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骗子

陈牧大闹乔玉办公室，并不是真的为虎哥的死感到惋惜，而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有点接受不了而已。

另外，虎哥欺压了陈牧那么多年，陈牧心中早就憋着一股劲，想着迟早有一天，要把自己在虎哥那儿失去的东西，亲手拿回来。

包括金钱，尊严，以及在那些暗无天光的日子里，所受的每一次屈辱。

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做计划，虎哥就这么没了，这未免让他心中深感挫败。

当然，陈牧心里其实明白，乔玉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虎哥的死还真有可能不是他们干的。

毕竟，虎哥仇家众多，丧德事干多了，会被人推到下水道里闷死几乎是注定的事情。

……

陈牧罢工后的第二天，东叔和乔玉都没来打扰他，这让陈牧心里有点失落。

在内心里，他其实是希望乔玉像上次在沈石山办公室里把他救下来一样，亲自来找他的。

事实上，陈牧当时从乔玉办公室潇洒离开之后，才走出公司他就开始后悔了。

虽然当时他表现得好像很讨厌东叔口中所谓江湖，但他其实并不讨厌东叔突然给他的新身份，也不讨厌那种随便记几个数字签个名，就能拿一万月薪的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东叔和乔玉依旧没来找陈牧。

陈牧百无聊赖，每天只能在大街上瞎转悠。

陈牧本是一个命运凄惨的人，自从失去了父母之后，他便活在一种逆来顺受和任劳任怨的操劳状态之中。

当初住在二叔家时，陈牧几乎包了家里所有洗碗扫地拖地之类的家务活。

离开二叔家后，他为了养活自己，先是一天到晚闷在线香厂里加班加点干活，后来又为了还网贷，干活也根本不敢有丝毫懈怠。

所以，本质上，陈牧是一个勤劳的人，他不习惯突然而来的慵懒。

何况他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地方能去。

于是，在这一天傍晚华灯初上的时分，陈牧顺着大街毫无目的地走了很远之后，最终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酒吧里。

此时的陈牧，手里依旧没有什么钱，东叔答应他的一万月薪，至今还没拿到过一分。

何况，他还背着不少网贷没还清。

所以，陈牧进入酒吧后，并不点酒，只是呆呆看着里面跳动的灯光和迷乱的人群发呆。

几分钟后，陈牧看到了一个女人。

具体说，是个女孩，是个身单体薄，扎一头马尾、瘦瘦小小的女孩。

女孩身上挎着一个敞开的木箱，坠在胸前，箱子里装着了各种洋酒，红红绿绿，看起来很让人有购买的欲望。

“老板，买酒吗？”

注意到陈牧在看她，女孩便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陈牧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感觉这木箱坠在她那小身板上，无论如何都显得过于笨重。

因为，她的箱子里装了起码二十瓶酒。

这酒和箱子加在一起，怎么也得有30斤了。

陈牧正想拒绝，突然就见一个酒保指着女孩，快步朝他们这边走来，边走边厉声喊着：

“草！怎么又来了？说多少次了，不要在这里卖酒，走走走，赶紧走，滚远点儿！”

女孩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抖，急忙合上箱子，快步溜出了酒吧。

陈牧呆呆看着她挎着那个大箱子，像猴子一般溜滑地挤出人群，眨眼间就不见了。

陈牧心里正在惊讶，却突然见脚边另外一个最多八岁的小孩，扯了扯他的袖子，伸出一张脏兮兮的手来：

“老板，行行好。”

陈牧看着这小孩满是渴求的眸子，再度呆住。

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个酒保已经快步走到陈牧面前。

只见酒保一把拎起这小孩的后衣领，直接将他提到酒吧门口丢下。

“妈的，怎么每天都来？！烦不烦啊？把这当菜市场了是吧？”

陈牧被这一幕震得呆呆然。

好几秒种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急忙奔出酒吧。

酒吧门外，那酒保正朝着卖酒的女孩和那个看不出性别的要钱小孩挥手驱赶：

“走走走，走远点儿。”

但那个卖酒的女孩站在距离酒吧门口四五米开外的地方，眼睛直直盯着陈牧，并没有走开。

“老板，要酒吗？要烟也可以，我都有，很便宜的……”

很明显，这句话是对陈牧说的。

然而，这话却彻底激怒了酒保。

只见那个身高起码一米八的酒保，嘴里暗骂了句脏话，迅速朝那女孩走了过去，一把扯住她挂在身上的箱子带子，然后狠狠推了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哐当——”

只听一声脆响，那女孩带着箱子，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箱子里很快流出一股股花花绿绿的液体。

见到这个，女孩立刻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的酒！呜呜呜……”

然而酒保却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迅速将她按倒在地，用膝盖顶着她的喉咙，做出了个跪杀姿势。

“不给你点教训不长记性是吧？都他妈警告过你多少次了？！”

看到这一幕，刚刚跟陈牧要钱那个小孩，快步朝着酒保那走了过去，然后伸出稚嫩的小拳头，绝望地去捶打酒保后背，边打边喊：

“大坏蛋，你放开我姐姐，你放开……”

然而，他刚说两句，便被酒保粗暴地一挥手，推倒在地上。

“你别碰我妹妹！”

被酒保压在膝盖底下的女孩，也哭着大喊。

陈牧有些看不下去了，直接朝酒保走过去，道：

“兄弟，差不多就行了！”

酒保却是不客气地回应陈牧道：

“先生，你不必同情她们，她们是那种很常见的很可恶的骗子，天天来这里骗人，已经有很多人上当了。我们也已经警告过她们很多次了，偏死性不改，一直试探我们的底线！不让她们吃点儿苦头，以后还会来的。”

酒保话音未落，女孩立马倔强地冲着围观的人喊：

“我不是骗子，我没有骗人！”

女孩说完之后，最终把满含泪光的双眼望向了陈牧。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种陈牧从未见过的复杂眼神。

这眼神，让陈牧心碎。

这种眼神，本不该出现在一个看上去仅十七八岁的女孩眼里。

陈牧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儿什么。

不然往后余生，他将永远活在对这个眼神的愧疚和自责之中。

何况，陈牧自己在不到一个月以前，也活得如同这个女孩一般艰难。

于是，陈牧急忙走上前去，将酒保拉开，道：

“她们如果是骗子，你报警就行了，颤动私刑真不合适。”

陈牧这话激发了路人的同情心，大伙都纷纷表示：

“对，撵走就行了，打人多少有点过分了！”

“怪可怜的，谁还不是为了讨个生活？何必赶尽杀绝呢。”

“是啊，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

“何必如此？如此何必？”

……

被大家这么一指责，那酒保也怕惹了众怒，只得愤愤将膝盖抬了起来，警告女孩道：

“赶紧带着你妹妹滚，再让我见到你们，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女孩站起身来，揩了揩眼泪，拉起被酒保推倒在一旁的妹妹，挂着那个大箱子，一溜烟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