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
十二
直到半夜,桑衣酒性渐消,玩性却是大起,人醉的迷糊,耍无奈般的抱着燕君持的白玉腰带睡觉。
脸颊磕在冰凉的玉石上面,一股好闻的竹子清香沁人心脾。
燕君持不让,她便不依,仗着自己武功好,欺负一个瞎子。
把腰带抢到手了就枕在自己头下,玉色和黑发相交缠绕,就这样高枕无忧的睡了一整晚。
第二天清晨,桑衣醒来,衣物乱糟糟的带着酒气,脖子上压着一根玉带。
她按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想起昨晚怎么偷奸耍滑,死活要抢别人腰带的事。瞬间,头痛的更厉害了。
溜回自己房间把衣服换了,桑衣走到院中用清水洗了三次脸,终于,酒完全醒了,斗大的胆子也变小了。
甩了甩水珠,小心翼翼的摸到燕君持的房间门口徘徊。
房门应声而开,里面却没有人,她疑惑的张望了两下,整个院子也不见人,难道燕使君昨晚被她气着,自个走了?
还未等桑衣出门去寻,隔壁传来奇怪的叮叮当当声音,她疑惑的往外走,就见燕君持从外面进来。
她装作无事的走过去询问,“隔壁出了什么事?”
“隔壁搬来了新的住客。”
桑衣以为燕君持便是为此出门打听,毕竟随着赏花会越来越临近,来到缥缈宫的门派只多不少。
隔壁动静渐小,桑衣想起她鬼迷心窍的把那条玉带偷偷放在自己房间,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就在桑衣盘算怎么销毁物证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桑衣边去开门边纳闷的想,这几天他们鲜少出门,怎么会有访客?
疑惑地打开门,她看到毕浣站在门口,正在做伸手敲门的动作。
看到开门的桑衣,她眼睛一亮,惊喜喊道,“桑少侠!”
“毕姑娘。”桑衣松了一口气。
“多谢上次你救了我,我说了要来拜访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桑衣听她说完,把人迎进小院。
毕浣边走边看,“你们这里布局和我们一样,对了,我知道桑少侠住在这里后就和师兄一起搬到你们隔壁了,这样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隔壁原来是你们啊,我说大早上的响个不停,桑衣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个小院?”
“哦,这个嘛。我向缥缈宫的弟子打听的,”毕浣不好意思的一笑,“对了,我带了礼物来。”
桑衣疑惑道,“哦?怎么打听到的?”
毕浣边拿东西边说,“你知道的,我是点石派弟子,派内自己做的武器多的都塞不下,便挑了一两件送给他们专门安排客房的弟子,知道你们在山脚背后这一片后,就一一寻摸过去,这一片客房不多,只有你们院子住了人。”
毕浣拿出一个三尺长的黑盒子,盒子里有一件奇怪青铜武器,“这是一把钺剑,刀刃是半圆形的有一点像斧头的形状,杀伤力非常大,旁边的是可连接的青铜杆,在连杆子的位置上面雕刻了一只很精美的小鸟。两者既可单独使用,也能连接,连接后长度差不多有二米左右。在打斗的时候,可以用来砍杀和刺杀对手,所以这柄鸟钺既可做暗匕之用,也能做刀剑,我感觉非常适合桑少侠,就用来做谢礼。”
自古良将配宝刀,好马配好鞍。
当那柄鸟钺从盒中现出真身后,桑衣眼神立即发亮,她知道那是一把非常适合她的武器。
蓦然,她又想起下山时,白叔说的“侵欲无厌,规求无度”的规诫。
最终,她恋恋不舍的说道,“举手之劳,当不起如此重谢。”
“桑少侠,这是应该的,要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会被樊严怎样糟践,况且你也为了我和胡家帮结了仇,再说,我门派规矩,对待帮助自己的人,一定要回礼,不能让帮助自己的寒心,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帮助他人。”
毕浣俏皮的看向桑衣,眨眨眼说道,“你就收下吧!”
桑衣不是一个忸怩之人,那把钺剑她的确喜欢非常,但是同样的,她也被毕浣诚心诚意说服,“毕姑娘言语通透诚恳,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有事尽管来找我!”
桑衣顺应心意的收下这把威风凛凛的钺剑,两人走到院子中央,她对燕君持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燕君持。”
“燕公子,你好。”毕浣注意到燕君持眼上的白布,微微一愣。
桑衣解释道,“这次我和君持参加赏花会就是为了治疗他的眼睛。”这是她和燕君持不引人注目想出来的说辞,虚虚假假,真真实实,也不算说假。
“这样啊。”毕浣不好意思道,“燕公子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
三人闲话一会,不久一位男子在门口喊毕浣,“浣浣!”
是师兄回来了,毕浣跑到门口,把师兄领进来,张枫走进小院,看到桑衣和燕君持两人时,他神情一凝,目光不着痕迹的朝整个院子睃巡一遍,随后脸色有些慌张的拉起毕浣,“在下和浣浣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带着毕浣离开了。
张枫急急忙忙的带着毕浣离开,留下桑衣站在院内和燕君持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走了?
两人回到隔壁院子,毕浣还想问师兄怎么了,反而被张枫截住话头,“你以后还是少去隔壁院子。”
“为什么?”毕浣不解道。
“那两人居心叵测,不是好相与的,不要擅自刺探。”张枫言之凿凿的说道。
隔壁院内,被“居心叵测”的两人确实正在合计阴谋。
居心一号桑衣比划了一下脖子,狠声道,“胡袁诚前日已经到达飘渺宗,不如.....”早日了解,以安君心。
叵测二号燕君持坐在躺椅上,摇了摇手中银扇问道,“距离赏花会还有几日?”
“还有三日。”桑衣试探道,“赏花会差一张请柬,不如一箭双雕?”
“把那天的事情详细说说。”燕君持问起昨日毕浣之事。
桑衣想了想,“......把大长老收拾了一顿后,我让他回去给胡袁诚带话......”
燕君持思考片刻,沉吟道,“胡袁诚刚愎自用,如此以来必定心生恨意,新仇旧恨,他会主动上门来找我们的,而毕浣能查到的消息,胡袁诚也能查到,我们只要需要等待,不出两日,胡镖主定会登门拜访。”
这边两人“鬼鬼祟祟”商量完计划,那边师兄妹还在争执,毕浣见师兄莫名其妙的说了这番话很是生气,她反驳道,“你怎么了师兄,是桑少侠救了我!”
“那个桑少侠,你晓得是什么人吗?”张枫表情严肃,语带严厉,“那人是千里燕!你最好离他远点,还有他身边的燕公子,瞧着也是个深不可测。”
毕浣身在江湖,自然听说过千里燕,闻言,她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桑少侠怎么会是一个贼?”她心里惊讶,“你如何知道的?也不能随便说是就是吧?”她知道师兄从不会说无根之言,但一时也难以接受。
“我与千里燕有过一面之缘。”张枫沉声说道,他认出桑衣后,又在屋内发现一只竹编黑翅长脚鹬,黑白鹬鸟单脚站在窗边,模样精细,活灵活现,同样的一只他以前在千里燕身上见过,绝不会认错。
其实那是桑衣为了前日的事情特意向燕君持道歉而放在窗前送与他的歉礼,谁知被张枫看了去。
“即便如此,他也救过我,就是我的恩人。”毕浣喃喃道。
不能因为他是贼就否定这一点,况且那天她见千里燕性情爽朗,不拘小节,不像是师兄口中的那般阴险小贼。
之后一天,偏僻院落无事发生。
桑衣和燕君持按照计划闭门不出,毕浣则和师兄一起把门派交代售卖的武器放到了赏花会上售卖,完成长老交代的任务后,师兄妹才渐渐松一口气。
这日,毕浣拿了一副黑白棋盘找桑衣玩。
桑衣正在练功,自从升到七星决第三层后,功法开始停滞不前,不管桑衣怎么夜夜苦练,也很难有一丝寸进。
等毕浣过来找她消遣时间时,桑衣从蒲团上站起身,摇摇头,按下焦急。
看到毕浣手上棋盘后,她无奈道,“我的棋艺不佳,很少玩。”
她虽然天赋绝佳,不过全点在练武上面了,琴棋书画不过是粗熟玩法,一窍三不通。
“没事,下着玩玩嘛。”毕浣央求道。
两人在院中坐定,棋局摆上,不过一会功夫,桑衣就已经连着输了好几把,甩下手中棋子,她输到生无可恋。
对面毕浣捂嘴笑道,“桑少侠的棋艺,五岁小孩都下的过你。”
桑衣无奈苦笑,看到燕君持从院中路过,她上去拉住他,恳求道,“燕兄别走,帮帮在下,看看这个棋怎么走?”
被拉住的燕君持停下,点了点自己眼睛,示意自己帮不了忙,那头毕浣也说,“桑少侠,你找的这个帮手怕是有点不妥?”
不妥?那可真是妥的很啊,桑衣早先见识过燕君持下盲棋,厉害的很,眼盲根本不成问题。
她拉住燕君持的袖子轻轻摇了摇,“燕兄,就帮帮忙嘛,算兄弟我欠你一次,好不好?”
见桑衣都如此说了,燕君持走到棋盘边问道,“说说棋盘局势?”
桑衣充当燕君持的眼和手,两人齐心合力,大杀四方,一时迫的毕浣连连后退,桌上棋子瞬息之间被吞吃了大半。
她瞥了瞥对面默契十足的两人,心中不甘。
哼!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她跑去隔壁寻师兄帮忙,师兄小时师从南山智大师下棋,棋艺高超,世间罕有对手,这下不信下不过你们两人。
就这样,桑衣和毕浣的棋局变成了燕君持和张枫的对弈,两人各自凑到帮手身边,加油鼓劲。
一局棋从中午下到黄昏,张枫的眉头越皱越紧,直到最后,太阳落山之际,他拱手说道,“燕公子棋艺高超,在下输了。”
燕君持回礼,温声说道,“张公子谬赞。”
站在师兄身后的毕浣一时不能接受师兄居然和人下棋输了这个事实,要知道,这可是她师兄张枫啊,那个三岁就开始下棋,十岁就大胜武林圣手的张枫,她不由看向燕君持,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矜贵模样,只是,真真人不可貌相。
她不是桑衣那种小白,自然看的懂棋局走法,燕公子的棋路杀伐果断,干脆利落,和他本人的性情一点也不相似。
另一边的桑衣倒是满脸春风,好像这副胜局和她有很大关系似的,她高兴的拍了拍燕君持的肩膀,朝对面说“多谢承让,赢了得讨个好彩头,今晚请你们喝酒!”
傍晚,夕阳早已落下,小院内火光点点,四人围在院内,围炉煮酒。
清风拂过,一时间院内酒香四溢,桑衣和毕浣坐在一起叙话,张枫也凑到燕君持身边,向他讨教下午的棋局,不知何时,他的冰块脸被炉火消融,心中隔阂在满院的酒香中渐渐消散。
、、、、
赏花会倒数第二日,不出燕君持所料,小院终于迎来了新的客人。
胡袁诚带着胡家帮的人找上门了。
“出来!千里燕!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给大爷滚出来!”气焰倒是嚣张的很。
胡袁诚领着众小弟,以及大长老樊严,人数约有七八个,个个长得像一只直立行走的大熊。
胡家帮一家人走不出两个样,长得都差不多。
胡袁诚料想那小贼只有一人,再加上燕君持不过是一累赘,便也只带了身边最得力的人手。
“胡光头!来得正好,上次让你的走狗给你带话,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到处撒尿占地盘了吗!怎么眼巴巴又跑过来了。”
桑衣清脆的声音传出院外,一开口就气的胡袁诚手抖,要是有胡子,怕是胡子都要气的飞起来。
“千里燕,黄毛小儿,看我怎么收拾你!”胡袁诚当下就要闯进去,被樊严一栏,“镖主,千里燕诡计多端,咱不能着了他的道儿,里面说不定有陷阱。”
桑衣还在里面叫嚣,“怎么,胡光头你怕了!不敢进门就早点撤了吧,这么多人堵着,我可没那么多的饭菜招待。”
桑衣倚在廊下,眉眼见笑,就怕胡袁诚不进来。
如果是两军交战,阵前叫骂,桑衣可没输过谁,绝对勇夺魁首。
话音刚落,只听“碰!”的一声巨响,胡袁诚随手拉起身边一名手下,大力一挥,朝院门砸去!
“哗哗!唔。”被砸进门的手下穿过破烂的木门直接落在了院子中央,地上瞬间出现一个巨坑,随即院中机关被触发,几道箭雨从空中飞来,齐齐射向那名倒霉的手下。
桑衣轻哼一声,站直身体,朝胡袁诚看去。
胡袁诚见此,大笑一声,“千里燕啊千里燕,望你机关算尽,还不是被我识破了,小小陷阱,你以为拦得住我吗?!走,跟着我活捉了千里燕!”。
机关已除,胡袁诚粗臂一挥,拿着震天双锤,如刚从笼中逃出的饿虎,虎视眈眈的盯着桑衣。
桑衣站在院内,拿出那把毕浣送给她的那柄钺剑,低头喃喃道,今天就给你开开封,见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