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烟雨（三）
“你真认识寅林祭司？”
“他也是蠢货一个，认识他我还骄傲不成？！不瞒你说，其实我就是他师尊！我比他晚九年进迦若，我后来还当了他师尊，可想而知他有多蠢！”那人振振有词。
“所以你是上一任的主祭司？”栀颜若有所思道：“你这气派和架势，我如今倒真有几分信了。可是也说不通啊，你既然是堂堂主祭司，为何要干这种夺舍的下三滥勾当！”
借着那皓月的银辉，栀颜仿佛看到了那假“祈桀玉”眼中流露的悲伤来。
“我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博古岭那场大战里。我们被章彧那妖僧算计，只见漫天的尸鬼从山上跳了下来，身上捆着许多炸药。因为没有防备，大部分门徒连咒术都来不及念完就被炸死了。我和北宸倒是用乾坤罩带着十余名门徒抵挡了许久，但易守难攻啊！等了许久没等到救援，我们便决心拼死一博，但奈何寡不敌众……我眼见着北宸的脸都被那尸鬼咬掉了……啊咿吱啊……”
那边厢栀颜已经听得下巴都快掉了，又眼见着这假“祈桀玉”说着说着越来越面目狰狞发出怪声……
“你怎么了？是不是圣司大人要出来了？”栀颜一旁干着急。
“咳咳咳……别妄想了还是我……定是我的魂灵怨气太重，久不消散，被小平儿施术收了起来，才有机会在这里跟你说话。我还有记挂的事，连死都不瞑目，暂借这小子的身子又有什么了！”那人试了试想站起身来，却没成功，跌坐在地。
“那你好好说清就是，若你真是那前任主祭司，大祭司一定会借你肉身的，何必搞成这样……”栀颜十分怨念。
“呵呵……你这笨丫头懂个屁！那臭小子可不是活菩萨，从小就心思深着呢，怎么会愿意借我身体！何况他如今不是被我附体也会被别的东西附上，我还算是保护他呢！别废话了，丫头你用明灯咒或火咒照个亮吧，然后过来搀着我，天亮之前我得赶到牧云镇。”
“那些我哪会啊……我只会舞点剑和一些基础的咒术理论……轻功倒是自己能飞一阵，带上你估计太重了也飞不起来……”栀颜有点难为情。
“废物废物！这届迦若我看是全废掉了！”自称卫萧之人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这话早上寅林祭司也说过哎！说我们是最差的一届！”栀颜倒觉得二人风格真愈发雷同了，还真的很像师徒俩。
“快过来搀着我！劝你一句：回去别念书了，回家嫁人吧！别出去丢迦若的脸了……”
那自称卫萧之人毫不留情的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栀颜身上，二人一瘸一拐朝着那牧云镇的方向蹒跚着。这一夜无比漫长，好在栀颜年轻又不娇气，总算二人在黎明之时还是到了。
清晨的空气很是爽朗，牧云镇在卜领堡以东，这儿不比卜领堡那样荒凉，有点塞上江南的风情，栀颜耷拉着眼皮，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却闻到了许久不曾闻到的栀子花香。
“走走！走快点！”那卫萧倒是更加精神矍铄了，拖着那断腿走了许久也不叫痛了。
“我们先去大夫那看一下腿吧。”栀颜有些担忧，那毕竟是祁桀玉的身子啊。
“没事的死不了！这小子结实得很，能扛住的。”卫萧敷衍了栀颜，向身旁一位看着他发花痴的少女打听起来：“姑娘，这卫宅怎么走，就是四方街东边的那座大宅子？”
“抱歉公子，小女未曾听说过那宅子。”那少女害羞地看着祈桀玉那张俊脸回答，又忍不住痴痴偷看他。
“怎么会……不过都过了三十年了，换了更好的住处也是应该的！”那卫萧自语道。
“新出炉的牧云酥饼，又香又酥脆哦！”街边商贩的叫卖声飘了过来。
那卫萧突然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对栀颜道：“丫头，去给我买几个酥饼，我跟你说啊，这是牧云镇的特色呢。我家烟儿最爱吃了！没想到过这么多年了这牧云酥饼还在卖啊！”
栀颜也饿了，又难得听见卫萧没有在丫头前面加个“臭”或者“蠢”字，便识趣地去买了几块酥饼，卫萧却只给了她一个垫垫肚子，剩下的都小心包好了自己揣着。
转头，卫萧又拦住了一位拄着拐的年迈老大爷问道：“大爷，四方街卫家……”
“什么？大点声？”
“四！方！街！听到没？卫宅在哪！” 卫萧开始急躁了。
“哦那以前卫祭司的老宅吗？”大爷终于听清了。
“对对！”卫萧眼中绽放出光彩来。
“早拆了啊！听说那卫祭司因为打仗死了，他的大儿子和二女儿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失踪了，最小的那个小女儿好像一直就疯疯癫癫的。他们家好像还有个管家婆子是卫祭司的婶娘吧，听说没良心地变卖了家当跑路了喽，可怜了那小疯丫头没人管。这么多年，那卫宅早就拆了盖了妓馆，生意好得不行呢！”
“老头，你说那卫祭司小女儿怎么会疯了？！她现在在哪！”那卫萧拽住老头胸口的前襟，失了理智的怒吼道。
老头这回也不耳聋了，发着颤迅速道：“听听听说，她早些年就被赶到镇外茂庆山上住去了，后来我就不清楚了，我我只知道这些……”
“什么？！什么？！茂庆山不都住的是镇子里的麻风病人吗？”那卫萧放了老头，一边怒吼着，一边着急得眼里盈满了泪。
栀颜那沉重的瞌睡早就被惊到九霄云外去了，听这对话她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这她认为的夺舍邪祟应该就是前任主祭司卫萧没跑了，而他死后竟然家里遭遇了这样的变故。这么想想他放心不下孩子，成了怨灵倒也无可厚非。
“丫头，快走……我们去茂庆山。”那卫萧抓了栀颜的手腕就准备走。
“别着急啊，你这腿怎么爬山！我去雇辆车子。”栀颜拍拍卫萧抓着她的手安慰他，一边暗自庆幸自己身上还装了几个钱。
栀颜一坐上车子便靠着车窗的木头框子睡着了。她睡得晕晕乎乎的，梦里梦见自己在拿头撞墙。醒来方才觉得头生疼，想必是路上颠簸，头撞在窗子上的缘故。
“咿？这不是我们来的路吗？”栀颜掀起车帘往窗外看去，这才惊讶地发现，茂庆山竟然就在昨晚卫萧把她绑起来的那片树林附近，二人真是白折腾了许多冤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