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男人的反应
枫桥资本的投资总监终于入职了，何遇，曾在云杉资本大健康行业组工作了八年，他的加入，不仅带来了管理经验，也凭着过往的人脉带来了很多新的项目。年轻的分析师们立刻感受到了超负荷的工作量，项目一个接一个，每到周五，总监批准后递到安安桌上的方案就堆成一摞，里面最让安安头疼的还是那些医疗术语。
周六晚上，安安在家看了一整天项目方案，看不懂的都圈了出来，蔚瑾煊今天应该是在家，可是，时间已经接近十点了，通常，这个时间她就不过去了。
乔茵那个荒诞的提议又在脑子里冒了出来：很简单，你下次去讨论方案的时候，穿一件露腿的衣服，要日常一点，不能太刻意，但凡他的目光停留超过3秒就是直男，否则，是gay无疑。
她打开衣柜，一件件比划了起来，为什么一定要露腿呢？露胳膊不行么，除去太华丽的，太正式的，她翻出来一件很久没穿的卫衣裙，刚刚好在膝盖上面，也够日常，就像是下楼去便利店买雪糕随便套上的那种衣服。
抱着一摞资料，安安敲了敲1701的门。
蔚瑾煊应声开门。
安安语气平常，实则关注着蔚瑾煊的一举一动，“蔚教授，没有打扰你吧，最近有几个项目还想你帮我看一下。”
根本不需要三秒，医生的洞察力让蔚瑾煊开门的那个瞬间就注意到了她今天的不同，她向来是穿着运动服裹得跟个粽子一样来讨论方案，今天是怎么了？
但他几乎马上就转身了，“进来吧。”
安安把材料放到茶几上，自己半跪坐在地毯上，脚趾上的红色指甲油十分醒目，蔚瑾煊坐在对面，他拿起那摞材料，逐个翻了起来，看得很认真。
“这些内容确实有点太专业了，你看得很吃力吧。”
蔚瑾煊指着材料上的名词：“SNP，也就是单核苷酸多态性，简单的说是基因组上的单个核苷酸变异引起的DNA序列多态化，大部分遗传变异都是SNP引起的。”
“哦...”安安瞟了一眼蔚瑾煊，还真是目不斜视，“那核苷酸是什么呀？”
蔚瑾煊笑了笑，“DNA和RNA是什么还记得么？”
安安摸摸鼻子，“脱氧核糖核酸...？”
“脱氧核糖核苷酸是DNA，核糖核苷酸是RNA，这两个都是携带遗传信息的遗传物质，DNA是由脱氧核糖和核苷酸组成的，RNA是由核糖和核苷酸组成，而核苷酸是由碱基、戍糖和磷酸组成，所以你就简单理解，核苷酸是DNA和RNA的一部分吧。”
安安听的脑壳疼，她可不是来复习生物知识的，她伸了个懒腰，然后自然地把腿伸直舒展了一下，而蔚瑾煊已经开始翻第二份资料了。
“高通量测序是现在比较常用的基因测序方法，是在之前Sanger法测序上的改革，你不用知道这个具体的操作，它确实是有广泛的商用价值。”
蔚瑾煊发现安安有点听不进去，他转而问：“要不要喝点什么？”
“好啊，气泡水。”
看着蔚瑾煊进了厨房，安安拿出手机立刻给乔茵发信息：我按照你说的做了，正在邻居家里。
乔茵秒回：怎么样？结果呢？
安安：不要说三秒，腿伸到面前都没看过一眼，他果然是gay！
乔茵：哈哈，我就知道，发展他进闺蜜群。
安安一只手撑着脑袋，蔚瑾煊走到身后了她也没有察觉，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屏幕上的三个字母让他的去甲肾上腺素飙升到了脑门。
啪，一杯气泡水放到了安安面前，她赶紧扣起手机，但蔚瑾煊此时的扑克脸让安安有点心虚。
“你...你看到了？”
他面无表情：“看到什么？”
那应该是没看到，安安端起水杯，“没什么，我们继续吧。”
蔚瑾煊幽幽地来了一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性取向的？”
“没没...不是...”完了，刚刚和乔茵的信息他肯定看到了，还是溜之大吉吧，水还没来得及喝她就放下了杯子，“那个...今天太晚了，我先回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蔚瑾煊堵住了她。
安安向后退了两步，“啊”的一声栽到了沙发上，蔚瑾煊两只胳膊抵在了她的头两侧，安安的余光仿佛看到了小臂上的青筋跳起，好可怕...
“所以，正常男人看到你露腿应该是这个反应么？”蔚瑾煊的眼睛像CT机一样，毫不掩饰地扫过了她的双腿。
安安使劲摇头，“不是不是，对不起...”都怪乔茵的馊主意！
“让你失望了，安小姐，我的性取向没有特别之处，我说清楚了么？”
安安又使劲点头，“清楚清楚...我可以走了么...”
蔚瑾煊松开手，安安抱起资料，踮起脚尖一路小跑回了家。
蔚瑾煊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杯气泡水出神，那么害怕干什么？
乔茵最近接手了一个民间借贷的案子，下午三点多，她和承办法官沟通完案情，从朝阳区人民法院大门出来，刚好想到了安安推荐的整形医院就在附近，隆胸的想法还是依旧强烈，她先给蔡宇新打了个电话，然后开车到了北五环。
“您好，乔茵小姐是么，请您跟我来。”
前台直接把乔茵领到二楼的院长办公室。
蔡宇新给客人打了一天的瘦脸针，看到乔茵进来他主动伸出手，“你好乔小姐，我是蔡宇新，听安老板提到过您对医美感兴趣，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乔茵礼貌地握了下，坐在蔡宇新的办公桌前，直接了当地说：“蔡院长，我要丰胸，D罩杯。”
“可是你...这么瘦，”蔡宇新两只手比划着她的腰，不盈一握，“当然你瘦得很好看，确定要D罩杯么，会不会不太匀称？”
“就是要不匀称呀，我想要它们格外突出。听安安说你的技术很好，所以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做啊？”
“没有这么快的，我们确定方案后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手术。”
乔茵一听觉得蹊跷，“我怎么没听过要等三个月这个说法？你到底是不是专业的啊？”
蔡宇新指了指架子上他的一排中外执照和奖杯，“我做过的手术比你见过的人还要多，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这三个月时间是给你做心理准备的，万一你是心血来潮，手术完后悔了怎么办。”
安安反复和蔡宇新强调一定要劝退乔茵丰胸的想法，他临时编了一个等待期的说法。
“行吧，那就从现在开始算吧，三个月就三个月。”
蔡宇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人体胸腔模具，其中一个□□被立体横切，清楚地展示了里面的乳腺组织和血管。
“那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手术的流程吧，”蔡宇新指着那个模型，“首先，手术前你要做一些常规检查，确定肝、肾以及常规的血液指标正常，手术时要进行静脉全身麻醉，你会失去意识，接下来，我会从腋下、□□边缘、或者乳晕边缘切开你的□□，伤口至少两指宽，”他故意把“切”字加重，“这里面有两块肌肉原本是一起的，这时候我会用不锈钢的器械把它们分离开，为后面的假体留出空间。”
乔茵听得有些不适，不锈钢器械是什么，听着怪吓人的...
蔡宇新继续说：“把假体放进去之后调整一下位置，然后开始缝合伤口，整个过程至少一个小时，但手术完成后，可能需要半年的时间恢复，这还是没有出现排异反应的情况，万一你的身体排斥假体，影响到了你的健康，那就得再做一次手术把它们取出来。”
乔茵没说话，莫名其妙地，她已经感觉自己的胸隐隐作痛了。
“所以乔小姐，你确定要做这个手术么。我个人认为你其实并不需要...”蔡宇新看着乔茵的脸萌生好奇，她如此完美却为何依然不自信呢？
听到这乔茵有点明白了：“我知道了，你和安安是一伙的对不对，你故意说的这么吓人就想让我自己放弃。”
“我刚说的这些可是非常中肯，完全没有吓唬你，我都还没说到麻醉过量、术后感染、免疫反应这些极端情况。你既然是安安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要么我请你吃个晚饭，边吃边聊？”
乔茵和蔡宇新一起来到附近的日料店，几杯清酒下去，聊天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蔡宇新把两个人的酒杯倒满，“你为什么会有隆胸的想法？你明明看上去已经很好了。”
不管是脸蛋还是身材，完全是蔡宇新欣赏的类型。
这么一夸乔茵还是很受用的，声音都温柔了不少，“是吗...没什么原因，我就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虽然我最近是刚结束一段感情，但这两件事儿完全没有关系，我是为了取悦自己。”
原来是这样，“怎么会没关系呢，人都是情绪的动物，那你就是心情不好而已，和朋友多出来聊聊天喝喝酒不行么？非要动手术？”
一壶喝完，乔茵又叫了一壶酒，她皱着眉头问：“我就纳了闷了，你干嘛要一直劝我，有钱你不赚啊？你是对每个客户都先费这么大劲劝退吗？那你这医院能有生意么。”
“当然不是了，我就是觉得你没必要做，”蔡宇新语气一沉，“我不想在你身上动刀。”
就像浑然天成的美玉，再雕琢都是多余。
乔茵执拗地说：“选择权在我好吗，你动也得动，不动也得动。”
“你知道有多少人没有选择权吗？有个健康的身体本身就值得感恩了，我在美国做医生的时候，曾经收治了一个17岁的患者...”
蔡宇新的老故事又讲了一遍，乔茵听了大为感触，“Mia好可怜啊...你也是...”
桌上的菜没怎么见少，酒壶却一瓶瓶多了起来，两个人最后互相搀扶着走出了餐厅，这酒喝着清淡却十分上头，乔茵晃了晃脑袋觉得头痛欲裂。
蔡宇新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他打算先送乔茵，“你家在哪？”
乔茵哼哼唧唧地说不出来话，蔡宇新摇摇她的肩膀，“家里，地址，是什么啊？”
好不容易说出来了，却答非所问：“冯大头是个混蛋！”
“是，他是个混蛋。”蔡宇新顺着她的话说，“那你家到底在哪里啊？”
司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到底去哪儿啊，走不走啊！”
蔡宇新无奈，只能先把乔茵带到了自己家，走进电梯里乔茵还迷迷糊糊，她问蔡宇新：“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啊？”
“你不住这儿，是我住这儿了。”蔡宇新舌头也开始打结，但他头脑还是清醒。
等他把乔茵扶到沙发上坐下，这个傻姑娘还是没搞清楚这到底是哪儿，她对蔡宇新摆摆手：“我到家了，你可以走了，再见。”
蔡宇新哭笑不得，随便吧，他喝了一大杯水，然后进了卧室。
乔茵以为他真的走了，从沙发上滑到地板坐下，发呆了几分钟开始小声抽泣，然后是嚎啕大哭。
刚要睡着的蔡宇新闻声又走了出来，看着她豆大的泪珠滴在地板上，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怎么了这是，怎么...哭起来了...”
“冯大头这个混蛋...”乔茵敲打着自己的大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抛弃我，呜呜呜...我都准备好要嫁给他了，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她的眼泪让蔡宇新的酒醒了一半，蔡宇新半蹲到乔茵身边，柔声安慰她：“因为他瞎，他没脑子，他配不上你，别为这种人哭了，好么...”
蔡宇新伸手拍了拍乔茵的肩膀，乔茵哭得更大声了，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地上很凉，蔡宇新自己坐了下去，然后把乔茵抱在了腿上，任由她发泄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不哭了，似乎头脑也清醒了一点，她看着蔡宇新，突然想到那天安安说她的眼影哭花了，她小声地说：“不准看我。”
“为什么不能看。”
“妆肯定花了，不可以看。”
蔡宇新伸手抽了一张纸巾，轻轻给她擦了擦，“花了也很好看啊。”他一只胳膊抵在沙发上，下弦月清冷地照进客厅，在月光下看，就更好看了。
也许是听到他胸腔里的心跳在加快，乔茵抬起头来，正对上他一双湖水般的眼眸，好像，以前没有人这样专注地看着自己，轻轻地，她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一样的清酒味道。
蔡宇新托着乔茵的头吻了回去，他轻抚她的腰肢把她抱进了卧室，折腾到凌晨两个人终于沉沉睡去，再睁开眼睛已经中午了。
“啊！”看着旁边的男人，乔茵一声尖叫穿透了屋顶，她终于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