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假期的第五天，窗外下着小雪，房间没有开灯，阳光也没有从云层中透出来
一夜无梦，躺在舒适的床上，凯拉滚了一圈，把被子裹的更紧了，她整个人陷进了松软的大床中，微卷的长发散开，眼眸轻垂，姿态放松，吐息均匀绵长，似乎睡的极沉，这是她难有的，没有散发着如寒冰一般气息的时候，相反，她松懈下来，面部还透着几分柔和
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她辗转多次，确定自己已经没法再进入梦中后，她才恋恋不舍地坐起来，难得的睡眠，她还想多珍惜珍惜
时间恰好刚过午餐时间，凯拉坐在梳妆镜前，拿起银质的梳子，梳子上嵌着的宝石在镜中闪烁着光芒，她轻轻地梳着自己的长发
“格林小主人……”沃克畏手畏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些微弱，但在寂静的只有凯拉轻哼出乐曲的房间里，异常的清晰“格林先生需要格林小主人下去一趟……”
凯拉哼曲的声音停下来，她懒洋洋地站起身，长长的金发垂在身后“知道了，沃克”
凯拉本以为格林先生消化情绪还需更久一点，但事实上，情绪的转变总是快的，或许，时间确实可以冲淡伤痛
格林先生站在大厅里，他的金发在出门前被打理的很好，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显得不那么狼狈的地方了
凯拉共鸣到了一丝深深的忧伤，她受不了这样颓废的父亲，但现在又能怎样呢？艾比尔一直以来都是对方的结，以及凯拉看到的那段记忆
凯拉的手轻轻地拂过了楼梯的扶手，她一步一步地踩下楼梯，目光平淡“父亲”
她冷漠的呼唤唤回了格林先生的神智，格林先生看向了站在楼梯口的凯拉，属实已经无法再与那个蹲坐在楼梯口听他与艾比尔争吵的小女孩联想起来了
“放弃过去永远是一件好事”原谅凯拉面对自己的生父无法流露出怜悯的心情，两只野兽争夺猎物，最后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为什么不共赢？
其中一只野兽过于贪心了，贪婪总像个深渊，你无法填满它，甚至深渊中的黑色的物质会将你吞噬，那些物质黏稠，附在你的口鼻上，你感到窒息，你的躯体被慢慢地融入了欲望当中，你不再是自己
格林先生深蓝色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凯拉，凯拉不喜欢这种目光，或者说是这种眼睛，那是与她相像的，其中却又含着许许多多她所没有的情绪
“父亲，回顾之前”凯拉露出了一抹标志性的笑容，散发着贵族的礼貌气息，不免有一种疏离感“你还觉得你属于自己吗？”
这样一连串的，具有侵略性的审问让格林先生一时间什么也没法说出来，他张了张口“凯拉，我不想你参入进来……”
凯拉的心沉了沉，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情绪，她垂下眸子，摆弄着胸前的紫水晶，慢条斯理道“事实上，在我诞生起，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站在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棋盘上，帮助你们”
“仅此而已”
“你不适合下棋”凯拉抬起了眼眸，她对上了格林先生的眼“什么时候格林这个姓氏也成为人们的谈资了？”
对方没有说话，想必，他自己应该意识得到这一点
过去其实并未过去，它只是藏匿在人的影子中，紧紧地跟随着你，直到你躺入坟墓当中，它会刻在你的墓碑上，它一直以来都存在着，连雨都无法冲刷干净
气氛沉默得太久了，沉默会让人烦躁，会让人认为谈话太漫长，所以，适当的让他人发言是好事“我的祖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凯拉已经想好对方可能会说出伟大的，优秀的或者其他什么夸赞的词，她只是想给对方一个喘息的空间，可她似乎把对方的肺部都掐住了，哦……她不是会说好话的姑娘
空气中流露的悲伤，是最不重要的情绪了，他是个爱哭的
“应该是对魔药学有很大贡献吧？”凯拉问道
格林先生发出了一声鼻音
凯拉不想花费太多，太长的时间去认识一个存在于过去的人，她只想知道，怎么在石块滑落的时候，格林这个姓氏不会同石块一起滑落，而是抓住时机爬上去
如果只是仅仅这样的贡献，还不够……
“我记得艾比尔复活开始，我们就在试图切断格林和艾比尔的联系”凯拉掐断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猜测，她将话题转回了当下“可为什么我们还是在下滑？”
她不想等格林先生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他的少年热血不足够让他好好想想家族之事“艾比尔想要的是把格林拖下来，我们只是在单方面否认，为什么不投靠一些有力的人们呢？”
她看过艾比尔的记忆，自己的父亲固执的吓人，但是一次错误不可能再犯第二次，更何况，他为此付出了死亡的代价
凯拉的悠然自得倒显得她才是这儿的主人，她摆了摆手“祝你今天愉快，父亲”
点到为止，这次的谈话足够了，不管格林先生想要发起这次谈话的目的是什么，都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在【过去】作过多的回忆
二楼可以透过栏杆看到整个大厅，显然，他知道要做出行动了，不再像迷茫的小鹿一样站在原地徘徊
“沃克”凯拉的双手搭在木头栏杆上，她眯起了眼睛，轻声呼唤着
一个矮小的家养小精灵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它的声音有些哆哆嗦嗦“有什么吩咐吗？格林小主人”
“帮我找找过去有关于我的祖父的报纸”凯拉没有将目光放在那只家养小精灵身上，她俯视着大厅，又或者在俯视着其他什么东西，语调平平地吩咐道，好像在说什么丝毫不重要的事情“你认识他的，对吧？”
她的后半句浇灭了沃克想拒绝的心思，它在格林庄园工作许久了，知道的比凯拉多的多，只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总是像初来乍到似的
凯拉想到这儿，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以及，未来所出现的所有关于格林的报纸，都一并给我”
“沃克，谁是你的主人？”她把目光转了回来，扭过头，终于正视了沃克，深蓝色的眼睛如洋娃娃的眼睛，没有情绪波澜，甚至没有生命，她看着沃克向后退了几步，正欲说话的模样，少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告诉我，现在开始，谁是你的主人？”
沃克低下了头，作出了这个问题的回答“格林小主人一直都是沃克的主人”
“那好”凯拉从外衣的口袋里抽出了魔杖，用魔杖抵住了沃克的下巴，让沃克抬起头，她笑的不近人情“那么，我的祖父是什么样的人？”
沃克的眼睛倒映着凯拉的模样，凯拉凝视着沃克湿漉漉的眼睛，听到了沃克结结巴巴的声音“沃克不是很清楚……迪诺·格林……沃克只记得他是在魔法部工作的……是个很伟大的人”
‘伟大’一个很有主观性的词语
“格林主人……艾比尔会是很好的突破口”沃克给出了它的建议“艾比尔不喜欢他，只要格林主人可以让她高兴……”
衷心的建议，凯拉扬了一下眉毛“艾比尔因为什么厌恶他？”
“艾比尔是不被看重的……”沃克小声地说道“艾比尔讨厌格林，亦如格林讨厌她。沃克知道格林主人需要做什么，沃克会帮助格林主人”
凯拉满意地收起了魔杖，魔杖一直以来都给予她一种莫大的安全感，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也无法填补的“为什么最后选择帮助我？”她眨了眨眼，收敛了浑身上下透出的压迫性“如果你拒绝我，我也不可能给你一道死咒的”
“因为主人是沃克的主人”沃克说道
凯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艾比尔是真的有心拖垮格林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让她对格林留有余地，她或许也在期待下次见面，谈起……迪诺·格林，一个永远存在于过去的人
以及迪诺·格林作出的成就，和格林家族积累的财富等等，大抵又要聚焦在艾比尔身上了，这是她通往过去的突破口
如果她需要知道格林家族以前从何处取得利益，与哪些家族有过利益纠葛，又是怎样抹去痕迹的，这一切，她需要迪诺，这个存在于过去的人给予她答案，不论是以埋葬着他躯体的土地，还是他腐烂的□□，亦或者是白森森的骨头
她需要答案
她可以为了答案，去倾听尸体心脏的声音
格林先生切断了庄园所有的利益来源，将自己包裹在奢华庄园里，逃避死亡的代价，这样只会被深渊一点一点吞噬，他的子嗣以后也要为了这点，去偿还死亡的代价，代价是无法逃过的
迪诺大抵是重视格林先生的，如果他看到自己的心血以这样的方式颓败，他会怎样想呢？
‘他会恨我吗？’艾比尔的声音在凯拉耳畔响起，极度虚伪的悲伤，她可能心底还在因为被人恨而兴奋着
凯拉无意识地勾起了唇角，她玩味地看着大厅，好像大厅摆上许多人偶，正在举行什么晚宴，她第一次感觉晚宴这么有趣
他不会恨你的，他应该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