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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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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池边,一男一女对立站着。

梁深原本只是为了躲避同僚敬酒,索性出来走走,不想永乐公主跟到了此处。

偏她只看着他,并不开口说话。

梁深对着她行礼,“微臣告退。”

“你站住!”

永乐挡在他身前,并不放他离开。

“皇兄说要我忘记你,为何我就是忘不掉!”

梁深眼眸平淡,对永乐的话并不往心里去。

“公主慎言!”

“为何要慎言!为何你对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先前她求父皇为他们下旨赐婚,他想也不想便拒绝掉,还为了拒婚,宁愿终身不娶。

她听到消息后,哭了好久,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他便去打仗。她放心不下,日日祈祷他平安归来。如今他总算平安,她还不能讨要个说法,问他一句,她当真如此不堪,如此配不上他么?

“我到底有哪点不好?”永乐哭着问他,“你说,只要你说出口,我都会改。”

梁深叹息一声,“你并无不好,是臣配不上公主。”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她忽地怨恨起来,怨恨梁深为何就是不能给她多一些柔情,偏偏她爱极了他的清冷寡言。

梁深微愣,然后疏离道:“公主说得对。”

“你!”永乐被他气昏了,“你信不信我让父皇将你逐去边境,镇守海岸,永世不得回京。”

梁深再次行礼,脸上无一丝怨言。“臣本就是武将,镇守边关,保卫大邕的领土,本就是臣职责所在。”

“你!”

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贵为公主的永乐也无可奈何。

竹煊不小心途径此处偷听到,只微微摇摇头。永乐这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怎可能说得过梁深。不过梁深心是真狠啊,永乐哭得梨花带雨,他拒绝的话源源不断,愣是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说他痴情倒也狠情。

竹煊都有些同情自家小侄女了。

忽地他耳垂微动,于光影间听到错落有致的脚步声。不多时,竹郅带着人往这边过来。

见到竹煊,他还是行了一礼,“皇叔。”说罢便要走。

竹煊叫住他,“慌慌张张这是要去哪里?”

竹郅想了想,还是和盘托出,“永乐不见了,孤去寻她。不知皇叔可曾看见她?”

竹煊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道:“未曾。”

竹郅多问了句嘴,“那皇叔可曾看见梁深?”

“少将军?”竹煊作认真想状,接着还是摇了摇头,“不曾见到。”

这边传来的动静早就惊到了湖边的两人。

永乐揉着发红的眼角自黑暗中走出,低低叫了声,“皇兄!”

竹郅忙跑过去,扶住她的双肩问:“这是怎么了?”

永乐只摇摇头,别的一句话都没有。

竹郅问不出来,便想着先带她回去。此处风大,永乐穿得单薄,别回头感染了风寒。

他这般刚想着,便看到了身着玄色衣袍的梁深,当即看着永乐一时失语。

想发作,可看到她还红着的眼眶,于是将矛头对准竹煊。

“皇叔不是说未曾见过吗?怎一个两个地都出现在皇叔周围?”

竹煊一噎,难得的说不出话来。他原是好意,谁能料到永乐这么不给面子。永乐便罢了,为何梁深也跟着犯糊涂。

思极此,他看向梁深的目光含着暗暗的谴责,早知道就不该管这摊子事,就该让竹郅撞见。不,应该由他带着竹郅过去。

梁深知他是好意,可是就算他不出现。公主哭得这般伤心,太子殿下难道就不会去查吗?

他不过是想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梁深冲着竹煊微微摇头。

罢了罢了,之后再找他算账。先把眼前一关过了再说。

竹煊对虎视眈眈的竹郅道:“你皇叔我才到此处醒酒,确实是未曾看到。”

他一口咬定未曾看到,竹郅奈何不了他。

算了,他也没功夫与竹煊扯皮。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想着,竹郅沉下声来问:“永乐,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带了一队护卫过来,却被撞见公主与梁深在一处。事关永乐的清誉,他必须在众目睽睽下当面问清楚。

竹煊也想到这一点。别说竹郅对待自己唯一的妹妹还是不错的。

永乐还不想开口,竹郅急得要发疯,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她。

就在这时,梁深开口道:“臣来此处醒酒,不想碰见了永乐公主,当下想避开。公主亦想避开。不成想就这般巧遇到了太子殿下。”

竹煊听着,眼观鼻鼻观心。

真是难为梁深了,在这么短时间内,硬是想出一套话将自己和永乐都摘了出去。

他说完后,永乐便赌气道:“对,就是这样。我看见少将军过来,便想着避开,然后就碰到了皇兄!”

竹郅当然不信他们一个两个的鬼话,可眼下这情形顾不得他不信。他不得不帮他们将谎话编得更真些。

“那你为什么哭?”

他盯着永乐,竟有些紧张。

永乐的眼珠咕噜咕噜转了转,“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有些疼,我便哭了一场。正是因为如此,我更不想让少将军见到我这副模样,便想着匆匆避开。”

竹郅看到她的衣裙上确实有些污渍。倒是还不笨,总算是圆过去了。

他有些宠溺道:“都多大了,摔了一跤就哭鼻子!”

永乐有些不好意思。

竹郅道:“来人送公主回宫换身衣裙。”

匆匆赶来静候着的碧芜领命。

永乐走后,竹郅遣退了侍卫,“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半分不该传的流言,仔细你们的项上人头!”

永乐与梁深之事之前传得沸沸扬扬,难保不会有人大做文章。

竹郅此举是警戒也是震慑。

他看向作壁上观的竹煊。

竹煊连忙道:“你皇叔我可不是会乱嚼舌根子的人。”

“如此最好不过。”

接着他目光阴晦,看向梁深。人都走光了,正好可以算算账。

“永乐到底为何哭?”

梁深:“殿下不妨去问公主。”

竹郅上前几步,拎住他衣领,如蛇蝎般低声在他耳边道:“孤就问你!”

梁深无所畏惧,他轻轻笑了笑,“殿下是想再打臣一顿吗?这次臣可是会还手的。”

暗流涌动,两人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竹郅握紧手骨,咬牙切齿看着梁深,似要把他咬碎。

“你离她远一些!”

梁深逼近一步,不甘退后,“你才是要离她远些!”

两人各说各的她,偏偏都听懂了彼此间的言下之意。

见状,本想置身事外的竹煊不得不做这个和事佬。

他横插进二人中间。

他一手拉住一人的袖子。

“都给我松手!堂堂一国太子与将军,这像什么样子!简直是胡闹!”

他见二人犹盯得紧,分明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今天是小年夜,不远处便是宴请之地。宴席未散,还有不少大臣们在,你们若是还顾及自身脸面,便都给我住手!”

他的话让竹郅产生了动摇,的确,今天这样的日子,不适合打架。若是让群臣们看见,定会让父皇脸上无光。

竹郅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

他先松开了手。见他一松手,竹煊忙按着梁深,让他也松开。

他对竹郅道:“少将军不胜酒力,喝得有些醉。我送他回去。”

然后他靠近竹郅耳边,向他保证道:“你放心,我定看好他。”

竹郅扯了扯嘴角,“有劳皇叔。”

待竹郅走后,竹煊看向梁深叹息一声,“你同他斗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梁深往宫门方向走,“忍不了,也退不了。”

忽地他停住,跟在他身后的竹煊亦停住。

他再次开口道:“更没您会装。”

“……”竹煊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若不是百般无奈,有谁会愿意到处演戏。

皇后再度回到席上,便看向她的一双儿女。竹郅低头饮酒,永乐瞧着神情恹恹的,似乎对一切不敢兴趣的样子。

赵皇后招了招手喊了一声,将两人叫上来。一左一右坐在她身侧,她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脸慈爱。

都是她的孩子,她断不会厚此薄彼。只是到底偏爱小女儿些。

她看向永乐,先开口道:“永乐,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永乐摇了摇头,勉强打起精神回答皇后的话,“没什么。”

皇后笑了笑,“今日来了这些多的好儿郎,他们都不能令你展颜吗?”

有是有的,能令她展颜的人只是没回来罢了。

可这些话又怎么能告诉皇后,永乐只得摇了摇头。

“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多少还是了解她的,见她这副不走心的模样,就知道是不曾好好认真瞧。

她握住永乐的手,示意她抬起头。接着她手指向一处,“那位穿淡蓝色锦纹的是左大人家的次子,今年年方十六,听说已经中了进士。他还尚未定亲,永乐帮母后瞧瞧,他的模样可得你喜欢?”

永乐看过去,蓝衣公子似有所感,亦看过来,冲着她微微点头。

她慌忙低下头,不由想是位极清秀的公子。

皇后带着她再往一个地方看,“还有呢,那位穿靛青衣袍的是方大人家的嫡幼子,今年年十七,已经跟着父亲一起在刑部任职,原先定过一门亲,不过那位姑娘得了急病匆匆走了。原本他不在本宫的考虑范围内,但见他模样极好,所以便想着来听听你的意见。”

“永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她脑子乱得很。

两位大人家的公子都很不错,只是仅仅才一面之缘,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后等得着急,干脆问竹郅的意见。

她问永乐时,竹郅在旁跟着一处瞧了。

那两位公子是极正经的,听说很是认真读书,与京中的纨绔不甚一样。

竹郅道:“母后挑得都是极好的。”

皇后:“那是自然。”

给自己女儿挑驸马,可不就得挑极好的么。

竹郅笑了笑,看向永乐道:“永乐,过两天皇兄将这二位公子请到东宫,到时你与他们相处看看,你觉得可好?”

赵皇后喜不自禁,她亦有此打算,没想到竹郅先提出来了。

永乐低着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竹郅耐心等着,话里话外都是提醒。

“皇兄知道此时要你做决定有些难。还未知二人性情如何,跟你合不合得来。于是孤将宴席安排在东宫,给你充足的时间了解他们的为人,孤也会在旁把关。如此你还有何可担心的?”

永乐将竹郅的话一字不落听进耳里。她知晓竹郅是为她好,她若此时拒绝,他多半还会为她担心。

想到这儿,永乐轻声道了声好。

见永乐同意,竹郅果然松了口气。

永乐道:“母后,皇兄。我头有些疼,就回宫休息了。”

皇后一脸担忧,“可要请太医?”

永乐摇了摇头,“许是冷风吹得,我回去泡个澡便好。”

皇后还是放心不下。

倒是竹郅道:“早点睡。”

永乐点了点头,退出去。

他知晓她心里难过,哭了一场难免伤神,早日回去休息也好。横竖她答应了相看别家公子,今日总算不是毫无收获。

皇后面上还有丝忧愁,不过随着女儿的离去,这股忧愁又转化到竹郅身上。

她笑眯眯道:“我儿看了这许多的妙龄女子,不知可有心仪的?”

竹郅一看话题转到他这边,他想了想还是道:“母后,儿臣还无意成婚。”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年岁不小,应早些安定下来,再说了堂堂一国太子储君,怎么可以没有子嗣呢?”

皇后越想越觉得荒谬,“别说这种傻话!如今你妹妹都比你懂事些。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说给妹妹树立个好榜样,尽想着拖后腿。你若再说这种话,我便告诉你父皇,让他训斥你!”

提到父皇,竹郅看了眼皇后身边空着的龙椅。他的父皇今晚多半是不会出现了。就连母后若不是因为他和永乐,大概也不会出现吧。

竹郅注意到皇后后颈处的一道红痕,暗了暗目光。

皇后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忙想着岔开话题。

“我……我瞧着,我跟你说话的功夫,那女子看了你三次。”皇后问许嬷嬷,“这是哪家的姑娘,就那个穿粉色衣裙的!”

生怕竹郅听不到般,皇后的声音过于大了。

许嬷嬷笑着道:“是林三小姐。”

皇后:“林相家的?”

许嬷嬷道:“正是。”

皇后:“去请过来。”

许嬷嬷领命而去。

竹郅张了张唇欲走。

皇后抢先一步叫住他,“你给我老实待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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