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临近圣诞假期的结束，就像是盛大的交响曲终于要以一种过于安宁的方式结束，一切都宛如急速转弯，短短一天时间，世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凯拉依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巫，她从来没有涉及过艾比尔的事情，也没有涉及过黑魔王甚至关于欲望的事情
摊开在桌角旁的笔记本还残留着昨晚的对话，看起来是刻意留在那里的
【我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把你留下，是我直觉的选择，亦或者说，是艾比尔的选择】
那是她显得有些许无力的字迹，被单薄的，仿佛被世界遗忘般留在那里
‘艾比尔’依旧是那没大没小的称呼，没有姓氏的名字倒不可悲，显得意外的自由
凯拉又被剥离了普通人的身份，在一个平凡的清晨，阳光无法穿过云层，透进百叶窗
“你知道的，我不擅长下棋，我更像是个执行者”凯拉闭上了眼眸，暂时逃避了一会现实，似自言自语，接着，她合上了那本笔记本，说不上粗暴，但也说不上轻柔，抬眸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她起的有些不符合她的生物钟了
但好在昨夜，一夜无梦
“他们是智者，是圣人，但我不是”凯拉语调讽刺，她当然知道，很多时候她的嘲讽会波及到自己，但这也无所谓，她随手在衣帽架上拿了一件米其色的外衣，动作不太熟练地披上，起码找另一只手的袖子，她从楼上找到了楼下，才好不容易套上
汤姆是在凯拉走出卧室门才露出形态的，凯拉有关卧室门的习惯，他黑瞳瞳的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在心里嘀咕了一声‘没劲’，随之又散去了
凯拉最近的确很没意思，换句话是，她这个学期是真的很没意思
校刊上她的身影也少了很多，除了有两次让乌姆里奇有些难堪，但行为和她之前几次威胁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来说，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
更别说她现在根本不理睬汤姆的嘲讽，从某种角度来说，她长大了，但一个物品能被赋予‘成长’的含义么？
当然不能
她或许是在策划一场更加惨烈的报复计划，总之，给人的感受不是很好，像是一个吵闹，喧嚣的人忽然因为什么事情安静了
蕴含着不详的味道
“哦，见到你真开心”莱斯在对上凯拉的那一刻，神情有些似有似无的凝固，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凯拉看着莱斯准备朝楼上走去的动作，眼眸里沾染上了些不满，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在清理庄园的家养小精灵纷纷不安地挪开了目光“有什么事么？”
“当然，丽莎说过了，让我在大厅随处转转”莱斯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无什么恶意，她的声音又轻又柔的，丝毫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恰恰是凯拉最厌烦的说话方式
似乎周边的人不太喜欢在凯拉面前将格林夫人形容成‘你的母亲’
她是个客人
凯拉在脑海里轻声道，这倒让她心中的不满稍稍褪去了些，她把手探进了风衣的口袋，换上了一抹惯常的假笑，陶瓷娃娃的假笑总是那么的瘆人，但不得不承认，这抹笑容配上这张脸庞，确实很讨喜，如果在不知道她本质的前提下“那为什么要往楼上走去呢？”
这像质问，莱斯垂眸，她自知理亏，收回了准备前进一步的脚，随之转身，径直走到了会客的沙发旁边坐下，她似乎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有想做些她的‘本职工作’
凯拉只觉得耳朵难得的清净，她一直以来都不需要对方无意义的开导，关键是对方也不知道在开导她什么，每天只是堆砌些奇奇怪怪的话语，她丝毫不明白
沉默宛如藤蔓般蔓延，缠绕在两个人的心间
凯拉在空中打了两个响指，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大厅里，伴随着其他的家养小精灵在大厅工作的声音
沃克冒冒失失地出现了，它在看到莱斯的那一刻不显惊讶，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很常来访这里的客人，站住脚步后，它在凯拉眼神的示意下，给莱斯倒了一杯咖啡
莱斯看着杯子里黑漆漆宛如毒药一样的咖啡，愣了一下，她托着杯子，最后放在了桌子上，连一口都没喝，她似乎过于清楚自己的胃口了
沃克亮晶晶的眼里显出了些疑惑，他虽然畏畏缩缩的，但是表述仍然清楚“莱……莱斯小姐，沃，沃，沃克记得莱斯小姐喜欢喝这个口味的……咖啡”
哦，沃克似乎是在怀疑自己没有招待好客人，招待客人这件事，格林夫人看得挺重要，特别是在凯拉还不曾来到这所庄园的时候
凯拉的目光聚焦在莱斯的身上，她笑着，但是莱斯看得出来，那种目光没有笑意，只有审问，莱斯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她苦笑着摆了摆手“谢……”她欲言又止，刚准备脱口而出的话语被强行咽了回去，家养小精灵受不了这些感谢的话语“沃克，我已经不喜欢了”
“现在，别道歉才是这件事最好的补救方法”莱斯淡淡的打断了沃克长篇大论的道歉，沃克也顺从地闭上了嘴，它抖了抖尖耳朵，慢吞吞地走开了
凯拉没有追究沃克是怎么认识莱斯的，她也没有心情追究，这让莱斯在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咖啡很苦，虽然是她曾经喜爱的苦味，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法忍受苦涩了
“你感受得到么？”莱斯抬起眼眸，直视着站在她对面的凯拉，她终于不再是一副落水狗的委屈相貌了
可怜的模样的确有时会让凯拉忘记——这个人竟然是曾经强迫她做下‘不该回忆过去’的交易的那位女士
凯拉歪了歪头，她不太能理解到莱斯所说的‘感受’的意思，莱斯的话略显的含蓄，她抽出了放在风衣口袋的手，凝视着莱斯，正如莱斯看着她一样“什么意思？”
“魂器”莱斯的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似乎是在强调自己的话语，但这一切在凯拉面前没有什么作用，无意义的立威“你真的没有感受到么？”她又不甘心地问了一遍
凯拉差不多明确了对方为什么来，那个被艾比尔弄丢的，还尚存在在格林庄园的那个魂器，但尽管是无数次地游走在这偌大的，古老的庄园里，她也从未感到有什么不适或是感受到什么，就连汤姆都从未感受到
“我不明白”她皱了皱眉，眉目中是在等待莱斯直白地说出想表达的意思“你们确定了黑魔王有多少个魂器了么？”
“我们并没有什么眉目，事实上，魂器一般只存在两到三个”莱斯似乎也是邓布利多弥漫着迷雾的棋盘中，一颗没有什么特殊的棋子
但是她是白棋
凯拉对这个消息没什么惊讶的，面色如常“你的消息过于普通了，没有你平时的特色”
“你在有求必应屋感受到了什么，按照邓布利多的回忆，大抵那就是第三个魂器了”莱斯捻起挂在领口上的眼镜，或许之前的眼镜框坏了，这次，她戴的是一个黑色的，有些厚重的眼镜边框，为她增加了几分严肃，但那并没有让她树立起什么威严的形象
她一贯以温柔，可怜作为自己的保护色，这层保护的效果很显著“你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没有见到邓布利多么？”
凯拉示意对方明说，她一副懒洋洋的，对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随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曲奇，塞进了嘴里，拿着手帕擦干了残留的饼干馅，她差点因为莱斯的话将好不容易咽下的曲奇吐出来
“冈特家族的戒指，这是邓布利多从莫芬的记忆里读出来的”莱斯自豪地晃了晃挂在胸前的挂坠，凯拉更愿意称此为吊坠，因为这块怀表已经丧失了原来记录时间的意图，看着银质的外壳，这不免让凯拉想到了那个令人悲伤的记忆，但总归，这与她无关
莱斯知道凯拉不会问起莫芬究竟是谁，那只是一个与伏地魔的魂器有关的人罢了，至于可怜？
这是个多面性的词语
的的确确，凯拉也不想多问一个和自己毫无相关，甚至可能已经死了的人“那么现在，你想带给我什么震惊的，有趣的事情？”
“现在我们知道的魂器有四个，但有种不安的直觉告诉我……”莱斯拧了拧眉，声音闷闷的“事情不会有那么的简单”
莱斯略略地掀了一下眼皮，观察的凯拉的反应“就像我们不需要在意你究竟是谁的魂器，因为这个细节与我们的要紧事没有任何关系”她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快陷进了沙发里，懒散地与沙发融为一体“我们可以略过，但那要是是潜伏在水中的鳄鱼呢？”
“这种不安的预感包裹着我，让我不得不先尝试掌握我们已经知道的魂器”莱斯抱着自己的肩膀，似乎是因为天气太冷，又似乎是因为心里太冷。她在以魂器方面入手，切断黑魔王的死灰复燃，她需要找到魂器的切入点，并且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去摧毁这些魂器，那些应该是交给救世主的神圣使命“但不确切，有些魂器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具体位于哪儿”
凯拉没法说‘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这种知性女人的客套话，一来，这种话太过肉麻，二来，她实际上根本无法理解，他人的情绪对她就像是身旁的某个烟瘾犯了的男人，吞云吐雾，除了刺激鼻腔，便没有什么影响
“这种感受太可怕了”动物的直觉，让莱斯心惶惶的“韦斯莱先生被一条蟒蛇袭击了”
魔法部出现了点骚乱
凯拉微微共鸣了一下对方的内心，杂乱的情感如洪水涌入了心脏中，冲刷着她的躯壳，她差点站不住脚“你是觉得他们这次是向着魔法部来的？”
“我不确定”莱斯摇了摇头，很多时候，未砍下的柴刀才使人心慌意乱，更别说，一个经历过相似事件的人，过去的色彩影响着每一个人“我一直记得之前，艾比尔从山崖坠下后，竟奇迹般的复活的那天，她报复了我们所有人”
“魂器，我们都知道，她杀人了”莱斯的声音放低了很多，大厅里似乎只剩下了她的声音“她不再是她自己——就连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她在世界上存在着什么魂器”
她意有所指，凯拉听出来了，强烈的怀疑使她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很不小心地流露出来
凯拉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对方所提到艾比尔总要顺带着提上她，好似她真的完完全全归属于艾比尔一样，她饶有兴味地看着莱斯“可你已经认定了”
她的话让莱斯的动作顿了顿，甚至吸引来了莱斯察看似的目光，凯拉欣然接受了这异样的目光，她的音调没有什么起伏，让她的话语逻辑显得更加富有条理
凯拉纤细的食指勾了勾自己的衣领子，就像轻描淡写地挑起自己脖颈前的铁链子，一条看不见，也摸不着，藏在人们心里的铁链子“你打心底认为，我是艾比尔的，就连我的灵魂，我的感情，我这个人，都是艾比尔的”
“你用着委屈的，惹人怜悯的语气控诉着艾比尔，和我”凯拉散漫地走到了莱斯的身边，她几乎是迅速抽出了魔杖，喜怒无常的，抵在了莱斯的脖子上，大衣原本的温度，让魔杖的顶端并不冰冷，她迫使莱斯抬起头看她
看这个懦弱无能的，连颗甜滋滋的糖都无法含化在嘴里的她
“可你是否曾想过，你在纠结过去，把过去的仇恨牵扯在我身上的时候……”凯拉笑了笑，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笑意直达眼里，像是透过玻璃珠子在看灿烂的阳光，但是这个太阳没有暖意，只有冷嘲热讽，她的话锋一转，就像是赛车的急转弯“要说我是艾比尔的所有物，你便是过去的奴隶”
“……”
莱斯无声地叹息了，心脏跳动的很快，恐惧又重新被埋在了血液当中，不知是不是为了让话题不要太冷场，她出乎意料地关心了一句“这个圣诞过的还好吗？”
这倒有几分长者关心的意味，但也很无用，在这样毫无疑问的压制局面上，更显得无用
“你应该猜到一二了”凯拉用着一种‘你在问废话问题’的目光看着莱斯，她的语调平缓，似乎是在聊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艾比尔来访的圣诞，不，应该说，一个被食死徒青睐过的圣诞，论谁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回忆
她对节日没有什么多余的概念，只能体会到人们的欣喜和节日与众不同的气氛，她只觉得，这些节日其实和普通的日子没什么区别
好与不好都没什么问题
“也对，这些不算是我该担心的”莱斯揉了揉眉心，看得出来，她不太想维持这段意外的怪异气氛，她也只能作罢
凯拉慢慢吞吞地收起了魔杖，动作慢条斯理，别提有多么的斯文了“为什么在提到魂器超过三个甚至更多的时候，你的心里略过那种不舒服的情绪？”
就像是在谈起一个令人畏惧的疯子一样的情绪
“魂器指的是分裂自己灵魂储存在某个物器中，如果制作的魂器越多，就说明他的灵魂分裂出的就越多”莱斯尴尬地回答着凯拉的问题
凯拉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艾比尔从未承认过我是她的魂器”
“她杀过人”莱斯斩钉截铁地说，几乎是没等凯拉的话完全吐出口，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的恨意赤/裸
凯拉不喜欢这种富有恨意的眼神，她并未接触过这样的情绪，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什么音节也没有发出来，不过抛开情绪不谈，她会支持莱斯想把艾比尔四分五裂的想法的，她不会为任何人辩解什么，一切事态都在以一种不好的形势发展着
莱斯当然明白对方理解不了这种情绪，倒也作罢
屋外忽然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一场没有提前告示的盛大演奏，擦去了这一时的罪恶，让城市焕然一新
“下雨了”凯拉自言自语，她的声音冷清，像是冰块，她听到了身边人的一声轻笑，她回眸望去，看到的是莱斯温柔的眉眼，似有似无的愉悦环绕在她周边，这可比平时的她讨喜多了
“淋雨几乎快成了丽莎的习惯了，但她现在并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了”她的语气轻快，聊起她就像是在聊起一个和凯拉素不相识的好友
如果真是凯拉不曾认识过的人，在听到莱斯会这样提起一个人，凯拉许是会好奇一番这个‘丽莎’究竟是谁
这是她所尊敬的母亲，她以此自豪，大抵是这样
莱斯站起身，看得出来，她不打算继续待在这个满是假花的庄园里了，她漫不经心地拿起了一直放在门口的黑伞，如同她黑色的长发一样，要是这是个深夜，她准和夜色融为一体
“总要有人为她撑把伞的”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