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叁.情感
二当家呲着大白牙乐呵呵一笑,谄媚的解释:“首领您误会了,我怎会在今日扫您的兴致?放宽心,我只是想为您献上一份礼物而已。”
老寨主神色微缓,道:“献上来。”
二当家拍了拍手掌,大堂外立马涌进来一群人,其中男人们抱着乐器走在两侧,女人们则穿着华服舞衣列队走在中间。
这些男人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寨中土匪,个个长的凶神面煞,与乐器这种雅性之物极为不符,而姑娘们带上面帘换了身行头,程非晚显些没认出来。
她与她们不过一面之缘,当时又忙着打探索渊的事,本来就对她们印象不深,现下更不敢贸然确认。
数了数人头,刚好六个,那就错不了。
一行人各就各位开始表演,土匪们的伴奏差了点意思,但好在姑娘们跳的卖力,舞姿婀娜。
上位坐着的大当家眼睛都看直了,不理会旁人的敬酒,目光落在姑娘们身上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这二当家是给她们灌了迷魂汤吗?”程非晚扫见这情景轻嗤一声,故意嘲讽套身边人的话,“居然这么乖顺,让勾引就真勾引,跟提线木偶一样。”
索渊似乎只对美酒感兴趣,一碗一碗的往肚里灌,闻言不甚在意的道:“迷魂汤应该没有,但毒药却未必。”
听见这话,程非晚眸光一变,垂下了眼皮,没有接话。
亏他提醒,她竟没想起这一茬。
索渊忽然勾了勾唇,胳膊肘抵在桌子上用拳头托着脸颊,歪头望她,眼中夹杂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水气。
“若换作是你,顺从和性命,你会选择哪一个?”
“当然是命最重要。”程非晚撇开眼,伸手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嘎嘣咬了一大口。
索渊见她逃避自己的视线,轻笑一声,语气无奈又宠溺:“撒谎。”
程非晚故作没听见,瞥了一眼周围,扯开话题:“旁人都有人敬酒,唯独你没有,从坐下来开始到现在,除了我,席间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同你说话。”
她剥着瓜子皮,幸灾乐祸的道:“好歹也是一个副首领,混了这么多年,人缘怎就这么差?”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索渊突然起身,俯首凑近她,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的眼睛,令她避无可避。
男人身上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重的呼吸声,程非晚略微偏了偏头,似是被这浓烈的酒味熏到。
索渊一愣,微微退开,低声轻言,语气并未有任何感伤。
“我与他们并非一路人,自然也没有攀交的必要。”
“是吗?”程非晚挑眉,“那你和谁是一路人?”
索渊歪头,学着她的模样和口吻,弯唇一笑:“你呀。”
“你醉了。”程非晚却是收了笑,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倾身端起矮桌边缘早就备下的解酒汤递给他,“多喝点汤,醒醒酒,免得又说胡话。”
“我说什么胡话了?”索渊嘴上不承认,手上却接过她端来的汤,笑意不达眼底,“不是你非要我不可吗?”
他抬眼瞧她,状若无意的道:“还是说你误解了我的意思,在想……”
程非晚打断他的话:“汤凉了。”
索渊静静的看了她许久,对方毫不避让,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没再与她僵持下去,生闷气似的把碗中的勺子拿出来扔在一边,将汤一饮而尽。
见此,程非晚微微松了口气。
她不再瞎折腾,老老实实的看舞,直到表演结束美人们退场,她才趁着老寨主夸奖二当家的空当对索渊说:“我肚子疼,怕是吃坏东西了,茅厕在哪?”
索渊没有怀疑,毕竟她整个席间都在不停的吃,几乎没让自己的嘴巴闲着,下意识的就关心道:“我陪你一起去,还撑得住吗?”
“不用不用,你告诉我在哪就行了。”程非晚立马拒绝,干笑两声,“纵然我脸皮再厚也是个姑娘,让你跟着那可真有点不好意思。”
索渊一愣,反应过来他跟着确实不妥,便没有坚持,一边用指尖沾水画在桌子上,一边细心解答:“出了大堂左拐走到尽头,再向右直走大概三十步有一条小道,你进去就能看见了。”
“好。”程非晚捂着肚子,装的有模有样,“谢谢,那我先去了。”
“嗯。”索渊点了点头,目送她绕道后面离开。
待到人影都看不见之后,他探手轻轻抚摸她坐过的位置,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眼底的落寞藏都藏不住。
半晌,他闭上眼睛,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聪明了,哪怕露出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让她察觉,可是察觉了又能如何呢?
他这样的人,又岂会被“情爱”二字缚住手脚?
而她,与他是同样的人。
***
另一边,程非晚鬼鬼祟祟的离开大堂,方才松了口气。
幸好今夜大家都在喝酒,路上几乎没什么守卫,她跟着系统的指引略微一绕,便轻易避开了他们。
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十分舒服,程非晚张开双臂迎接扑面而来的风,难得发自内心的笑道:“好凉快啊,待在那种场合快把我闷死了。”
系统没有打扰,给了她半刻喘息的功夫。
程非晚虽然感觉不到系统在想什么,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也算心有灵犀,她一边往目的地走一边主动询问:“1982,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是。】系统没有犹豫,直言告知,【索渊好像喜欢上你了。】
他洞悉一切,最先察觉到人物的生出的情感,也从未想过隐瞒,只是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沉闷。
“看出来了。”程非晚默默叹息,对于此事此十分无奈,“情之一字,果然告诫也没用,可我与他更不是一路人,我决定走的这条路,注定要辜负他。”
她的职业,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情感,对于这种东西最是敏感。
昨夜索渊回来的时候便有些不一样,今日醉了酒,便更明显了。
一来二去,她又岂会看不出来?
只是不知这份心思,他自己是否清楚?
系统十分纳闷:【这才短短几日,而且你们俩还是互相利用,彼此也心知肚明,更甚者你现在就在骗他。他脑子进水了吗?究竟喜欢你哪里?】
“你不懂。”程非晚一字一句轻声言,“晦暗之人的情丝,最容易得到,只是很难纯粹罢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常年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哪怕触碰到一点点阳光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亦如她对妹妹的执念。
于她而言,妹妹是她生命中的太阳,足以压制她心中的贪婪、憎恶、仇恨;而于索渊而言,她是他这十八年刀口舔血的生活中唯一接触到的希望。
哪怕这缕光芒不甚明亮,他也妄想留下。
【我懂不懂不重要。】系统语气严肃,再次告诫,【重要的是你必须守住本心,你我同行一路,我不希望你自甘堕落,深陷于此虚妄之地。】
“行了,不说这些了。”程非晚正色起来,“你确定老寨主回来的时候会走这条路?”
【确定。】系统顺着她的意不再提起,耐心解释,【那老家伙有个习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寨中守卫森严,还像年轻时一样自傲,从来不会随身带着护卫。】
他冷笑一声,嘲讽道:【何况今日得了那么多美人,这会儿肯定急得心痒难耐,用不了多久就会寻个理由回去了,你先躲起来等一会儿。】
“好。”程非晚应声,借着晦暗的夜色躲进小路边的假山后,紧紧盯着外面的动静,伺机埋伏,随时等待召唤护法灵兽。
大堂内土匪众多,随便出来一个都能杀了她,她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也没有搞事的能力。
那就只能挑这老头独自一人的时候,兴许是得老天爷眷顾,今夜正好就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她若行事小心一些,甚至都不会惊动其他人。
这些时日小老虎一直在系统空间里修养,她每次修炼时都会凝聚一些金子喂食,因而长大了不少。
别的不说,偷袭一个老头的本领还是有的。
虽然这招不大光明磊落,但是对付一个烧杀抢掠的土匪也无需纠结是否公平,终归救了那几位姑娘才是正经事。
程非晚忍着蚊虫的叮咬等了大概有半刻钟,老寨主终于来了,如系统所说,孤身一人步子迈的飞快。
她将口袋里的针包掏出来,抓起一把银针,对着老寨主就抛了过去,对方十分警觉,下意识的闪躲。
趁着这功夫,程非晚打开系统空间的通道,用心声发布命令:【鑫鑫,去!】
半大的白虎猛的从草丛中跃出来,两只前爪将老寨主面朝下摁压在地上,冲着他的后腰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正正咬在他的旧伤上。
老寨主疼的面目扭曲,失声痛呼,可这声音刚出来一个调子,他就被人抓住头发拎起来,被迫吃下了一粒药丸。
入口即化,他连吐的机会都没有。
老寨主强忍剧痛看清来人,不禁瞪大了眼睛,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程非晚松开手,站起来拍了拍掌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不屑:“你这老混蛋作恶多端,今日也算罪有应得,但是我不会为了你这种腌臜物弄脏了手。”
她顿了顿,勾唇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你,只不过是需要你老实些,最好睡上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