你父亲的病如何了?”“不是很好,现下府医日日诊治,只是不见起效!”

“可需要请御医瞧瞧?”

“不必了,父亲说他年老体迈,普通的汤药喝着就行,宫里送来的精贵汤水他无福消受!”

来回几句话,沈湛要传达的意思,萧睿已明了于心。

武安侯这是无病呻吟,但端阳节那一闹,萧睿也要适当地避嫌。

“你回去代我向侯爷问好,等我有机会再去府上拜访!”

沈湛应是,顺便向他提起沈溪的事:“三哥,那小混账被老头子宠坏了,他干的事我是真不知道,等我爹好了,我把他提到您这里来,您随便教训他!”

“无妨,毕竟不是姑母生的,也许就是因为性子顽劣才使得你爹宠他吧?”

沈湛唇角勾着嘲讽的笑,“老头子最纵容的就是幼子,现在被打脸了,估计心里头琢磨着怎么出气呢?”

两人慢悠悠走着,聊了几句之后便无话,过了一阵,沈湛问萧睿:“三哥,今天早上朝会的事,你可有对策了?”

“没有,君心似海,不可捉摸,端看父皇如何决断了!”说完他冷冷勾起嘴角,脸上染上几分痞气来。

沈湛惊道:“若是陛下否决了你,你该如何呢?”

“那还不好办?本王以后就做个闲散王爷,如了他的意!”话虽这么说,可萧睿下颌紧绷,额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沈湛有些不信他的话。

他自小陪着他摔跤练剑,对他的脾性还是了解几分,若太子真的是简平王,那他这位三哥定不会善了!

多想无益,眼看他的马已经跑远了,沈湛也奋马扬鞭立即追了上去!

虽是炎夏,但夜静更深时,犹有凛寒之气侵衣袭人,灯火阑珊的承明殿里,一碗冰糖莲子汤也见了底。

“还是皇后最知朕心,知道朕夏夜难眠,送上这么好的东西。”

坐在旁边的常后盈盈一笑,温声开口:“陛下为国事操劳,这些是臣妾应该做的。”

皇帝突然问她:“若是朕立明郎为太子,你会不会与朕心生芥蒂?”

一听这话,皇后心中若擂鼓,轰鸣阵阵,面上却言笑自若:“臣妾不会!”

“为何?”

“一来陛下是为国家考虑;二来明郎也叫臣妾一声母后,这么多年,臣妾已视他如己出,他若能挑起这造福百姓的重任,臣妾也欣慰之至!”

皇帝紧紧握上她的手,情绪激动地说:“朕得梓潼,复有何求!”

坐了一会儿,眼看皇帝国事繁重,皇后便告退。

成熙帝盯着桌案上卷轶浩繁的文牍,手指不断轻叩桌角,殿角铜漏之声,昭示着时间在无情流逝,燃了半夜的通臂火烛上流向底座重重的烛泪,一滴又一滴,宛若在催魂夺命,灼烧着帝王心。

“高成,命人掌灯,去重华宫!”

今天在金銮殿上臣公们众口一词的做法,无异于老三在向他示威,他要去看看贵妃今夜能否安寝。

重华宫内,烛火煌煌,李贵妃身着亵衣,满头乌发随意挽着别致的发髻,看上去妩媚动人!

“这么多年了,你依旧风姿不减,看来朕果真没有选错人!”

贵妃闻言低着头笑露如花娇靥,皇帝继续开口:“今日早朝,众臣上奏立明郎为太子之事,你觉得如何?”李玉茹幽眸流光,风情别致,朝着他盈盈拜地。

“陛下,可还记得您曾经问过明郎的志向?”

那时萧睿刚好五岁,每听闻成熙帝讲述先帝扫灭群雄、威加海内之事,他会拍手叫欢,圆圆的瞳孔也会越发清亮。

“父皇,儿臣长大以后,也要像太祖爷爷一样征讨叛逆,为父皇守江山!”

后来稚语成真,他十七岁便跟着武安侯征讨四方,短短四年,轻率天真的少年已经变地眉目深沉,杀伐果断!

皇帝从过往种种里回过神,他明白了贵妃的意思,可他不知道明郎的意思,是否也和他母妃的想法相合?

“朕当然记得,可是茹儿,咱们的儿子长大了,他就会有不同的想法,朕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不然就是亏待了他。”

他的话让人似觉亲切,可浸淫后宫多年的贵妃怎会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疏离。

“陛下怎会这样想,您是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明郎再好,只不过一介臣子,说什么亏不亏待的话呢?况且今日朝会散后,明郎就去了城防当值,您看,他还是这么喜武,立储这么大的事也没差人来禀告一声,害的臣妾在这里提心吊胆了一整天。”

成熙帝有些讶异,问道:“你为何会提心吊胆?”

贵妃哀泣道:“因为臣妾怕。”

“怕什么?”

“怕陛下将这万里江山交到明郎手里,怕明郎无力承此重任!”

她娇媚的丽容梨花带雨,一滴滴的泪珠儿也把皇帝的心泡软了。

“茹儿,你真这样想吗?”

皇帝话音刚落,贵妃一个坚定的“是!”脱口而出,“中宫有嫡子,陛下若立明郎,将来天下之士口诛笔伐,说明郎鸠居鹊巢,让妾母子何以自处,臣妾望陛下明断!”

维持了一夜的表面夫妻情,天亮之后,贵妃幽沉的双眸在盯着那高大威猛的身影离去,转身之际唇角带讽。

靖安王府中,萧睿整夜未睡,他不断地在宣纸上挥毫泼墨,却总是写着两句话:西园何限相思树,辛苦梅花候海棠。

写了不知道多少遍,一直写到宫中传来贵妃无事的消息,他才放下笔杆,跌回座椅里。

熬了一夜,他以精神不佳为由不去朝会。

金銮殿里皇帝收到请奏,不冷不淡地说了句“准!”

成熙帝昨夜摸透了贵妃的口气,今天本来打算问问他,没想到他居然摆起架子来!

皇帝遇到了皇家历代父子之间必做的一道难题,正因为有前朝各代的教训,所以他更坚定要传嫡长子。更重要的是新朝才建二世,他要为后世子孙做好榜样!

若是萧睿真想当这个皇帝,想到此刻,皇帝杀机毕露,持笏立在下边的傅鸾自然也感觉到头顶那森冷的杀意。

朝臣奏事结束,皇帝冷冷的目光略过武安侯的空位,心中又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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