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
赵予无动于衷,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手下动作不停,丝毫都不手软。
就在沈棠觉得自己真的要吐出来时,腿下终于是松动了。
片刻后,沈棠双腿一松,赵予像拔萝卜一般,硬生生将她从沼泽中后“拔”了出来。
赵予皱着眉头,大概是怕再有什么麻烦,将她远远的放在一边,又返身回去了。
沈棠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察觉:“我的鞋……”
此时,赵予已经提着她沾满泥污的绣鞋回来了,扔在她面前。
沈棠又尴尬又丢脸,抓起那只明显不能再穿的鞋一下套在了脚上,真是气死了,怎么会这样倒霉。
赵予面无表情的从她跟前走了过去。
沈棠连忙起身,跟着他走了几步,想起来又回身提起小竹篮,快步追上去。绣鞋里湿漉漉的泥泞不堪,她一步三滑,走路姿势滑稽的要命,她暗暗庆幸还好赵予走在前面看不到。
这么一折腾,潮水已经开始退了,方才四五尺宽的小河,现在不过成了两三尺。
赵予腿长,一抬腿便跨过去了。
沈棠探头估量了一下,目测自己能跨过去,她手提起裙摆,一手挎着篮子,看准了对岸的落脚点,猛然一蹦。
原本是可以跳过去的,但是她忘了她那只泥泞的绣鞋,灌着泥浆实在太滑了。
也就滑了那么小小一下,她就没能站住,“扑通”一声摔在了赵予身后。
沈棠趴在地上埋着脑袋没动,今天是什么黑/道凶日?是她出门没烧香吗?老天爷为什么不直接摔死她?也省的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丢人。
赵予听到动静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
止净就在不远处,恰好看见这一幕,上前道:“世子,沈姑娘没动静了,不会摔出什么好歹来吧?”
赵予顿住步伐,过了片刻又转过身,朝沈棠走去。
止净也跟了上去。
赵予俯身去扶沈棠。
止净道:“沈姑娘,起来吧。您没事吧?”
沈棠这才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站着的两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就着赵予的手起身,揉着摔的生疼的手肘,羞耻的不敢抬头。
止净看着她搞的满身泥泞,发丝上还沾着干枯的芦苇叶碎,像只在泥坑里打过滚的斑点狗,好悬没笑出声来。沈姑娘模样真好,即便脏成这样也不叫人反感,反而莫名可爱。
他不由看自家世子。
赵予已经松开了沈棠。
止净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么好的女孩,世子怎么不开窍呢。
赵予已经在往外走了。
止净回头,好心的招呼沈棠:“沈姑娘,走吧。”
沈棠揉着手臂,步伐别扭的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冷静下来,她忧心起来,今儿个小命算是保住了,可回去怎么和父亲母亲交代?母亲还好一些,顶多就是训斥她一顿拧她两下,父亲那一关可就难过了。
而且,那堤坝上不只有父亲和母亲,还有襄王夫妇,说不准许宜晴她们也没走。
她想着,都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眼看着赵予越走越远,她实在没法子了,朝着赵予二人的背影喊了一声:“喂!”
赵予不可能帮她,但赵予的那个随从看起来人蛮好的,或许会帮她。
沈棠看到那赵予的步伐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了,那个好心的随从转身朝她来了:“沈姑娘,怎么了?”
“能不能麻烦大人,叫我娘拿件披风过来接我啊?”沈棠小心的打量着他的问。
“姑娘,属下叫止净,您叫属下名字即可。”止净满口答应下来:“您在这等着,属下这便去。”
*
江堤上,谢氏坐在小兀子上陪着襄王妃说话,笑的脸都僵了。她时不时往堤坝下的小路看一眼,思忖着这么久没出来,两人应该是说上话了。
谢氏正想到这处,便见赵予高大的身影自芦苇荡中走了出来。
“世子出来了。”她提醒了襄王妃一句。
襄王妃起身朝襄王那处去了,口中道:“殿下,天赐出来了。”
谢氏也跟着站起身跟上去,觉得有点奇怪,赵予是襄王妃嫡出的独子,襄王妃这会儿不应该迎上去吗?还和襄王说什么?
“天赐。”襄王站起身来,他常年身居高位,自有威严:“来见过你叔父,叔母。”
赵予不看襄王,径直走到沈立彦跟前拱手:“叔父,叔母,赵予有礼。”
“世子客气了。”沈立彦忙虚扶了一把。
谢氏笑着问道:“世子,我们家沈棠呢?”
赵予没有说话,回头看过去。
止净跟了上来,上前道:“沈夫人,沈姑娘在下面等您呢,您拿件披风下去接她。”
“拿披风?”谢氏不解,与沈立彦对视了一眼,这天也不冷啊,拿披风做什么?
沈立彦露出笑意,正要询问,赵予忽然道:“叔父,叔母,我还有公事要办,先行告退了。”
赵予的礼仪无可挑剔,态度却疏离至极,叫人想挽留都无法开口。
“赵予,难得与你叔父……”
襄王克制住呵斥的语气,好言相劝。
可话还没说完,赵予便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策马扬鞭,一阵风似的去了。
“这个逆子!”襄王脸色铁青,咬牙骂了一句。
沈立彦打圆场道:“世子或许真有急事,殿下莫要生气,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谢氏笑着道:“殿下,王妃,我先下去接沈棠。”
“天赐那孩子,也真是不像话,哪能把棠儿一个女儿家独自放在下面不管?”襄王妃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谢氏连连推辞:“下面路怕不好走,我一个人就行,一会儿就上来,您先坐。”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怕不是沈棠在下面又闹了什么笑话,可不能让襄王妃瞧见了。
襄王妃也不是真想下去:“如此,便辛苦你了。”
谢氏拿了披风,只带了一个贴身的春景下去了。
沈棠站在小道边,随手摘了几片芦苇叶在手里摆弄。
“沈棠!”谢氏唤了一声。
沈棠抬眸:“母亲!”
谢氏远远看到她身上脏兮兮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还没到她跟前呢便扬声质问她:“好好的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难怪赵予上岸就走了!和这样的一个人还怎么踏青?不够丢人的。
沈棠乌眸眨了眨:“就说那个……不小心陷进淤泥里了……”
“你到底是有多不小心?这里面是没有路了吗你要陷进淤泥里?你这样谁能看得上你?”谢氏气不过,抓着她手臂拧了几下:“我把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掐死算了!这婚事不得作罢?”
沈棠跳着脚往边上躲:“我也不想这样……”
谢氏还要骂她。
春景劝道:“夫人,先带姑娘上去吧,襄王夫妇还在上面等着呢。再说岸上还有那么多游玩的人,万一有人下来看到了,对姑娘不好。”
谢氏恨恨的瞪了沈棠一眼:“回去再和你算帐。”
两人给沈棠裹了披风,又将她头上脸上收拾了一番,勉强能看了,才扶着她往外去了。
谢氏叮嘱道:“等会儿到了上面,你就直接上马车,一句话也不要说。”
沈棠自然应了。
“棠姐儿……”襄王妃看到沈棠上来,笑着上前去接。
谢氏松开沈棠,示意春景将沈棠扶上马车,她自个儿则去拦着襄王妃了:“王妃娘娘,沈棠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有些不雅。”
襄王妃体谅的止住步伐:“天赐也真是的,都不会照顾女孩子。”
谢氏笑着与她又说了几句,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起来,谢氏脸拉的老长,问沈棠:“说吧,今日到底什么情形?敢撒谎,仔细你的皮。”
沈棠编谎话也编不圆,又觉得自己不理亏,她只是不小心罢了,便一五一十将今日在江堤下的事都说了。
谢氏听着反而消了怒火:“这么说,是世子救了你?”
“对啊。”沈棠点头。
“你摔倒了,也是世子扶你的?”谢氏又问。
“是。”沈棠拉起裤腿:“母亲,您别问了,能不能关心关心我,我膝盖好疼啊。”
“先把这身衣裳换了,我给你看看。”谢氏这时才拿出衣裳来,帮她换了。
回到沈府,谢氏径直送沈棠回了院子。
“那个孽障呢?”
沈立彦回来,便冷着脸质问。
谢氏上前道:“老爷,你先别生气。妾身问过她了……”
她将沈棠所说,挑了一些说给沈立彦听。
说罢了,她问:“老爷,世子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一概是不管任何人的闲事的,今日他却两次对沈棠伸出援手。而且。今日沈棠摔成那样,妾身都嫌弃,但世子也没提退婚的事。老爷,你说他是不是对这门婚事有意啊?”
沈立彦思量了片刻道:“年轻的小郎君,抹不开脸面也是有的,多给他们制造机会相处就好了。”
“这个时候……”谢氏为难:“又没有人家宴请,就算有,世子也不见得会去。”
沈立彦道:“枝儿不是才生了二胎吗?让孟家办个洗三宴。”
洗三宴,顾名思义,就是婴儿出生后的第三日,举行的一个沐浴仪式。也就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再一个祈求吉祥图个好兆头,让小婴儿能健康茁壮的成长。
赵予虽然生人勿进,但守礼,只要在上京,该赴的宴、该遵循的礼仪他是一样不少的,作为沈棠的未婚夫,这一点他做的无可挑剔。
且洗三礼请的都是亲近的人,民间有习俗,接到洗三的帖子就必须要去赴宴,否则对人家孩子不好。
谢氏迟疑道:“倒是个好主意,可枝儿这一胎又是女儿,只怕孟家不愿意。”
沈立彦冷哼了一声:“还由得他?”
“春景,去让小厮套马车,我亲自去一趟孟家,对了,你去和沈棠说一声,叫她……”谢氏正吩咐着。
一个随从双手托着一份请帖,走进来行礼:“老爷,夫人,襄王府送了请帖来。”
“呈上来。”沈立彦抬手。
“真是襄王府的帖子?”谢氏凑过去看。
沈立彦打开请帖道:“世子归来,各家都送了礼,襄王妃要办个答谢宴。”
“真的?”谢氏惊喜:“哪一日?”
沈立彦合上帖子:“明日。”
谢氏欢喜的很:“那我不用去孟家了……”
“还是要去一趟,洗三礼不办了,就办满月礼。”沈立彦目露思所。
谢氏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哦,对,满月时沈棠还能和世子见上一面。那我这就去孟家,春景你去和沈棠说一声,叫她晚上早些休息,好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