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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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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似乎一下子停住,就连冒出墙头的新叶枝桠也停止了摇曳。厚厚的云层遮挡住正午的阳光,投下一片阴翳。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都陷入一种稀薄的状态,让人都不敢大口呼吸。

月出面色本就莹白,如今更是如同附了一层冰霜一般的冷白。时鸣担忧地看了眼她,然后朝南风道:“你可认得准?”

南风有些为难的摇摇头:“有十之五六的把握吧,若要确认,还得再取一滴血看看。”

时鸣瞪了他一眼:“还不确定的事情,你跟主子说什么说!”

南风本来见月出的模样,也有些自责。但是时鸣以一副教训的口吻说这话,他登时就不干了!当即恶狠狠道:“凭什么不能说?!我虽然说着十之五六的把握,但心里已经到了十之八九。育母蛊重新现世,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既然发现了端倪,又怎么能不告诉主子呢?倒是剑主您老人家这话的意思,是想着让我欺瞒尊主吗?”

说着说着,南风觉得自己底气越来越足了,仰着头哦了一声,继续道:“倒是我忘了,剑主向来自诩与尊主关系亲近,恣意妄为,瞒着尊主的事又岂止有三两桩!”

时鸣浑身气息越来越低,双手紧握成拳头,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咬牙道:“你放屁!”

南风讥笑一声:“是吗?那要不要我跟尊主说说你对她......”

“够了!”月出怒斥一声,看向二人,“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还没着落的事情,自己先闹起来成什么样子!若是不想好好呆着,就都给我回少咸山。别一个两个的在这里碍我的眼。”

时鸣委屈巴巴的看向她,眼神充满了委屈和不满。

南风见时鸣在月出面前装委屈,他也跟着嘴角一撇,眼巴巴的瞅着她,没一会儿,眼里就酸出了泪水。

月出嘴一抽,有些一言难尽:“倘若真的是育母蛊,此刻你们就该帮我好好查查这东西是如何出来的,而不是......”说到这里,她颇有几分嫌弃的看向这两个人,“跟街头打架的混混泼妇一样!”

说完之后,月出犹自气恼:“既然嘴皮子都这么好使,不如出去查查城里的情况。”

时鸣看了眼月出,转身离开。

南风鼓了鼓嘴,朝着时鸣的背影哼一声,朝着月出就要继续说些什么。可对上月出凉凉的目光之后,不禁有些讪讪,跟着蹑手蹑脚的换了个方向走了。

等两人都走了,月出不禁叹了口气。南风是她五年前无意中救下的,人小鬼大,瞧着像个顽劣的孩子,其实心里的算计一点不比人少。

而时鸣......时鸣于她而言,终究与旁人不同。是弟弟、是责任、是理智,是她这十五年来没有彻底疯魔唯一的支柱。倘若在众人之中只能救一个人,她想都不用想的会选择他,包括她自己。

可想到时鸣如今的性子,她不禁就有些头疼。过去还不显什么,可自从自己当了这少咸山尊主之后,他就变得越来越别扭了。有时自己同别人话说得温和了,他都要醋半天。她知道他这是一时没习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中间突然多了其他人,所以一直将对他的偏爱表现在明面上,试图给他足够的安心。

但......似乎还是不行。

他身上时时竖着寒刺,随时准备着刺向敌人。

哪有那么多敌人。月出目光有些悠远,她想着等这些人解决了,就带着时鸣两个人四处走走,散散心。性子并不是不能改,只是需要时间慢慢熬罢了。就像她,早年间那么刁蛮跋扈的性子,如今不也被磨得平和了许多。

其实,早在最初的时候,她也曾恨过时鸣、恨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回来。但是恨的时间太短暂了,嗖的一下,就只剩下那道温柔而浓烈的身影了。

她已经记不太清左青青的面容了,只记得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像春风三月的柳条拂过肌肤,又酥又软。可就是这么软的人,却在最后强硬的点了她的穴,然后笑着对她说:“皎皎,你比我厉害,也比我聪明,一定能带着阿木活得比我久。我不行了,就是今天和你们一起逃出去,也是要拖后腿的。你好好照顾自己,也帮我照顾好他。”

左青青说完之后就跑了出去,中间没有回头,最后也再没回来。

天上的云彩渐渐散开,重又露出暖阳。月出凝固的身子动了动,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暂时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

江南的巷子里总是弥漫着一种湿湿的草木味。细风吹过,不知送来谁家女儿楼里的弹唱,咿咿呀呀、声声入耳。

日升日落,星光点点。

武林盟中灯火通明,照亮了整个夜空。侍女往来穿梭于各个厅堂之间,给一众宾客供应美酒佳肴。

在西边书房,却是安静一片,门窗紧闭,屋内只有几点烛火闪烁,映出三四人的身影。

书房布置的十分雅致,墙面上挂满了名人字画,书架上则摆满了各种古籍文献。正中央摆着一张红檀木长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桌后坐着一个六十上下年纪的老者,干扁身材,鹤发鸡皮却仍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正是当今的武林盟盟主褚泰清。

下首的两排座位上,左侧首位坐着个俊逸的紫袍中年人,漫不经心的吹了吹茶杯上的雾气,似在专心饮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南鹊山掌座谢永年。次序上则是刚刚死里逃生的东姑山掌座——孟长粹。右侧坐着一个笑眯眯的大肚腩男人,面相十分和善,犹如佛教中的弥勒佛,正是西华山掌座程正德。

弥勒佛一样的男人笑眯眯道:“叔梁,那个月出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孟长粹睨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你看北狐山的下场就知道了。此人,不可小觑。而且......恣行时便是死在他的手中。”

这话说完,众人不再吭声,一致看向首位上端坐着的老盟主。

褚泰清轻咳一声,一脸悲痛的开口:“北狐山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长亘一生兢兢业业,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我真的是......想起来就心痛如绞啊。便是不为别的,也要先为长亘、为北狐山枉死的英雄豪杰讨一个公道。”

“盟主节哀!”

“盟主说得是!”

褚泰清继续道:“老夫从前朝尹老前辈的手里接过武林盟这么一个大摊子,不敢说发扬了多少,但是却敢说是对得起武林盟的诸多先烈们的。”

程正德站起身朝褚泰清拱手道:“盟主这一生丰功伟绩,我等感激涕零。”

孟长粹跟着站起身:“盟主辛苦!”

谢永年手里还托着茶杯,见此慢悠悠的放下茶盏,还没等他也起身,褚泰清抬抬手继续道:“二十年前,中原混战,我有幸救下当今。陛下临朝之后,多次褒奖武林盟,更是给了武林盟诸多便利。这十数年,可以说是武林盟极辉煌的年头。”

“而如今,又到了江湖混乱的时候,也到了新一辈英雄起来的时候了。像我这样半截子入土的人,该退下来休息休息了。”

程正德忙道:“盟主宝刀未老,正是带领我们武林盟再创新局面的好时候。”

褚泰清笑着摇摇头:“老了,还是老了。是该交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手里的时候了。”

在场三人听得心中一动,没人再吭声,等着他的后续。

褚泰清打眼一瞧,捋了捋胡须道:“俗话说‘兵出有名,师直为壮’,魔教行悖逆之事,不得人心,正是定下新盟主,一举剿灭魔教的好时候。”

褚泰清和程正德忙道:“全听盟主吩咐!”

褚泰清看着众人倏然一叹道:“赵邕行事周到,素来最和我心意。可惜......”又是一叹,“绝命于恶人之手,实在可惜可憾。”

程正德正要说些什么,只见褚泰清话音一转,“正德,你向来与人为善,广有德名。西华山也在你的手底下较之前安生了许多。”

程正德听他点名,忙殷勤道:“这都是正德应该做的。”

褚泰清点点头继续道:“孟长粹呢,执法有度,治下有严,武林盟倘若在你的手下定然较往常更加安定。”

程正德脸色一变,孟长粹脸上一喜,忙道:“盟主谬赞了,孟长粹也不过是行本分之事罢了。”

褚泰清不管这两人是不是被他这几句话搅得心思晃动,眼风一转到了谢永年身上,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谢永年先一步开口道:“这么看下来,永年的南鹊山实在是乏善可陈了。与人不为善也就罢了,治下还不够严苛,境内更是自由散漫、乱作一团。”

褚泰清冷哼一声:“倒还是有些自知之明,既然你也清楚,为何不上点心呢?!”

谢永年摊摊手:“盟主,你也清楚我这么一个人,这些年照料后院的莺莺燕燕还忙不过来呢,哪里又顾得上前头的事?”

褚泰清气得手指颤抖:“你是又来气我的吧!”

谢永年神色一正,大模大样的道:“盟主恕罪,永年万万没有这个意思的。”

褚泰清也懒得再说他了,朝另外两人道:“明日大会,我会定下下一任盟主的人选,今日大家都且先回去休息吧。”

三人朝褚泰清纷纷行礼告辞,等出了书房,程正德皮笑肉不笑的朝孟长粹道:“看来要先提前恭喜孟兄了。”

孟长粹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嘴上却道:“八字没有一撇的事,程老弟说得也太早了。”

程正德哼一声,朝谢永年道:“谢兄弟,要一起走吗?”

谢永年懒懒伸了个懒腰:“回去睡觉咯,孟兄也早些休息啊。”

说完二人一并走了,孟长粹在原地停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又回到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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