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故乡
张雨敛回到家,一座城市中简单的三室一厅,张雨敛开门缓缓走进客厅,下午六点,阳光从阳台照射进来,只是简单地照亮了那张餐桌,紧靠着餐桌墙上的奖状却是一点未被照亮,张雨敛眼中有些恍惚,他将钥匙轻放在桌子上,换上拖鞋,从房间中拿出一本书出来。走在阳台旁,借着夕阳的光读起来,他的心孤寂到了极点,时而舒展眉头,时而轻声叹气,双手撑在石台的围栏上,书摊开放在上面。
门吱呀的开了,张雨敛的父亲张文回来了,看着张雨敛坐在阳台看书,他只是沉着气的走近说:“跟小嘉见过了吧?”
张雨敛头也不抬,低头读着书,说:“见过了,三爹的事,你安排的吧?”
张文叹了口气,无奈的说:“三哥说了,你的未来,他一句话便可安排的无比光明。”
张雨敛合上书本,转头对张文说:“你知道的……”
还未等张雨敛说完,张文暴怒继而大吼道:“你,你为什么这么不成器啊!”
张雨敛张口欲说,张文又继续怒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条件有多好,多少人都想要你的条件,你却如此轻易的放弃,我为什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东西。”
张雨敛开口淡然的说:“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是这个是吧?”张文怒吼,把张雨敛手中的书夺过来撕得粉碎。
“你除非把我杀了,不然,有些事情,你无法改变。你以为和小时候一样嘛?你的命令,并非能在家里面操纵一切。”张雨敛一副凌厉的神情。
“你!”张文伸手欲要打张雨敛,不过只是举到空中便停了下来,张文眼神狠厉,额头边青筋肿勒出来,继而还是缓缓放下手来。
“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学会怎么控制一下你的情绪吧。”张雨敛说。然后他把书页捡起,掠过张文身旁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张雨敛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父亲是这样的,父亲觉得,假使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给张雨敛,这种社会上的名利权,张雨敛便会幸福,然而,他们不会懂,这些东西对张雨敛毫无乐趣可言。
倘如张雨敛告诉他幸福和这些东西并无关系,他是不会信的,这些东西给张文带来了太多威望和欢愉。同样的,权力和利益带给世人太多东西,渐渐缺失了寻找内心之中安宁的信心,当缺乏时,他们便会告诉自己,权力和利益才是世间的一切目的。张雨敛不知道怎么去和张文解释,一个从未感受过心灵安宁的世人,又岂会相信并愿意去追寻。
张文走到张雨敛门前用两只手指敲了两声,说:“年后,希望你能给我不愿接受的理由。”
张雨敛默不作声,他知道,走上三爹和父亲指引的路未必不能幸福,但是,这种幸福绝非是他所追寻的幸福,他走到书桌前,看着桌面上的那本《窄门》,想起了《圣经》中的那句话“你们要努力进窄门,因为宽路和阔路引向沉沦,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狭道却通向永生,只有少数人能找到。”那本被撕碎的书,是《田园交响曲》,一并被撕碎的,只有这本书,他们企图撕毁,然而却不知,感受到的人是理解的。
张雨敛拉上窗帘,房间昏暗,他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再为自己辩解的任何的力量,他有些累,讨厌了不断为自己打气的蠢货,他只想好好感受一下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即便没人把它称作幸福。
“臭棋篓子,最近怎么不来下棋了。”张雨敛收到一条信息。
“知道我是臭棋篓子还来找我。”张雨敛回。
“毕竟我们实力相近,跟别人我下不过百手就没了,跟你下能到二百手呢。”
“苏谦,滚蛋。”
“快点上来,等你呢。”
张雨敛打开电脑,进入对局。
“最近事情很多?没空下棋?”苏谦说。
“确实麻烦事多,不过下一把还是可以的。”张雨敛说。
一声播报,对弈开始。张雨敛持黑,苏谦持白。
小目布局,三三定式,小飞大飞,扑尖顶团长扳断,打吃,征子,腾挪,各种棋招层出不穷。
中盘视野,芈氏飞刀,相思断,各种变化都保留着一手。
官子收尾,寸土不让,双方都是极力争取多一目的地盘,一百八十三手的扑让苏谦不知从何处落子能解。
白子认输,黑棋胜。
“看来你最近棋艺提升的不少。”苏谦说。
“学着玩而已,倒算不上是什么有技术的事情。”张雨敛回。
“行,下次再下我会有更大进步的。”
“嗯,一定。”
张雨敛合上笔记本电脑,走出房间,看着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吃饭了,他们没有叫张雨敛一起吃饭,不过,母亲裴芳眼神似乎已经告知着一切,她使眼色让张雨敛给张文道歉,张雨敛并不想说什么,母亲对他的爱是平凡的,她在家里面是弱势的一方,似乎老一辈的爱情都是这样,又或许不能说爱情,包办的婚姻哪能出现懂爱的人,时代的苦命人,没尝过爱,也不敢乞求爱。
“慢吃,我出去走走。”张雨敛淡然的说。
张文一言不发,反而是裴芳在关门时说了句“早点回来。”
“知道了。”张雨敛回了一声。
张雨敛看着明朗的天空,月明星稀,沿着莲江边的人行横道,他走的很慢,他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这是他思考的时间,用来感受世间的事物,人是应该每天留出时间来给自己感受世间事物的,来到这个世界上,若是无知无感便离开,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孤独的走在卵石路上,孤独让他的灵魂痛苦而清醒,孤独是他的手段,众人的交流或许能让世人安心,但这绝非是他能舒适走完一生的路,只有安静下来,才知道,他缺少的是什么。
“张雨敛!”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他的思绪。
张雨敛侧身看着旁白一个小摊,一位年轻的女孩在卖烤肠,她戴着鸭舌帽,上衣粉色短袖搭着内置白色长袖,下面是则是蓝色短裤搭着内置黑色裤袜,一身干净简练的着装紧紧勾勒出感性的身材。手上还在拿着塑料瓶装的胡椒粉去洒着烤肠,额头的汗珠挥洒出她身体的芬香,两鬓侧搭的头发轻轻抚着她的嘴角,脸上的微笑绚烂着她的热情。
“袁梦。”张雨敛回应。
“雨敛哥,一个人走呢?”袁梦。
“嗯,你怎么干起这个活了?”张雨敛有些好奇。
“家里面出了变故,没办法,出来赚点钱补贴家用。”袁梦笑着说。
“小梦,我们也好久没有见过了,想来也有四年了。”
“是的,上大学之后,我们就没有见过了。”
“你跟凌玲还有联系嘛?”
“玲姐嘛?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倒是密切。”然后她讪讪的笑了笑,说:“我家出事之后,我们很少联系了,她的路虽然我也想走,但是我却走不了了。”
张雨敛回想起高中时候,袁梦和凌玲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二人也总是以姐妹相称,两人的出现总是形影不离,两个都是才情诗意的女子,袁梦早早的染上世间的烟火,失去了感受美妙情感的机会,凌玲和袁梦的分开是必然的,两者的路并未有对错之分,只因命运使然,凌玲和袁梦终究是各自踏上旅途。
张雨敛目光紧盯着她,眼中透露着可惜,袁梦见此急忙说:“雨敛哥,没事的,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张雨敛看了一眼她的小摊,然后又缓缓对她说:“小梦,你是很聪明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此一说,袁梦的眼中突然饱含泪水,有些哭腔的说:“雨敛哥,我不信命,玲姐的路,我将来也一定会走的,但我现在世俗琐事缠身,实在是无力追寻。”
张雨敛轻轻点头,说:“没关系的,小梦,正如你的名字一般,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圆梦的。和光同尘还是灵魂旅行并没有这么重要。”
袁梦点了点头,拿出手纸拭去泪水,说:“雨敛哥,来根烤肠嘛?我独家秘制过的,很好吃的。”
张雨敛点头说:“好。”
陪着袁梦卖完,而后又送她回家,张雨敛才回到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