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周凝以为他被怪物所伤，伤势严重，凑上前就见他拿着发簪用力扎向自己手臂，手上已经鲜血淋漓了。
“你……”周凝震惊不已，宋玉明白他这样做的缘由，只能先往前寻出路。
终于他们找到一个很高的阶梯，顶端有光，爬上去之后就看到一望无垠的草原。
正当三人安心放松之时，从远方的树林中射出一枝冷箭，快速射向张若虚。
张若虚眼眸一颤，宋玉冲上前替他挡了那箭。弯弓劲力异常，从那么远的距离射出，竟丝毫没有消弱，箭头直穿胸而过，钉在树上时还带着血皮挂着。
宋玉当场就死了，直挺挺地站了一会儿便倒下了。
张若虚一脸惊愕，上前抱着宋玉的尸体，呆愣许久，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替他挡箭。
他甚至连她是谁都还不知道。
可死者已矣，他也问不到答案。
张若虚安葬好这名女子后，天已大亮，一夜惊魂，他们糊里糊涂地就走出了诡密林，周凝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一直神情恍惚。
二人离开后，黄土松动，轰塌之后露出棺材，砰的一声，棺材板被掀开，宋玉费力地爬出棺材，嘴里抱怨道：“张若虚这混蛋，有必要埋这么深吗？”
后方传来脚步声，宋玉刚爬出棺材，转身和他对上眼，空气凝滞片刻，周凝淡淡说了句：“你没死啊.....”
接着他看到宋玉身上被穿扬而过的箭伤，常识告诉他，这样的致命伤，人不可能活。
那么......
宋玉抬手尴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只见周凝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死过去了。
周凝醒来时，宋玉蹲在他的身边，手里晃着一块白玉，他掀了掀眼皮，连忙又闭上。
“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周公子。”宋玉笑了笑，起身走开，“你不是回来找玉佩的吗？再不醒，我可拿走了。”
周凝翻身而起，随手就捡起地上一根木棍指着宋玉，颤声道：“你....你是人是鬼啊？”
宋玉背对着他，缓缓转身，伸出手，白玉放在掌心，道：“这对你很重要吧，还特意返回来找，给...”
她一动，周凝就往后退，神情恐惧。宋玉微微笑了下，眸光闪烁，忽然提议道：“我说一个秘密给你听，你也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们互相保守秘密怎么样？”
周凝道：“为什么？”
宋玉冷冷道：“因为....我就不用杀人灭口了，你也不用死，不是很好吗？”
周凝害怕地咽了下喉咙，无奈地答应了。
从前从前，有个傻皇帝听信谣言，要举行献祭仪式换取国泰民安，以此庇佑他千秋万载。
有人说，让他派遣国家最为强悍的军队前往敌国指定的场所待命。
皇帝陛下完全照做，激励数以万计的将士时，命人在酒里偷偷下毒，两国交战，那支军队被杀得片甲不留。
“这皇帝是真的傻。”
周凝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可这秘密跟你有关吗？”
宋玉厚着脸皮道：“有啊，这就是我的秘密啊，这个蠢皇帝的故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周凝眯着眼看她，觉得她分明是在糊弄人玩，但看到她嘴角的血迹，想起眼前的人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点点头，默许了她这个烂故事是个秘密的说法。
宋玉道：“那换你了。”
周凝想了想，开口道：“我其实是个男。”
.....宋玉笑容定了定，缓缓起身，一脸阴森道：“还是杀了你灭口吧。”
周凝不紧不慢道：“但我的身份绝不能暴露，否则就会害死很多人。”
宋玉重新蹲下来，好奇道：“你什么身份？”
这本来...是谁都不能告诉的，可周凝禁锢许久的心在此时很是动摇，他说：“前朝太子谢钰是我父亲，朝中有人护我，他们让我着女相避开追查，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
宋玉瞪大眼睛，吃惊道：“你..你这个....是可以说的吗？”
周凝道：“不能说。”
宋玉喊：“那你还说！”
周凝一脸无辜：“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宋玉好笑道：“你多少....斟酌下，也可以随便胡扯下啊，我又不知道是真是假。”
周凝转回头，低声道：“哦，没想到还可以骗你。”
宋玉一怔，苦笑连连。
前朝太子和当今陛下之间的恩怨纠葛，在民间传了好几个版本，大多以陛下正义取胜为结局，宋玉还以为前朝太子一脉老早就被杀绝了，没想到还留下这么一个。
当张若虚带兵再次前往诡密林时，宋玉安然无恙的出现，一袭青衣，甚是活泼。大老远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到跟前，嘴巴就闲不下来：“若虚，你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我太感动了....你知道吗？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张若虚不愿看她，人既已找到，随即马上打道回府。
诡密林里的奇怪经历让张若虚连做了好几天的恶梦，那个为他挡箭而死去的女人，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家里有什么人，她又为什么...要替他挡那一箭。
他多次梦到那一瞬间，每次惊醒，那双眼睛总会深刻地印在脑子里，久久不散。
第二天，他走过长廊，在大堂看见一个人的背影，那人听到脚步声，一回头，那双眼睛再次撞了过来，简直阴魂不散，张若虚下意识地躲开视线，转身就走。
那人就在后面喊：“若虚，你怎么见了我就跑啊。”
张若虚仓惶而逃，比见着鬼还慌张。宋玉根本就不想放过他，追了过来：“你别走那么快啊，我追不上了。”
谁要她追上的！
“若虚！”
“你去哪儿？”崔樱抓住他衣袖，气喘吁吁：“没听到我喊你吗？”
张若虚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垂眸看到她的手，心里有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未有人可以这样随意靠近他。张若虚十分不适应这样的距离，他抬眸，眼里淬满冷意。
崔樱对上他的眼睛，瞳孔微颤，脸色变得僵直。
他眼神森冷，直白的阴戾让人心生恐惧，崔樱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连忙放开他的衣袖。
青灵司的活阎王，张若虚他真是当之无愧。
崔樱经历过惨不忍睹的战场厮杀，见过堆积成山的尸体，她以不人不鬼的姿态回到天璃，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或者说，现在对她来而言，早已没了生死的局限，只有终了等待她的地狱火场。
她需要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那些想要做的事。鬼差一直徘徊在她的周围，随时准备要收回她的魂魄，她的时间不多，她早有了魂飞魄散的觉悟。
原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动摇的东西，现在区区一个人间提刑官竟能让她感到害怕。
“宋玉，你与我亲近为的是什么，当真以为我不明白吗？”
张若虚语气冷漠，他长身挺立，低眼看人，带着一种鄙视的视角，让人很不愉快。
虽说他一开始就没给过什么好脸色，但这次尤其冷淡。崔樱不明白，上次诡密林道别后，也没做什么事得罪他，为什么感觉他这次火气很大的样子。
崔樱拧眉看着他，不悦道：“还请大人赐教。”
张若虚一般是不屑与她多加争执的，可这次却仿佛憋着气一般，眸色一沉，发泄道：“京兆府尹李大人之死，表面是家族不幸，父子相残。可纳妾大喜之日，李夫人庭前迎客，甚是欢喜，李家夫妇并无嫌隙，李大人何以会突然对自己的夫人下手？”
之前，他就对她有所怀疑，听他突然说起这起案件，崔樱并不吃惊，神色淡然地看着他。
青灵司的提刑官以斩除邪祟恶徒为职，张若虚在青灵司，是令人恐惧的狠手。崔樱上次被他逼得没办法，召唤怨灵现身的时候漏了一点马脚，但看他后来未多言，以为就这么被放过了。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些。
崔樱捏了捏手指，佯装淡定道：“这我怎么知道！兴许李夫人只是在大家面前假装大方，实则背地里处处和李大人作对，李大人受不了，就动手了...”
张若虚往前近一步，崔樱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慢慢变得微小，直到完全不可闻。
两人身形相差甚多，崔樱和他站在一起显得非常弱小，话音一小，张若虚盯着她心虚的侧脸，身上的冷意忽然淡了一些。
他没了追究的心情，淡道：“你走吧。”
崔樱仰头看他，见他一脸疲惫，察觉到他心情不佳，识趣地闭嘴，转身走开。
“宋玉，如何了，张大人同意吗？”
周凝换上了一身男装，急步走来，崔樱朝他使眼色，周凝没看懂，大步往她那边走，喊道：“你眼睛怎么了？”
崔樱扶额，来不及拉他，他就朝张若虚俯首一辑，一脸开心道：“张大人，在下的身世想必宋玉都与你说了，家族争斗不休，我实在无处可去，望青灵司能收留，宋玉说与大人交情匪浅，会帮我说情，不知道二位谈得怎么样？我是不是今日就可以住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