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源氏重工总部大厦的顶楼，清晨第一缕阳光投在朵莉亚脸颊，霞光在她白里透红的皮肤上跳跃，她嘴里嘀嘀咕咕的，翻了个身，大腿搭在抱枕上。
朵莉亚昨晚被执法人带到新宿区，这个位于东京西部的商业中心。在遥远的海都，米莱狄利用最厉害的机关术，耗费无数人力才造出一座高塔，而在东京，这样的“高塔”随处可见。
她对着人类世界的热闹和繁华一路惊叹，璀璨的瞳孔和流光溢彩的街景交相辉映，最后悍马停在一座包裹在铁黑色玻璃幕墙的大厦前。
沿着电梯一路升到顶楼，眼前不再是人员来去匆匆的办公室，而是一间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卧室。
朵莉亚匆匆洗了个澡，整个人陷在天鹅绒被之中，拖着满身的疲惫陷入了梦乡。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笃笃笃”
仿佛知道屋内的人已经醒了，房门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朵莉亚把被子盖过头顶，世界重新变回黑暗，迷糊的嗓音咕哝着：“唔……现在海都还是晚上……”
门外的人沉默一会。
“滴”一声，门禁打开，身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走进来。
……
被提溜起来的朵莉亚一脸郁气，头发乱糟糟的，一撮呆毛在微风中晃悠。强行叫醒她就算了，居然连刷牙洗脸都要监督，她果然是囚犯吧！
“抱歉，今天你的行程有点满，吃完早餐带你参观源氏重工，认认路。”男人叼起一根烟，没有点燃。
她有点生气地胡乱擦脸，把洗脸巾扔到架子上，赤着脚用力“噔噔蹬”地走出去，想表达自己的不满，然而地板铺满地毯，声音都被淹没在柔软的细绒里。
更生气了！
男人把揉成一团的毛巾挂好，慢悠悠跟着她走到餐厅，在她打开餐盖的前一刻按住。
朵莉亚不解：“喂！”
“我叫源稚生。”男人没有动，静静看着她。
朵莉亚梗着脖子，不说话。
“叫我名字。”男人嘴角下压，整个人释放无形的压力。
朵莉亚在别人脾气好的时候容易蹬鼻子上脸，当对方有生气的苗头，又会秒怂。她揪着衣摆，吭哧吭哧开口：“源，源稚生，我饿了……我想……”
“嗯。”男人松开手，摸了一把她的脑袋，“不用怕我。”
这时乌鸦抱着文件站在门口：“少主。”
源稚生帮朵莉亚把餐具摆好，“吃完换好衣服等我。”
回应他的是朵莉亚一下一下用力戳着三文鱼，仿佛把三文鱼当成谁的脑袋似的。
乌鸦和源稚生走到一个小房间，把文件递给他。昨晚矢吹樱在监控里看到朵莉亚熟睡后，进入房间抽取了一管血液，他们在岩流研究所连夜亲自化验，检测结果一出来就马不停蹄赶到源氏重工。
“她的血统很奇特，龙血占一半，未知血统占一半，她的基因特性跟世界上已知的任何生物都没有相似之处。”
源稚生也有点措手不及：“人类血统呢？”
乌鸦满脸凝重：“没有，完全没有。”
源稚生合上文件，点燃香烟，望着窗外沉默。
“而且我们查了她的过往，她在千叶町的街上流浪了两天，然后才被便利店老板捡了回去，在那之前没有任何踪迹，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源稚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秀气的面容。
“嗯。”源稚生轻声说。
“少主的意思是？”乌鸦楞了一下。
“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你还依然决定让朵莉亚加入源家？……少主真是枯木逢春春心萌动动人心弦……”乌鸦绞尽脑汁炫耀自己刚学来的中文词语。
“源家族人死到只剩我一个了，给自己添一个亲人有什么问题。”源稚生淡淡地说，“我就是源家家主，我说了算。”
静静抽完一根烟，源稚生打开打火机，火舌把文件一页一页烧成灰烬。“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你我，夜叉，矢吹樱，实验记录也销毁了，没有第五个人知道。”
“包括大家长。”
“包括大家长。放心，我们是少主的家臣，不是大家长的家臣，我们一直都明白的。”
两人走回卧室，发现夜叉和朵莉亚在僵持着。
朵莉亚无论如何都不肯穿鞋。夜叉正握着她的小腿，想把一只短靴往她脚上套，然后被一脚踩在脸中心。
黝黑魁梧的男人半跪在地上，娇小白净的女生坐在沙发上凶神恶煞，形成微妙的反差感。源稚生闭上眼，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夜叉，起来。”他的声音很低，碎发下的眼眸幽深晦暗，“怎么回事？”
“你们关着我就算了，还想管我穿不穿鞋？呵！我就讨厌穿鞋！”朵莉亚晃悠着小腿，别过头不理他。
她算是看出来了，整个房间的墙壁都用高密度合金建造，玻璃是加厚防弹玻璃，房门的进出都需要身份验证，说得好听叫卧室，实际上是个漂亮牢笼。
“没想关着你，这层楼只有两个房间，构造是一样的，我就住在另一边。在这一层楼里，你闹出什么动静外界都不会知道，它可以保护你的秘密。用这张卡你可以进出源氏重工的大部分楼层。”源稚生把一张金属质地的身份卡放在朵莉亚手心，上面刻着狰狞的八头巨蛇，右上角有一枚龙胆纹的图案，纹样中央是板正的“源”字。
“蛇岐八家共有八个姓氏，分别是上三家橘家、源家、上杉家，五小姓龙马家、犬山家、樱井家、风魔家、宫本家。日本境内所有混血种都出生于蛇岐八家，所以我会把你记入源家门下，这样你就不再是来路不明的混血种，有了身份，以后出门在外会轻松很多。”
这样她就会和他绑定在一起了。源稚生垂下眼皮，嘴边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今天你和我一起，和其他家主见一面，把这件事定下来。”源稚生拿出一双藤编底、碎花布面的拖鞋，在她面前蹲下，“穿靴子不舒服，拖鞋可以么，我记得你昨天穿的是拖鞋。”
“……哦。”朵莉亚红着脸，说不出反驳的话，任由男人给自己穿上鞋。
温热的手掌握着她的脚踝，泛起麻酥酥的痒意，朵莉亚不自觉蜷了一下脚趾，小声提醒：“穿好了，你可以松手了。”
“嗯。”男人轻轻捏了捏细白的脚腕，直到皮肤浮现淡红的印记，这才站起身，鼻息轻轻掠过她的脸颊，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烟草味。
……
电梯行驶到三十层，矢吹樱拉开隐藏的拉门，阳光透了进来，隐藏在大楼一角的露台映入眼帘，汩汩泉水，青草绿荫，桌边等候的六个人都起身鞠躬。
躲在源稚生身后的朵莉亚微微瞪大眼睛，有些受宠若惊，也学着他们的样子鞠躬。
矢吹樱一一介绍这几位家主，末了，她又补充：“上杉家主，上杉绘梨衣小姐身体状况不太好，不便出门，还请见谅。”
“没，没关系！大家好，我是朵莉亚。”朵莉亚脸颊微红，她有点后悔，早知道今天的会面这么正式，她就不穿拖鞋过来了。
源稚生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慰道：“不用紧张，各位家主都不是严肃的人。”
橘家家主，也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橘政宗捧起茶杯向她示意，“朵莉亚，真是可爱的名字啊，从今天起，你就是源家的一员，也是蛇岐八家的一员了。真好，稚生终于不用孤身一人了。”
朵莉亚也捧起桌上的热茶，对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说：“谢谢爷爷。”
两人一饮而尽，橘政宗亲和地哈哈笑了起来，感叹道：“当年我也认识一位像朵莉亚一样漂亮可爱的，白金色头发的女孩。”
寒暄了几句，源稚生对各位家主认真道：“朵莉亚既已入我蛇岐八家，今后还请诸位关照一二。”
“那当然，少主看重的孩子自然是优秀的。”
“谁会舍得这么乖巧的女孩子受委屈呢。”
“嘿嘿。”朵莉亚害羞地挠挠头。
这个话题过后，他们聊起了别的，气氛变得肃穆了起来。朵莉亚兴致勃勃听着他们说着昂热那个暴力老头，又说决定和卡塞尔学院决裂。源稚生倒是对家族事务不感兴趣，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问“无聊吗，我带你去吃东西。”
朵莉亚不无聊，但是朵莉亚热爱吃东西，“好啊好啊。”
源稚生带着她悄悄离席，然后来到了三楼的餐厅，正值中午，餐厅里人来人往，都在用惊奇的目光似有若无打量着他们。
源稚生很少出现在总部，就算出现也是穿着执行局的黑色风衣，身后跟着执行局的干部，手持长刀，面无表情来去匆匆，身上弥漫化不开的血腥味。
这是他第一次陪着一个女生来餐厅吃饭，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隐隐能看出他的眼神不像平时那么冷淡。
而且，重点是，少女刷卡时所用的身份牌竟印着源家的龙胆纹。
“我天，快看，少主夫人！”
“没想到少主还有脱单的一天。”
“怎么说？”
“唉，少主长得太柔气了，其实女孩子还是喜欢硬汉一点的。”
“傲娇美少女啊。”一个肥宅职员看到少女撇着嘴踢了源稚生一脚，当即特别嫉妒。
源稚生冷冷地看向周围，讨论声顷刻间消失。
“嘶，好可怕。”围观群众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拿出手机飞速在聊天框打字。
朵莉亚捧着满满当当的托盘，上面的量三个成年男人都吃不完，走到角落的座位，撞上源稚生目瞪口呆的眼神，气愤地踢了他的小腿。
“我要打包回去吃的。”她说。
鬼齿龙蝰还饿着呢。
“而且我吃得多怎么了！”她又生气。
“我是说你有福气，中国有句古话叫‘能吃是福’。”被踢了一脚不痛不痒，倒是让他的耳尖微微发红，源稚生熟练地给这条暴躁人鱼顺毛，“以后你饿了可以自己下来，或者通知执行局的人给你送上去也行，想吃什么吃什么，那张卡的额度没有上限。”
朵莉亚满意点头“你是一条特别好的小杂龙！”
“……”
吃完饭，两个人又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餐厅，公司内部群聊飞快刷着八卦。
整个下午，源稚生带着朵莉亚逛遍了源氏重工总部的所有部门，经理战战兢兢地向她介绍各个部门的职能，朵莉亚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一脸高深莫测地对他们表示赞许。
乌鸦偷偷摸摸凑到夜叉耳边：“怎么这么像老板带老板娘巡视公司。”
“……”夜叉感觉自己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少主和朵莉亚还是很般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