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此言一出,喧闹的场面顿时寂静下来。
在场的所有皇亲国戚目光齐齐投向皇帝口中的张若虚。
张若虚在京都甚有威名,青灵司是他一手扶起来的,陛下倚重,前途一片光明。而且他长相俊俏,君子风范,是许多世家贵女的梦中情郎。
张大人至今孑然一身,是因为他身份神秘,不知根本,有部分纨绔子弟曾找他游玩被拒,嫉妒他受欢迎,散布过谣言,说他是哪里的江洋大盗,别看他表面人模鬼样,背地里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这些传言在一定程度造成影响,导致京都的人对他敬而远之。
再者便是他办案手段狠辣,平时都一张冷脸,不要说女子,就连青灵司的人都怕他怕得要死,谁敢接近他。
陛下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开口,在场的人都很震惊。尤其谢柔嘉,她一张脸红透,眼神无措地看向齐王谢翊。
崔樱站在底下,扫视一圈,竟没看到太子。
她拉了拉身边的宫女,小声问:“太子殿下呢?”
“太子妃身体不适,太子去看她了。”
如果璟王换魂成功,应该不会舍弃眼下刺杀皇帝的机会才对,可太子竟不在自己的生辰宴,去陪太子妃了。
听说太子十分宠爱太子妃,难道璟王没能成功换魂吗?
齐王起身,“父皇,此事...”
皇帝抬手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他喝了好酒,此时有些微醺,方才又听太监禀告,太子为了一个太子妃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竟连皇帝替他办的生辰宴都敢不来。
一个齐王也敢插嘴。
皇帝看向底下的张若虚,“张卿,觉得公主如何?”
从开始喧闹之时,张若虚就稳稳坐着,未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此事陛下点他,他才缓缓起身,一辑,语气平淡道:“公主很好。”
众人看他神色淡然,忐忑地看了下陛下的脸色。
果然,听到他如此敷衍的说辞,皇帝脸上笑意都消失了。
“很好?”皇帝直接道:“那正好,朕马上下旨,你们两个不日完婚!”
谢柔嘉倏地站起,“父皇!”
“怎么?”皇帝看向谢柔嘉,“你们二人不是早就互通心意了吗?”
有妃嫔和皇帝透露,公主殿下早已有了意中人。
皇帝这几日派人查了下,昨日公主还和张若虚外出游街,相谈甚欢。
这张若虚皇帝看着也入眼,郎才女貌的,也合适。
那还不趁热打铁,省得这谢柔嘉一年到头往外跑。
这成了婚总该定性了。
“父皇,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谢翊帮忙解围道:“柔嘉她年纪还小,选婿一事还需慎重。”
谢柔嘉上前说道:“父皇,女儿还想帮天璃百姓多做一些事替父皇分忧,不想那么快出嫁,还望父皇成全。”
皇帝看了看兄妹二人,一时觉得莫名其妙。他还以为赐婚,选合他们心意的人,他们该高兴呢,谁知道反应这么大,还不想接受。
皇帝虽有不快,但对柔嘉公主一向宽厚,耐着性子说道:“那朕帮你定下,你收心了,再成婚也不迟。”
谢柔嘉还想说话,皇帝猛地拍桌,怒道:“就这么定了!”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无人再敢言语。
崔樱抬头偷瞄了下,就听张若虚沉稳开口:“陛下。”
寂静之下,他淡声说道:“臣不能娶公主。”
皇帝简直想杀人,怒声道:“放肆!你一个小小提刑官,能婚配当朝公主已是万分荣宠,还敢回绝,谁给你胆子!”
谢柔嘉扭头看向张若虚,神情复杂。
她并不是不喜欢张若虚才拒绝皇帝赐婚,而是不愿张若虚被强迫,更不想以公主的身份压人。
旁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思,唯独张若虚未曾发觉。亦或是发觉了,不想回应,这些谢柔嘉还没确认好,就遭逢皇帝自作主张的赐婚。
张若虚没被皇帝的怒火吓到一分一毫,云淡风轻的神色让人觉得他不是在和一国之君说话,而只是他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所有人只要听着就可以。
“臣早已定亲,婚期将至,家中派人来催,臣打算辞官回乡完婚。”
此言一出,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皇帝直接愣住。
谢柔嘉一脸震惊,都有些站不稳,谢翊在一旁搀了她一把,眼神犀利地盯着张若虚。
崔樱简直佩服死张若虚,世上有几个人敢当场驳皇帝的面子,拒婚也就罢了,还要辞官,大有要抵抗到底的意思。
皇帝最近被那些妃嫔的尔虞我诈搞得很是心烦,璟王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有辱皇家颜面。好不容易弄个生辰宴,太子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行为令他失望,齐王处心积虑,朝中势力也逐渐偏向他。
他之所以想把谢柔嘉指给张若虚,还有一层意义,是不想让齐王拿谢柔嘉的婚事当筹码,与其他王侯联结。
眼下事事不顺他的意,皇帝怒火中烧,摔杯而起:“好你一个张若虚,竟敢编造谎言欺君罔上,来人啊,把他给朕拖出去斩了!”
铁卫军领命,朝张若虚走去。谢柔嘉惊慌:“父皇!”
谢翊拉住她,不让她上前求情,冷眼看着铁卫军围住张若虚。
崔樱盯着张若虚那边看,正替他担心,张若虚突然转头朝她这边看过来,她忙低下头。
张若虚眼眸微颤,他又闻到那股幽香。
铁卫军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张若虚面无表情,抬眸看了一眼,铁卫军在他眼中看不到一丝恐惧。
“陛下,陛下。”
有个老太监颤颤巍巍跑来,跪倒在地,声音发颤道:“陛下...东宫太子妃突发恶疾,已经...去了....”
皇帝脸色瞬间煞白:“什么!”
太子妃怀有身孕,不久就要临盆,人人皆知太子十分看重嫡长子的诞生。
皇帝慌道:“孩子呢?”
老太监一路赶跑,浑身都在抖,“皇孙...皇孙未能出世。”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随皇帝前往东宫,崔樱紧跟着同行的宫女,她要去见一见这位太子殿下。
张若虚处在铁卫军之内,目光扫到一名宫女的身影,视线不由得追着她。
抵达东宫,闲杂人等不得入殿。崔樱只能和其他宫女一起站在外面守着,她听到里面哭声一片,太医们络绎不绝地赶来。
许久,皇帝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太子谢祯跟在其后,崔樱冒险抬头看一眼,皇帝走了几步,回头看向谢祯,低声道:“好了,不用送了,你...”
皇帝欲言又止,摇了摇头,伸出手欲抚慰太子,太子一躲,避开皇帝的拍肩,皇帝神色错愕地看着他,太子神色冷淡道:“儿臣恭送父皇。”
说完,就转身回去。
皇帝心有不快,但看在他刚失去太子妃,轻叹了口气,带着随行走了。
崔樱趁着旁人没注意,溜出原先的队伍。然后见机帮扶了要入殿的一个宫女,接过她手里的水盆,跟着一起进到宣光殿。
这一进,门外的侍卫直接就把门关上。
两名黑衣侍从突然冒出来,吓到崔樱身边的小宫女,她下意识地就拉着崔樱,躲在她身后。
侍从举着刀示意她们往里走。
进到最里面,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拨开惟帐,地上四五个宫女躺在血泊里。
崔樱身后的那个宫女见到这种场面一下子就腿软,瘫倒在崔樱腿边。
太子谢祯坐在桌旁,神情诡异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跪在床边的一个嬷嬷,脸色惊恐,手上都是血,她指着谢祯怒吼:“娘娘是被你杀的,你不是殿下,你到底是谁!!”
太子的亲卫也觉得眼前的太子殿下很奇怪,他竟然会命令他们杀了侍候太子妃的宫女们。
黑衣卫虽有所迟疑,但太子的命令不敢不从。
谢祯站起身,脸上无半点悲怆,看着床上那一尸两命的太子妃,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容。
“嬷嬷说笑了,孤不是太子,谁是太子。”他走向崔樱那边,一脸神经质地指着她们问:“你们说孤是不是太子?”
小宫女跪伏在地,哭泣哽咽,根本开不了口回答。
崔樱手里拿着水盆,神色僵硬,看着也有点像被吓傻了。
她和太子谢祯面对面,若是她没有涂上从跪密林带回来的乐颜胭,换了容颜,恐怕此时也不能见识到谢祯疯癫的模样。
璟王真的成功了。
现在的太子身体里,装的是璟王的魂魄。
没想到他换魂之后没有刺杀皇帝,竟是先杀了自己的太子妃。
为何?
他为什么这么做?
崔樱看着眼前残暴阴狠的太子,很难想象以前总是需要她照顾的璟王,在背地里竟有如此病态疯狂的一面。
“娘娘,娘娘....”那位嬷嬷趴在床边,伤心欲绝。
床上太子妃身上盖着被子,床下流下大片的血迹。
谢祯冷笑,走过崔樱身侧,冷声吩咐:“都处理掉,不要留下痕迹。”
屋内的几个亲卫齐声道:“是。”
砰的一声。
宣光殿的大门被撞开,阴风狂卷,蜡烛都吹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殿下,殿下!”东宫的亲卫眼不能视物,四下摸索着太子的所在。
崔樱手腕被人抓住,随即被搂住腰提起,阴风环绕,卷在一起,直接冲出窗外。
那股阴风离去,屋内逐渐恢复平静。
有人拿出火折子,点上蜡烛。太子殿下扶在柱子旁,亲卫们都围了上来。
他睁眼看了一圈,水盆翻倒在地,撒了一地的水,而那个端水进来的宫女不见了!
崔樱处在阴风之中,呼吸困难。那人卷着风飞行一阵,落入宫内的一处废弃的宫殿。
她被扔在地上,四周尘土飞扬,她又冷又难受,咳了半天。
崔樱咳得眼泪都出来了,那人朝她走近,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看。
她眼里含泪,看不真切,那人伸手拉她起身,崔樱刚想道一句:谢谢。
谁知那人的手就不安分的搂住她的腰,两人贴近,她抬头,阴影罩下,嘴唇被贴住。
崔樱瞪大眼睛,如此近的距离她也看清这人是谁了。
“唔!”
她挣扎着要推开他,嘴巴被含住,他咬了上来。崔樱腿脚一软,整个人被抱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她背后撞上柱子。
腰部被死死揽住,他另一只手抵在她脖颈,逼她往他那边靠。
崔樱背后受困,双手抵在他胸前,无论怎么用力都分开不了一点。
她仰着头,十分辛苦。他却很是享受,低头一压,崔樱的后脑勺也抵在柱子上,整个人被禁锢得完全动弹不得。
诡密林那一次,崔樱就觉得自己有要被吃干抹净的危机感,这一次他似乎更狂性大发,急迫的进攻,让死过两次的崔樱深深感到害怕。
香....
迷乱间隙,崔樱想到那时他就说过,自己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难道那乐颜脂有另外的作用!
崔樱感觉自己快呼吸不了的时候,他放开嘴唇,埋入她颈处。
她喘息不止,“张...张...张若虚!!!”
啪的一声。
崔樱也不知道哪来力气,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张若虚侧着脸,愣住片刻,缓缓转头看她。
他眸光逐渐恢复清澈,等意识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正压着一个陌生的宫女。
张若虚惊恐弹开,剧烈喘息。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眼前的宫女他从来没见过,和诡密林的那姑娘也长得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他会因为这种香味屡次做出这种无耻之事!
张若虚混乱至极,嘴巴咬出血,让自己镇定。那位宫女背靠着柱子,无力地滑下身子。
崔樱气息紊乱,手臂枕在腿上,脸埋进去不看他,浑身发颤。
见她在发抖,张若虚蹙眉,心中愧疚。
“..........”
那宫女蹲坐在地上,只听得见她细微的呼吸声,张若虚不敢出声,只站在远处。
许久,张若虚纠结过后,还是开口:“对不起。”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不能不说些什么。
那宫女头还没有抬起来,闷声道:“嗯,算了。”
张若虚犹豫了下,轻声问道:“你...是锦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