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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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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2012年。

这一年,国民经济开始飞速发展,沈行远升任机长,拿到了入职以来最高的年薪——60万,在当时已经是极为可观的数字。

29岁的沈行远,年少有为,意气风发。

沈行远和相恋六年的女朋友乔灵合计了两人名下所有财产,于第二年年初,买下钟山小区六单元1201号房。

他们早有结婚的打算,房屋买卖合同签完,便马不停蹄地请人装修。

阳春三月,气候回暖,小两口在热带滨海城市度假时,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那是一个声音温润婉约的中年女人,说家里孩子在读高三,如今正处于高考复习的重要阶段,但是新房装修噪音扰人,孩子周末在家难以专心学习,因此特地联系到他二人,希望周末能暂停装修,她愿意为此做出相应补偿。

乔灵认为,既然他们今后将要长住于彼,确实有必要和街坊邻居搞好关系,于是提议带些礼品登门致歉。

在一个慵懒的周日下午,沈乔二人敲开了六单元1202住户的门,迎接他们的正是教授白岚因。

白岚因年轻的时候才貌双全,在中大是一传奇,沈行远当年参加科技竞赛时有幸得她指导,所以即使过去多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曾经敬仰的老师。

师生重逢,相谈甚欢。

直到傍晚时分,事件的主人公才从补习班下课回来。

年仅17岁的少女,却穿着一身款式简约的黑衣黑裤,及腰的马尾烫成波浪卷,若不是手里端着奶茶,背上背着双肩包,沈行远不会认为她是学生。

少女接人待物也全无青涩之感。白岚因让她向客人打招呼,她顺从地坐下来说了一句“沈哥哥好,乔姐姐好”,便再无下文。

她生来一张雾面,皮肤洁白无瑕,瞳仁漆黑,但面容消瘦,带着高三学生特有的疲倦和沧桑。

大人们继续说话,少女则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旁若无人地吃水果、换电视频道,偶尔转头看向那两位陌生的客人。

衣着光鲜亮丽,相貌成熟俊美,可惜是毁了她本该安逸的周末时光的罪魁祸首。

最后她从果盘里拿了两颗青枣,告诉白岚因自己要回房写卷子,便起身离开了客厅。

沈行远看见她的背影,头颅高昂,目不斜视。

白岚因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从小自我惯了,对谁都是这样目中无人。”

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十多年前,大学在读的沈行远就见识过这位的“无礼”。

那时中大还没有迁去市郊的新校区,老校园和居民区混为一体,校园里因此到处都是“闲杂人等”。

某天晚上沈行远和朋友们在绿茵场上踢球,不记得是谁传球失误,足球脱离运动员的控制范围骨碌碌滚出去很远,绊倒了跑道上一个正在撒欢的小孩儿。

那小姑娘扑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点皮,趴在地上就嚎啕大哭。

一群血气方刚的大男生,不得不硬着头皮哄她。

过了小半个时辰,孩子父亲才姗姗来迟,她父亲正是白岚因当时的丈夫严弘程。

向严弘程道过歉,大伙儿拿着球准备离开,小家伙却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夺走卫风手里的球躲进父亲怀里,任众人磨破嘴皮也不肯撒手。

最后足球还是被小严霸王带走了。

自那以后沈行远总是能在绿茵场上看到她,她像只圆滚滚的兔子一样跟在父亲身后,有力气就跑,累了就走,自己走路划水就算了,非得要父亲陪着走。

严弘程对她过分宠爱,不管她怎么做,他都应允。

那时候曾听卫风打趣,说他以后也要生个可爱的女儿,但绝不能像这个小魔女一样蛮不讲理。

谁能想到多年以后,沈行远会成为受她霸王条款压迫的人?

四月份,二轮复习业已结束,接踵而至的是没完没了的考试。

学校给高三学生安排了周考:周二下午考语文或英语,周四下午考数学,周五下午考理综。

周五的早上,数学老师来上课,唱分发答题卡。

昨日考的试卷题目难度不大,140分以上的同学有好几位,严未清有些走神地等着点名,老师喊到她的名字时,果然没有报出分数。

考试结束后同学们便已经交流过题目和答案,严未清早就知道自己的答卷有多难看。

走到讲台上,老师看了她好一会儿,递来卷子,她接过一看,红红的数字:116。

脑子“嗡”的一声,嘈杂的声音就消散了。

原来答卷没有最难看的,只有更难看的。

讲解题目时,老师说:“前五道,送分题,我们就跳过了。但是有些同学,送分题他都不要!我昨天晚上改卷子,改到凌晨两点钟,给我气得不行,但是今天要给你们讲卷子,我还是坚持改完了,三点钟才睡。”

同学们为数学老师的敬职敬业热情鼓掌,严未清却一动不动地看着答题卡,送分题都不要的学生里,就有一个她。

第一道选择题,考点集合,求补集,分值为5,十秒钟就能得到答案,严未清却在答题卡上错涂了选项框。

严未清回忆起当时做题的情景:她在题目旁边写下一元二次方程因式分解后的式子,得到两个根,选取两根区域外为所求补集,勾选答案。

一切都很理所当然。

可严未清在因式分解前,将二次项的系数“-1”提了出来,得到答案后却忘了把“-1”还原回去,于是得到一个完全相反的答案。

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为的就是提升学生们做题的速率和正确率,但是这一个月的训练对严未清来说好像是虚度光阴,她依旧在犯低级错误,有时白岚因看到她的考卷,都忍不住敲一敲她的脑袋,问里面装的什么浆糊。

严未清把数学答题卡揉成一团,塞进桌肚里,同桌看见,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胳膊,安慰道:“别难过,一个小考试而已,下次好好考就是了。”

下次下次,下次到底是什么时候?

眼看着高考一天天逼近,严未清越发焦虑不安起来。

周六上午理化生答题卡也都分发下来,严未清发挥正常,无惊无喜。

各科老师布置了一堆作业,要做的卷子叠在一起有手掌那么厚,学生们怨声载道,到中午各自回家。

严未清走出地铁站,烈日当空,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她躲进路边的超市蹭空调。

白岚因几天前出差北京,至今未归,只留给女儿一些生活费,严未清琢磨着钱包空空,便只买了一盒雪糕,到小区花园的凉亭里坐着享用。

同一时间,白岚因开完会后回到酒店,一边用餐一边给严未清打去电话,先问成绩,再问生活费。

成绩依旧不见起色,生活费还有盈余,她没多想,挂了电话午休去了。

独留严未清对着数学答题卡黯然伤神。

“小严?”伴随着清朗的说话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木头栏杆上,“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严未清转过头,看见身着白色制服的沈行远。

距离上次沈行远携女友登门致歉已过去一月有余,严未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自那个周末起,严未清又拥有了清净的休息时间,也因此对这位未来的邻居有所改观。

他拖着登机箱站在烈日下,微微低头,皮肤上的汗毛被阳光照得接近透明。先前他坐在茶几后蜷着身体,难以判断体格,如今舒展地站在面前,严未清才发现他身形高大,且站姿端正好似军人。不知他在热浪中走了多久,只知道他身上没有一丝热气和汗味,他悠然自得,似乎很享受这样炎热的天气。

后来严未清才知道,那是辛苦飞行之后,迎接假期的慵懒。

乔灵认为工人们消极怠工,沈行远刚下飞机就被她派来监督装修,正好碰见这小姑娘偷偷抹眼泪。

十七八岁的小孩儿,能有什么烦恼呢?看见她腿上摊着试卷,沈行远就明白了。

严未清并不想让一个外人知道自己的糗事,疏离地摇摇头,把答题卡折叠起来,却被沈行远扯过去,他看了两分钟,评价道:“你也太粗心了!”

严未清好奇道:“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会做这些题吗?”

“本来是不会的。”沈行远说,“但你的解题过程写得条分缕析,比参考答案还标准,我看着看着就记起来了。”

严未清读了这么多年书,虽然成绩优异,但不爱与人来往,因此在老师眼里从来没什么存在感,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夸赞,登时嘴角就翘起来了,故作谦虚道:“还好吧,就是太粗心了,天天考试,天天这么粗心,烦死了。”

“我高中的时候也这样,浮躁。”沈行远侧身倚靠栏杆,别在胸口衣袋的黑超反射着阳光,“我当年读书也算还行,半桶水响叮当,卷子发到手里,看题目,简单,解题思路没捋清就开始写,总是恨不得两三步就把答案写出来,不肯静下心来认真计算,喜欢口算,不喜欢打草稿,人家尖子生草稿都写得工工整整,我的草稿像鬼画符。”

“还有这道题,圆锥曲线,我们也学,要把直线方程带入椭圆方程,得到一个新的方程,对吧?我当时的数学老师计算能力非常强,看一眼两个方程式就能直接在黑板上写出目标方程,我也学他这么做,但是功夫不到家啊,目标方程写出来,总觉得不对,经常写着写着就要倒回去看看那个目标方程,一分心就把解题思路弄乱了,搞了半天,题没解开,状态也没了。”

沈行远三言两语就将严未清学习上的毛病点了出来,严未清对他更是刮目相看,便追问:“那你是怎么应对的?”

“沉下心来做题。像这种圆锥曲线大题,每一道我都会花很多时间去磨。先把解题思路搞清楚,然后一步一步地解。认真打草稿,特别是计算过程,就算只有一个符号改变,我也会在草稿纸上写出来。我们那时候也上晚自习,六点半上课,九点半下课回家,我经常一道题磨一晚上,第二天让交作业,没写,交不出来,没少挨老师骂。”听到这,严未清忍俊不禁,沈行远道,“但我成绩提上来了,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恃宠而骄,就是这个意思吧?”

严未清醍醐灌顶,连连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可以问一下你的高考分数吗?”

“我们那时候是答卷满分是一百,跟现在不一样。”沈行远没有正面回答,“不过我当年压线考进了中大。”

中大可是排行国内top10的双一流名校,严未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后来严未清想,女人终归是摆脱不了慕强心理的。

比如她始终佩服沈行远年纪轻轻就能在柳城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买房,她的父辈为此曾呕心沥血,甚至付出生命。

又比如沈行远捏着她那张惨不忍睹的数学试卷,轻描淡写地说“别看你哥我现在没出息,读书的时候我也算半个学霸啊”时,她不仅没有反感他的洋洋自得,而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或者说,为之倾倒。

严未清赞叹:“何止,简直就是学神。”

沈行远谦虚地笑了笑,“你妈妈,白老师,我以前听过她的课。”

“你是我妈的学生?!”

“算是吧,听过白老师一学期选修课。”沈行远回忆道,“我那会儿喜欢捣鼓飞行器,有一回参加竞赛,你妈妈也当过我的指导老师。”

那些年,慕名去听白岚因讲课的学生多如牛毛,可她教物理相关的内容,对非本专业学生来说堪比听天书,三分钟热度一过就不会再去,当年的沈行远只是其中一个。

总归是不太礼貌的事,沈行远不肯再回忆,“别说我了。你还有两个月高考了吧,这粗心的毛病一定要改正,知道吗?”

严未清重重点头,“我会的,谢谢哥。”

沈行远问:“目标哪里?”

“中大啊。”严未清轻叹,“遥远的目标。”

“不遥远。”沈行远鼓励道,“你可比我读书的时候强多了,要对自己有信心。”

说罢,他接起一个电话,乔灵又来催他,他应承下来,挂了电话,跟严未清告别:“你嫂子催我去看房子,我得走了。你下午不是要上补习班吗,快回家午休,我上去看一眼,就让工人们休息了,不会打扰你。”

严未清笑得十分乖巧,“好,沈哥哥再见。”

沈行远戴上墨镜,又想起什么,转头问严未清:“吃午饭了吗?”

严未清自嘲一笑:“考这点分,吃饭就是浪费粮食。”

沈行远摘下墨镜,板着脸看她,严未清自知想法偏激,有点怵,但他并没有批评她什么,只是问:“白老师出差去了?”

白岚因要是在,绝不会允许女儿以这样严酷的方式惩罚自己。

“她去北京了。”严未清叹道:“还好她不在,不然我又要被嫌弃了。”

沈行远缓和了脸色,命令道:“快去吃饭,然后回家午休。”

严未清:“好。”

沈行远一眼看出她会阳奉阴违,无奈道:“你在这替我看着箱子,我马上回来。”说罢将登机箱放在路边,匆匆离开了。

严未清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说这个哥哥在学校一定是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吧。

严未清把答题卡收进书包里,看了看那口被暴晒的箱子,想把它拎进小亭里,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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