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烟雨（十五）
祁桀玉在迦若向来是直言不讳指出门徒的缺点，从来走的就是严苛的路线，亦从未有人赶顶撞他，毕竟能被万中无一的大祭司指点一二都是门徒的福气。
被栀颜这么一吼，他倒是出了神，他心想：岚希和那家伙从小那么宠她，小公主哪能吃得了修术法的苦，何况岚希和本就想让她快些回宫，自己还应该更严厉些才行。但这两日她跟着自己真的太累了，今日就暂且不打击她了。
“喏，这是你的吧。”祈桀玉的声音打乱了栀颜思维的极限拉扯。
栀颜皱着眉，朝他看去，自己借给卫萧本想充当卫烟嫁妆的那对白玉耳坠正躺在他的手心。
白日里的纷乱竟然让她忘记了拿回重要的耳坠。
祁桀玉在月下的样子太像天上的谪仙了，此刻手中又拿着她最为珍视的东西，虽然他的话语诸多鄙视她，可她竟然一点也不生他的气了。
“以后重要的东西不要随便借给别人。”祁桀玉声音依旧冷冷的，那白玉从他的手中滑落到栀颜的掌心，她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对了，那日是不是你把我敲晕了，还划破了我的掌心？”栀颜顺势把手掌的刀疤展示给他看。
“嗯？这……好似没有吧。”祈桀玉难得一副装傻的表情，又随即岔开话题：“扶我起来，回去早点歇息吧，明天我们务必得赶回迦若。”祁桀玉伸出一只手，很自然道。
栀颜见他伸手，内心顿时紧张了起来，面上却只淡淡说了声“遵命”，很小心地一只手扶着祁桀玉的胳膊，让他借力站了起来。
她强忍住脸上要荡漾出来的悸动，一边又期盼着断了腿的祁桀玉能走得再慢些，这小河边离小屋再远些就好了，让她能在这夏夜里再多和他并肩这样多走一阵。
虽然栀颜心内曲曲折折，但是面上依然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模样，想寻思和祁桀玉再多说几句话：“圣司大人，普天下的男人都爱去青楼吗？”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好似不妥。只是今日卫萧的事情让她颇受震撼，很多事情她发现自己并不太懂。
从来没有人敢问高冷的岚祁大祭司这种问题，祈桀玉倒是一时语塞了，他顿了顿道：“呃……总有例外的。”
“很可怕，如果男人都这般放浪不检，不如女子都不要成亲算了，也少受这般屈辱。”栀颜忿忿道。
“世人大多一生皆被欲望所困，倒是你应对万事少抱些期待才是。”祈桀玉淡淡道。
栀颜心想，不会的，至少你祈桀玉绝非那般猥琐之辈。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至卫烟的小屋。祈桀玉进了自己的房间，对栀颜道：“别胡思乱想了，快去睡吧。”
栀颜看着他关上房门，轻轻笑了笑，心想：他可能不知道，这寂静的山夜因为他而多么熠熠生辉着。
与他能说会话，自己好像疲惫的身躯又有了使不完的劲。
虽然他万般瞧不上自己，但是自己一丁点也不生他的气，她只想着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可以有朝一日也让平凡的自己在他的眼里闪耀起来。
“蓝小姐醒了啊。”第二天一早，栀颜发现自己睡过了还没人叫她，胡乱洗了一把脸，见着王宗福在小院里已经把早饭给她摆好了。
栀颜对王宗福道：“辛苦王大哥。小山呢？卫烟姐姐呢？她还好吗？”她环顾四周，都没见着两人。
“哦，小山大约昨天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夜里有点发烧，我给他灌了点水让他多睡会。我娘子她一早就去给村里的老人们送药去了。昨日办喜事，又是各种事情的，她一天都没去看大家。你可是不知道，这村里的有些老人们吃喝都指望着她呢，我下午也得去给她帮把手。”王宗福憨憨地说。
“卫姐姐真是神仙女子，昨日我见她还难过得很，估摸着要消沉几日呢，今天这么早就去照顾大家了。”栀颜一边喝着白米稀饭一边说。
“哎其实我娘子昨晚哭了一夜，还跟我商量着去趟博古岭，回来再给卫萧祭司修个衣冠冢。”王宗福长叹口气，“她自小苦惯了的，心事都自己藏着。”
“虽然卫姐姐遭遇了那么多磨难，却还一直不忘关心其他人，她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我挺佩服她的！”栀颜想着，这世上应该没几人能有如她那般剔透的心肠。
“那必须的，她可是我说到佩服，我娘子和我都对圣司大人那是佩服到顶了！要不是我年纪大了，都想去迦若学习术法了！”王宗福道：“你可是不知道，圣司大人在我们这些老百姓心里都是神一样的存在，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特别是那日他召唤坤龙的时候，哎那架势唰唰那两下子，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啀？对啊圣司大人人呢？”栀颜这才发现，祈桀玉也不在这屋里。
“哦，早间圣司大人说带小雨小桃子去解咒了，让我们不要跟着。还说让你多睡会，不要叫醒你了。”王宗福道：“真是不可思议啊，小雨和小桃子居然是人啊，怪不得什么话都听得懂，还记得有次我随口啐了她一句‘小桃子你这么馋不应该叫小桃子应该叫小猪才对’，她上来就挠我一爪子！”
“夫君，蓝妹妹，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眉飞色舞的。”这边厢，卫烟回来了，在门口放下两只空篮子，笑着走过来。
“娘子今儿这么早便回来了。”王宗福满心欢喜笑着迎她。
“我心里惦记着小雨、小桃子，匆忙便赶回来了。”卫烟的神色依然有些忧愁：“小山现可好些了？”
“头没昨晚那么烫了。现还在屋里睡着呢，我一会去熬药。”王宗福道。
“卫姐姐放心，圣司大人的术法出神入化，一定没问题的。”栀颜干完了最后一口稀饭，拿着碗筷去厨房洗刷。
“他们回来了回来了！”王宗福的声音洪亮，栀颜立马也从厨房里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