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烟雨（二）
这漆黑的树林，静悄悄的，彷佛全世界只剩下栀颜一个。
她委屈极了，终于哭了出来，继而就后悔不该哭的。那鼻涕痒痒的落在人中上，又不能擦，让人又平添了几分难受。
她努力把头仰起，力争让鼻涕不要留下来，却被那满天灿烂的星斗给晃了眼。
那些她不知名的星宿倾洒下清冷的光芒，好似点亮了些许远山之巅。
“真美啊！”她心想，又可笑地觉得自己居然还有功夫看星星。
不过此刻她倒是觉得那星星和她有些同病相怜，大半夜的星星被封印在墨布一样的天上，而她也被莫名其妙封印在了这棵大树上。
“啊……啊……”还没等栀颜胡思乱想完，不知为何，绑着她的绳子突然松了，她从树枝上跌落在地，头晕目眩。
“该死的，又被那臭小子耍了！”那假“祈桀玉”不知为何又回来了。
栀颜坐在地上，扯出嘴里的布大哭起来。好像自从二皇兄去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畅快淋漓地哭着，在一个陌生的林子里，面对着一个要置她死地，却长着她心仪之人脸的怪物。
“哭什么，呸!那臭小子竟然用九澄雪玉之咒将你我锁了起来，两人之间若是超过一定距离就只能原地踏步。这乳臭未干、贼眉鼠眼的臭小子，居然摆了爷爷我一道，气得我……”那人开始用方言说着一些栀颜听不懂但确信是粗口的话。
栀颜猜着，估计大祭司刚刚说她和他的命锁在一起，就是被那名叫九澄雪玉的神奇珠串锁上的吧，便道：“你这个邪魔歪道怎认得他的东西？！”
“邪魔歪道？”那人声音听着更气愤了，蹲下身对着栀颜说：“祁桀玉论辈分还得喊我声师叔！”
“我呸，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栀颜想着估计这邪物一计不成又想另生一计来忽悠自己。
“臭小子哎，你应该听得见吧，你可记得星宿图还是我教你画的呢，就算你师尊祈修平在这也要给我三分薄面！”那假“祁桀玉”似对着自己另一个灵魂喊话，场面异常滑稽。他又开始不舒服地扯着祈桀玉本来穿的工工整整的衣服，邋遢极了，还一边嘟囔：“以前见小平儿穿着这身就觉得费劲……”
“你到底是谁？”栀颜试探着问。
“我是迦若殿四大主祭司之一——卫萧！”那假祁桀玉傲慢道。
“骗子！！”栀颜更怒了：“迦若四大主祭司就没有一个是叫卫萧的！你这人吹牛能不能先打打草稿，真当我一点见识都没有吗？！”
“没有？”那人冷脸下来道：“那迦若四大主祭司都是谁？”
“螭吻、玉京、寅林、鹃鸟！”栀颜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那人一脸不可置信。
“螭吻、玉京、寅林、鹃鸟！”栀颜又不耐烦地重复道：“整个迦若都知道好吗？！消息都不灵通还来冒充主祭司…”
“寅林？该不会是那个才不到四十脑袋上就没几根毛的蠢货吧？！”那人有些不确定的质问。
“他都快七十了！满头的头发！不过也有传言说那是他自己用咒术变的…”栀颜有些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现在是岚祁多少年了？”那假“祁桀玉”忐忑起来。
“岚祁伍佰壹拾壹年”栀颜道。
“不是肆佰捌拾壹？”
栀颜机械地摇摇头。
栀颜从未看过祈桀玉脸上流露出那么复杂的表情。
那人一脚踹在一旁的树干上，继续道：“我只道是有过了些年头，却不曾想都三十年了……糟糕！小雨、小桃子……还有我的烟儿！”
栀颜心中有很多疑惑，但看他凶巴巴又捶胸顿足拉着自己走的模样又不敢问出口。
“走啊蠢丫头！”
“去哪啊？”
“牧云镇……少废话，跟着我走就行了。”那“假”祁桀玉的脾气十分不稳定。
就这样，这各怀心思的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荒原的夜色里。
“你刚刚不是还用轻功飞许久吗？这会子怎么不飞了？带着我飞过去呗！”栀颜走得要虚脱了，昨夜里本就没睡好，加上白天一天课业的折腾，这会子精疲力尽。
“你以为我不想？我虽附在他身上，但用不了那死小子的灵力，而我自己精力和灵力都已损耗太多了……刚刚帮你解完绳子，我竟连明灯咒都施不出了！”那“假”祁桀玉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栀颜听了暗自窃喜，估计大祭司本尊很快就有机会“脱壳”而出了，但细想又觉得不对：“不对啊，你都这么弱了，怎么圣司大人还敌你不过？！”
“呵呵这小子在偷练一种禁术，伤了根本，短时间内就是废人一个！”那“假”祈桀玉有些得意道：“我在一片混沌中待了许久，倒也多亏了最近他耗尽灵力施那禁术，我才有机会上了他的身。小平儿若是知道定扒了这孽畜的皮不可！”
“小平儿是谁？”栀颜一边心不在焉地问着，一边心想：不行，不能听这邪祟胡言，大祭司才不会偷练什么禁术。
“祁修平啊，你不会连他也不知道吧，没见识的蠢丫头！”
“我知道啊！前任大祭司都死了二十多年了……”栀颜并不认识前大祭司，只是很波澜不惊地说出实事。
“什么？小平儿死了？！……唉呀妈呀!”静夜里的空气被一声惨叫搅乱。
“怎么了怎么了？啊！！！”
兴许是夜太黑，那“假”祁桀玉一时没看清路，“哗啦”一下从一高坡上踩空摔了下去。栀颜被祁桀玉所施那咒术与他拴在一起，也随着摔了出去。好在有祁桀玉的肉身垫着，栀颜掉下去的时候一屁股坐在了祁桀玉后背上，倒是有惊无险。
“臭丫头，滚边去！老子五脏都被你压散了！哎呀我的腿嘞……”那假“祁桀玉”哼哼唧唧起来。
“不怪我啊……你自己摔下去的，我自个儿还走得好好的呢！”栀颜站起来揉揉屁股。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祁修平已经死了？怎么死的？”那人甚是惊诧。
“不知道啊，只是听说死得很惨。”栀颜弱弱道。
“怎么会这样……哎哟，完了，完了，我腿好像断了……”那“假”祁桀玉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右腿好似很痛。
“那你用咒术接上不就好了，你不是声称自己是迦若主祭司吗？”栀颜看热闹不嫌事大。
“笨蛋丫头！老子刚才说了老子现在灵力不够！”那人气急败坏起来。
“那你就让我们大祭司出来帮你接！然后接好了你再夺他的舍不就得了！”栀颜也蹲坐了下来，这会子不赶路她倒是挺开心。
“臭丫头，就你这点脑子还想算计老子？”那假“祁桀玉”道：“虽然那小子现在不堪一击，但他毕竟是小平儿的亲传弟子，我可不会掉以轻心。老子的事还没了呢！对了臭丫头，你不是迦若的门徒吗？你来帮老子接腿！”
“我今天入学才上第一课，连最基本的物化盾我都做不出，还指望我帮你接腿？”栀颜心想着就算会也不想帮你，何况是真不会。
“蠢材！蠢材！知道寅林那货当了主祭司我就知道这迦若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