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五斗米折腰
仁和医科大学基因与遗传系主任办公室，蔚瑾煊敲了三下推门进去。
乔主任正在看系里各个老师的课题报告，抬头看了一眼是蔚瑾煊，“坐。”
“主任，我是跟您汇报课题的事儿。”
主任合上了报告，知道肯定是要说实验室设备，“瑾煊啊，我知道你的困难，其实系里特别支持你的研究，我个人也是，买设备的报告我已经亲自去催过了，但估计还是要等下一批国家科研基金，你有干劲儿我很欣慰，真的，你再等等，这个问题肯定会尽早帮你解决的。”
蔚瑾煊笑着递过去一份文件，“主任，我是来跟您汇报解决方案的。现在有人愿意捐赠我们的实验室设备，您看下这个捐赠协议是不是可以。”
乔主任扶了扶眼镜，协议清清楚楚写了设备型号，全是最新的，无偿捐赠，条件仅仅是需要一个冠名权。
“可以啊，太可以了！瑾煊啊，还是你厉害，这样，我马上就能去盖章，你等着。”乔主任生怕晚了人家会反悔。
“不急的主任，对方是想在我们学校里办个捐赠仪式，可能要叫些媒体过来报道，到时候现场签合同。”
乔主任点点头：“对对，你看我，人家这么大个公司这些流程还是要有的，那我们配合，到时候也请校领导出席，表示我们的感谢。”
“好，那您忙。我先走了。”
蔚瑾煊走到办公楼大厅，安安在那等他，大厅贴着各个老师和教授的简介，她已经看完了一圈。
安安问：“怎么样，协议你们主任有意见么？”
“没有，仪式也可以配合，校领导也会出席。”
“太好了，蔚教授，合作愉快呀，”安安从背后又拿出了那份咨询合同，这次是无偿的，“所以，这一份你也可以签喽。”
蔚瑾煊接过来，签得十分爽快，“怎么，怕我说话不算话。”
“没有没有，你的人品我当然相信了，不过这法制社会嘛，还是白纸黑字比较好，对不对。”
安安满意地收起了合同，枫桥资本以后就有这棵大树可以依靠了。
“那，我请你吃个饭？”蔚瑾煊提议道。
“我可不敢随便耽误你的时间，那就吃学校食堂吧？我好多年没吃过食堂了。”
“可以啊，只要你不觉得委屈。”蔚瑾煊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了赵亮的声音。
“师傅，吃饭去啊。”
和赵亮一起的还有宋敏文，两个人刚从实验室出来，走到蔚瑾煊面前才发现旁边站着安安，宋敏文觉得眼熟，这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在哪里呢？
“这位是安安，安老板，那走吧，她和我们一起去食堂。”
赵亮热情地介绍了自己和小宋：“你好，我是赵亮，她是宋敏文，我们俩是蔚老板的学生。”
“你好，叫我安安就行了，我是蔚教授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们。”安安眼神放光，学生？那以后说不定也能给枫桥资本帮上忙。
蔚瑾煊和安安在前面闲聊着，赵亮在后面悄悄给宋敏文使眼色：这谁啊？你见过吗？师傅会有这种类型的朋友吗？
宋敏文摇摇头：不记得了，管好你自己吧，八卦什么。
四个人到食堂打完饭坐下，安安看着餐盘的菜面露难色，她委婉地说：“你们每天做研究消耗很大对不对。”
红烧肉、红烧狮子头，红烧茄子...这菜也太油腻了，连个绿色的都没有。
“怎么了？”知道她话里有话，蔚瑾煊问。
安安小声说：“我是易胖体质，这个肥肉我不敢吃...”
“哦。”蔚瑾煊拿起筷子，把自己那份红烧肉里的瘦肉都挑给了安安，然后把安安盘子里的肥肉都放到了自己碗里，“这样可以么？”
安安点头开始吃起来，赵亮用胳膊肘轻轻杵宋敏文：看到了么？
宋敏文咳嗽一声瞪了一眼赵亮：赶紧吃你的饭，要八卦也不能当着师傅面啊。
两个人风卷残云，几分钟吃完，“师傅，安安，那你们慢慢吃，我们回实验室了。”
安安细嚼慢咽，蔚瑾煊吃完后静静坐着看她吃了十分钟的红烧狮子头。
“你下午有没有课啊？赶时间吗？你的学生都走了。”他一直看着自己，安安觉得有点压力，可她吃饭向来就慢。
“不急，一点半才上课。这菜很不合你的口味？”
安安擦擦嘴，“也没有，不过比起你的清汤牛肉面，那确实差远了。吃饱了，走吧。”
蔚瑾煊送安安到校门口，然后朝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了，安安刚要出大门口，身后有声音叫住了她。
“安小姐！”
宋敏文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她看着安安，“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好像很面熟来着？”
安安想起来了，“我去年曾经挂过蔚医生的号，仁和国际部，那天你也在对吧？”
宋敏文恍然大悟：“对对对！我说呢，那你现在和我师傅...”宋敏文挤挤眼，又挑挑眉毛，然后才问出来：“是什么关系啊？”
安安莞尔一笑：“我现在已经不去医院了，所以我肯定不是他的病人了。”
“哦...”宋敏文按耐心里的激动，“你们在一起了？”
这肯定是近期最大的八卦了，她为自己站在了吃瓜第一线而激动。
“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安安哭笑不得。
“我和赵亮都是这么想呀，我师傅，仁和医院妇产科的手术机器，未来的第一把刀，我们都没见过他和其他女同事一起食堂吃过饭，何况是把瘦肉挑到女生碗里这种动作，简直是铁树开花，直男开窍...”这不是恋爱了难道是被雷劈了？
“原来是这样啊，”安安笑着摇摇头，“你误会了，我们确实只是朋友，你师傅啊，只不过是为五斗米折腰罢了。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一个月后，在仁和医科大学遗传学院的大礼堂，十几家媒体在主席台前一字排开，校领导和院领导依次讲话，感谢华安集团对遗传系的设备捐赠，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吴娟娟实验室正式揭牌成立。
安跃民和吴娟娟被邀请上台，安跃民给吴娟娟戴上了一朵大红花，“哎呀，老婆，今儿这出戏，都得感谢你生了个好闺女。”
“安同志，你别态度这么消极行不行，我觉得说不定是好事儿。”
“呵，呵呵，行啊，我就一句话，啊，你开心就好。”
台下的赵亮一边鼓掌一边问旁边的蔚瑾煊，“师傅，听主任说这赞助是你拉来的？他们捐赠的是我们实验室吧？”
“对。”好像也不算，蔚瑾煊想起来，这还是她主动提的吧。
“我听说最新的血液分析仪，10分钟就能出结果，污染率基本上是0，再也不用为了实验熬鹰咯。”
宋敏文接着说：“想不到啊师傅，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人脉呢。”
蔚瑾煊小声说：“我不认识，他是安安的爸爸。”
“哦。”宋敏文懂了那天安安的话，怪不得说为五斗米折腰，原来是这个意思。
自从蔚瑾煊签了咨询顾问合同，安安找他帮忙变得心安理得。
周五晚上，蔚瑾煊刚在医院查完房，宋敏文把手机递给他，就看到了安安的信息：蔚教授，知吾科技发来了新的实验数据，你周末有时间回来看一眼么。
蔚瑾煊交代宋敏文：“4号床注意术后的感染指标，今晚看下有没有发烧，有什么异常及时和我说。”
“知道了，有异常去办公室叫您。”师傅周一到周五都住在办公室里，宋敏文习惯了有事儿直接去敲门。
“不，我今天回家了，你得给我打电话。”
蔚瑾煊转身离开，走出住院部大楼给安安回信息：今晚可以，明天一整天门诊。
回到小区后，安安把蔚瑾煊叫到了1702，安小和也在，一进门蔚瑾煊有点诧异，她家的装修风格竟然是深灰色...和自己家几乎一样，他以为她喜欢的是那种明亮跳跃的风格，看来他又想错了。
蔚瑾煊认真看着知吾科技的数据材料，拿起一支笔标出了其中几个样本，“这几个样本让他们给你发过来，然后让赵亮他们在实验室再检测一下，大概就知道他们的技术水平了。”
“太好了，我一定在云杉资本发现这家公司之前做完尽职调查。”安安暗自庆幸，给蔚瑾煊捐赠实验室真是太明智了，这说不定会是第一笔由枫桥主导的投资。
“蔚教授，您吃饭了吗？休息一会儿吧。”安小和端出一碗排骨汤递给蔚瑾煊。
“谢谢。”蔚瑾煊刚喝两口，门外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
“谁啊？”安小和走到门口，看看是谁大晚上这么用力敲门，一开门就是乔茵已经哭花了的脸。
“茵姐，你怎么了。”安小和把乔茵拉进来。
乔茵哇的一声，“小和，安安...我失恋了！冯大头那个杀千刀的劈腿！男人真他妈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蔚瑾煊的排骨渣卡在了喉咙里，他自觉地没有出声，默默生吞了进去。
“你确认吗？别乱怀疑啊。”安安扶着乔茵的肩膀，她身上的酒气很重，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
“我在他手机上看到他给她买礼物的记录了，”乔茵边哭边说，“最过分的是，我问他，他竟然直接承认了...那是他的初恋，现在又回来找他了，这个混蛋，呜呜...你家有酒吗，我要喝酒！”
乔茵自己找到了酒柜，虽然安安酒精过敏，但家里还是有几瓶红酒摆摆样子的。
“劈腿了那就分手，不就一个男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你的样子，能不能有点出息！”安安吼完又后悔，她其实是心疼茵茵。
乔茵把一瓶红酒放到餐桌上，完全没理会陌生的蔚瑾煊，“是，我没出息，可我就是难过啊，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铁石心肠吗，说离婚就离婚，你知不知道李赫到现在还在问我你过得好不好，那你别管我啊！”
“好，你要喝是吧，我陪你喝！”
安安不好意思地说蔚瑾煊说：“对不起蔚教授，今晚我们就讨论到这儿吧。”
蔚瑾煊一走，安安把安小和也赶回了家，她拿出两个红酒杯开始倒酒，“今天你想怎么喝，我都陪你。”
安安倒第二杯的时候乔茵却心慌起来，“行了行了，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一口气喝完两杯，乔茵眼神迷离起来，没有了刚才咋咋唬唬的气势，沉着脸小声地问：“我是哪里不如他的初恋吗？人是不是永远觉得初恋最好...那个女生好像一直在他们老家做公务员，他竟然为了她已经考虑离开北京了...”
安安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她把乔茵抱在怀里：“不是，知道吗？是他的错，他连你一根头发都配不上，他要回老家就让他回，别哭了好吗？你忘了你是谁吗？你是法学院的系花，当年有多少男生追你，我不许你怀疑自己...不准哭...”
“好，不哭了，喝！”乔茵又和安安碰杯，这杯下去，她终于撑不住了，被安安扶上了床。
时钟一点点转到了午夜，蔚瑾煊躺在床上，想着餐桌上的那瓶红酒，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开始折磨他，明明酒精过敏却还要喝酒，她会喝多少，为什么有人会做对自己身体有害的事情。
酒精会先到达胃里，然后是肠道，一小时内会扩散到全身的血液和组织里，大部分需要肝脏代谢，如果酒精过敏，那么正常的代谢就无法进行，可能引起自身的免疫反应，有可能头痛、恶心、呕吐，严重的话会心悸、呼吸困难，甚至休克。
蔚瑾煊坐了起来，走到1702门口，急促地敲门。
安安帮乔茵卸妆完，已经困得要睁不开眼了，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有人来？
“蔚教授？”原来是她的邻居。
蔚瑾煊盯着安安，她脖子和胳膊上的红疹已经很明显了，“你喝了多少。”
“就一杯吧。”
“跟我过来。”蔚瑾煊把安安带到了1701，他打开餐边柜，拿出药箱，先用体温计量了下安安的体温，37.6度，有一点发烧。
安安却十分冷静：“没事儿的，我喝完酒就是会脸红、起红疹，然后有点发烧，但睡一觉就好了。”
蔚瑾煊找出几片抗过敏药，“把这个吃了，这样会好受一点。”
安安摇头，“这什么药啊...我不吃。”
蔚瑾煊没办法，“那你多喝水，这样可以从肾脏尽快代谢出来。”
他转身去厨房倒水，等他回来，安安却已经倒头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下该怎么办，蔚瑾煊把水杯放到茶几上，试着叫了几声，“安安？安安？”
完全没有反应。
他从衣柜最上面翻出来一床被子盖在了她身上，半夜三点多，他又出来给她量了□□温，37.1度，看来没什么事儿了。
安安一觉睡到早上九点，起来才发现这是蔚瑾煊的家，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太丢人了，怎么在别人家睡着了。
蔚瑾煊已经不在了，安安想起来，他今天有门诊，那应该很早就出门了吧。
接着她又发现餐桌上的清汤牛肉面，面和汤分别放在两个碗里。
这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心里忍不住赞叹，教授就是严谨，不然面早就泡烂了。
安安端着面和汤回到了1702，乔茵还在呼呼大睡。
“茵茵，起床了，快点，早饭好了。”
“嗯...让我再睡会儿...”乔茵翻了个身。
安安坐在桌前吃起面来，声音和味道还是把乔茵的馋虫给勾了出来，乔茵坐了起来，眼睛还是闭着的：“牛肉面，味儿挺正啊，你还会做这个？”
“是我邻居做的，赶紧起来，分你一半。”
“啊！”乔茵一下子想起来，“对啊，昨天晚上有个男的在这，那谁啊？”
“邻居，叫蔚瑾煊，是仁和医科大学的教授，还是仁和医院的医生，也是我们公司的咨询顾问，你来的时候我们在讨论一个项目来着。”
乔茵赤脚下了床，“谁问你这些，我管他是教授还是医生，他为什么给你做早饭啊？你交了男朋友不告诉我？”
“不是啊！我昨天那不是睡人家那儿嘛，人家就顺便给我留一份呗。”安安说完，乔茵惊讶的嘴张得更大了。
“你昨晚不在这屋？都到这一步了？”
“我的天啊！”安安抹了一把脸，“不是！昨天晚上你喝多了，然后他呢，我估计是知道我酒精过敏怕我喝死，人家就好心过来问了一句，然后去他那儿给我药吃，可我自己太困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解释清楚了吗，就纯粹的好邻居啊！”
“哦哦。”乔茵坐下来开始吃面，刚吃了一口又摇头，“不对！”
“哪里不对啊。”
乔茵眯着眼睛，像是在找什么蛛丝马迹，“就算你们以前没什么，但是昨晚上孤男寡女就什么都没发生？就算没发生，他百分百对你有意思，谁大半夜去关心别人有没有喝醉。”
“他对我百分百没意思，我跟你说，我今天从他家起来，你知道吗，我的睡姿和昨天晚上我倒下时一模一样，这证明什么，他就是扔了一床被子到我身上，都懒得...”安安两只手掐成兰花指，没想到什么恰当的词儿，“就明显是懒得理我，如果他对我有意思，是不是至少会把我腿捋捋直啊，给我加个枕头之类的，没有，完全没有。”
“还有这种事儿...你这么大一个美女，一杯酒后小脸通红，我见犹怜，他竟然毫无反应，”乔茵思索出一个答案，“我知道了，他是gay！”
安安刚喝进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瞎说八道，人家怎么就是gay了。”
“你自己想想，平时有没有什么迹象。”
安安还真的开始想了起来，“他的学生说...他从来不和女同事一起吃饭。”
乔茵两手一拍：“这就对了嘛，还有呢？”
“他家里非常干净，但他说他没有洁癖...他穿衣服挺有品味的，基本上就是黑白灰几个颜色...这算吗？”安安问。
“算啊！你要是想确定的话，测试一下就行了。”
安安不禁想到，如果蔚瑾煊真的是gay...那就可以和他做闺蜜了，以后讨论方案就方便多了，讨论到多晚都没关系...
“这怎么测试啊？”
“这还不简单。”乔茵伏到安安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
安安对这个方法不太信任，“再说吧。说回你的事儿吧，昨晚上哭得要死要活的，你和冯大头准备怎么办啊？”
“我哭了？”乔茵一脸不屑。
“哎呦，忘啦？哭得眼影都掉到下巴了。”
乔茵翻了个白眼：“我昨晚上肯定是精神失常了，就这种渣男，早发现他劈腿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好吗，谢谢老天爷！”
安安刚放心一点，乔茵就又说了句精神失常的话来：“我要隆胸。”
“什么？”这下轮到安安惊讶地张大嘴，“为什么啊？”她把目光挪到了乔茵的胸上，“小小的很可爱啊！就因为和冯大头分手受了刺激...”
乔茵打断安安：“我呸！他也配，我就是为了自己，我想要脱胎换骨，我想要走个性感路线不行么，像人家那样穿个深V的礼服，傲视群雄...”
安安一脸黑线，“那咱们去剪个头发不行么？非要这么大动静？再说了，你是个律师啊，你穿深V是藐视法庭吧？你傲视群雄靠的是你的口才，不是身材！”
“我不管不管...”乔茵听不进去，“剪头发的改变不够大，我就要隆胸，”她还打量了一下自己，“除了胸，我确实也没什么可以动的地方了。”
“那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个医院。”安安打算换一个方式劝。
“真的？靠谱吗？”
“绝对靠谱，那个院长是国外回来的，以前是医生，技术一流。你先去和人家聊一聊，看看适不适合自己再说。”
乔茵接过了安安递过来的一张名片：新星整形医院院长蔡宇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