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归
明月顿时头皮一紧,全身僵硬,凉气从后背升起。很好,她快要将他给忘记时,他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如此冷冰冰,在她面前还端着!好气。
他们三个男人身高身形差不多,司空无殇最高,身穿黑色锦衣,他的衣服花纹绣工最华贵,仿佛铁塔一般令她望而生畏。好在只有司空无殇盯着她,否则三个这样的男人,她一定没有勇气面对。
景二的笑容和脚步戛然而止,肉眼可见地惴惴道:“堡主,师父!”令明月大为惊奇。
一休也僵硬当场,鱼盆水溅出来,“堡主,师父!”
“拜见堡主!”
两小只如梦初醒,干净利落地屈膝跪倒在地。
明月再一看,这是怕成这样?司空无殇是什么人,竟然还需要下属孩子这般跪拜?让她不喜。
司空无殇完全无视。一左一右那两个冷酷的青年目光正仿佛寒冰一样从一休与景二捧在腹部的水盆移开,脸色也变得极为阴沉。司空无殇冷冷地给两青年一个眼神。
一休与景二显然吓得不轻,浑身颤抖不停。
明月自己也好过不多少。刚才三个高大冰冷男人齐刷刷站在台阶前半回头,不带一丝一毫感情地盯着她,她感觉都要结冰了。
她难道不是他娘子?竟敢如此盯着她。
李总管胸膛挺直,仿佛不曾呼吸,又像是被检阅。
兰姨则上前轻声提醒:“小娘子,堡主回来了!”
明月点头。回来就回来,难道还要她顶礼膜拜?太掉价了。决定继续行动,稍后再搭理他也不迟。
明月这一个月对司空堡过分熟悉,特别是主院,已经当成她自己的地盘儿,因此也并不觉得拘谨,反而有种他们三人是后来者的错觉。
她扭头,俯身对两小只说:“咱们把鱼放进缸里!”
一休与景二这才回过神,行动僵硬得不成样子。在明月温柔目光的再三鼓励下,才敢站起来迈出脚。“嗯。”
他们低着头,仿佛豆芽菜一般,跟着她扛着三道冰冷目光横穿院子,将鱼放进白瓷荷花缸里面。
明月前几天想要为主院增添一些文雅风景,这才不顾李总管阻止让他搬进来一个大缸,亲自带领两小只添淤泥加水移植荷花等等。
“主院的风景太单调,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吧!我不管。”
“堡主不会希望这里出现任何景观。”
李总管满脸不赞同,气得胡子都要翘。
明月逗逗花鱼,看它活泼去追停留水底的黑尾巴鱼后,这才惊觉自己脊背冰凉僵直。
她的新婚老公不言不语就在背后盯着她,好尴尬啊。又好气,这司空无殇弄得她压力好大。她这个女主人仿佛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两小只如梦初醒,不敢再任何动作,恭敬站在旁边。
把明月弄得很无措。
司空无殇看遍全程,对她失去兴趣,也不和她打招呼,淡淡对兰姨吩咐一句,“摆席。”
他就转身带着两使者上楼回房。
“是,堡主!”兰姨低头,恭敬回应。
李总管也跟着上楼去。
一回家就找吃的,难道饿了?走两个时辰山路,确实该饿。不和她说话,就知道吃。
明月很奇怪,“一休?”
一休不看明月,反而更快低下头,扭手指。
景二同样很害怕,不住地颤抖。喃喃着:“师父很生气。”
他们果然完了。
那三人竟然让堡里人吓成这样,真厉害!这两小只多少有些不中用。明月生气了,不知道是气他们,还是气司空无殇。
兰姨匆匆走近,拍拍两小只的肩膀。
“快点儿出去通知柳姨!”
两小只这才蒙受大赦一般,匆匆离去。甚至没有回头看明月一眼。
“小娘子先上去也可,只是堡主在谈事情。不如稍等片刻,我去嘱咐过柳娘子备菜,就来服侍你。”
明月一想这样也好,正欲点头。随即一想,怕司空无殇作什么!这里算她俩的家,摇摇头。
“我先上去。”
她就不相信司空无殇不先和她说句话。
“小娘子记得待在卧室,别出来!”
兰姨不放心,拉住明月手臂叮嘱。
明月无语,她出来会死?纵然他回来,他们两人也不能在一起是不是?长叹一声,转身朝主楼走。
兰姨一步三回头,满怀担心走出院门。这才急匆匆往厨房方向去。
还是熟悉的楼梯与熟悉的房间,明月却感觉今日大为不同,冷很多。同时心里也有一丝甜,或许这就是司空无殇回来的副作用。
司空无殇坐在主座,楚风与江扬冰冷昂首挺胸侍立在两旁,仿佛冰柱子。
李总管站在对面,汇报:“这个月,堡里并无事情发生。小娘子自进堡,外出回娘家两次,来往都有轿子护送。镇上有些不太平,想出去的,都拦下来……”
明月一进门,李总管的声音就弱得听不见。很无奈,这有必要瞒她?司空无殇和两使者都没有看过来,可以说没有抬眼皮子看的意思。
明月自行走回卧室,心头难受。既然司空无殇对她没兴趣,何必娶她回来?
算了,他们不愿意说,她何必愿意听。
明月不允许自己首次见面不得体。回到里屋,洗了手,梳理长发,随便拢一拢,去洗漱间,洗干净脸与露在外面的肌肤。这才发觉自己今天弄得有些狼狈,身上还有些鱼腥。
婚后首次见司空无殇竟然这副模样,明月捂脸叹息。
兰姨进门,明月听到她的声音。
“堡主!”然后,“放在哪里吧!”
是重物轻轻落地的声音。
随后就是一顿安静。
这里的人毫无疑问都没有脚步声。
稍后兰姨走进卧房,手上带着茶清香。两小只合力抬着一半人高一人合抱大小木桶的冰跟进来,放在她床前。
两小只担忧地看她一眼,小声叫了声“姨姨”,就在兰姨示意下出去了。
明月大为吃惊,在这里一个月从来没有卧室见过冰,只隔三差五吃一顿兰姨亲手端过来的冰糕,“这是?”
兰姨微微一笑,不予回答。
明月郁闷。感情之前,她不配用冰!今天是沾司空无殇的光。
她这个女主人当得太丢脸了!
兰姨想要明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走过来,扶着明月的肩膀,看着镜子里的年轻面孔,微微一笑。
“我来为小娘子梳头。”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明月相信兰姨的手艺。整理好一会儿,才放开梳子。
兰姨就给明月重新梳好了妇人发髻,稍稍点缀珍珠与花钿,还俯身为她化妆。
“已经烧水,饭后,我服侍小娘子沐浴。”
明月向往楼下浴池乳白色的水汽,抗拒兰姨的近身服侍。她这一个月也没有让兰姨进一次浴室与见她的身体。
明月只想着还如往常那般,就点点头,“好!”
其实现在下去洗去一天的腥味儿比较好,但是司空无殇三人组和李叔都在外面,她裹着浴衣出去有点儿丢人。
兰姨拿二心对待她的事情,还没有计较呢!算了,她初来乍到,暂时何必计较,惹人讨厌。
不多时,厨娘柳娘子端饭菜上来,兰姨催促明月出卧室。
明月走出房门一看,惊讶第一次见到厨娘上门。
厨娘一点儿也没有抬眼睛看谁,摆放好饭菜之后,轻声说了句,“堡主请用。”沉默温和恭敬得一塌糊涂,然后就抓着托盘低着头走开了。
明月有点儿吃味儿,原来这就是厨娘尊敬司空无殇的模样,不尊敬她!
李总管也恭敬弯腰,然后大步走出房门。
明月感觉今天大开眼界。
这里的人竟都如此懂礼!
房间里点灯通明,天才微暗。
主位与餐桌间放着一桶冰,温凉宜人。好吧,司空无殇比她会享受。
司空无殇坐在饭桌前,身后站着他两个使者。明月不太明白,吃个饭,干嘛还让他俩站旁边守着?难道有人来抢他饭碗,还是喜欢人伺候?
不过,这些天兰姨一直在明月吃饭时候守着,明月想大概是伺候。
明月其实有不少话想问他,比如他这一个月去哪里?做了什么事?不过他不肯开口,她也就不想先说话。她也很习惯这种氛围。
司空无殇已经拿起筷子。
兰姨扶着明月的手臂,引她到司空无殇左边坐下,成直角,将筷子递上。
司空无殇吃菜喝茶,根本不看她一眼。这个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兰姨只给她喝过四五次。顿感兰姨的参差真不少,她郁闷。
明月确实感受到司空无殇存在,那么大一个男人坐着仿佛小山,怎么能忽视呢,心都要跳出来。见状,也只有强行平静下来吃饭。
好吧,他吃饭的模样还很优雅。
明月自己吃饭也优雅,只不过,今天因他而更注意些。没有出糗,这让她安心。
明月吃得差不多,先放下筷子。
兰姨却悄悄按住她肩膀,对她轻轻摇头。
规矩还真多,明月只好给点面子继续坐。
好在司空无殇没让她等多久,同样放下筷子。
兰姨就走开,端过来两杯茶,停在她俩中间。
司空无殇端了一杯,明月就端剩下的一杯。
他在身边,一举一动都很明显,明月这一个月独自生活成习惯,真的很不适应。
他还没有跟她说话,两次医馆会面,难道都是她的错觉?这样相处真的好别扭。
明月喝一口茶,这才放下茶杯起身回房。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明月的错觉,也可能是她太累,今晚过得格外快。这顿饭吃得不冷不热,还很压抑,她都想回娘家了。
“小娘子,现在可以下去沐浴。”
兰姨进门来叫明月,还去衣柜为她找了换洗的衣物,还是喜庆的桃红色。
明月虽然喜欢它款式,可也嫌弃它艳俗。不过,这新婚之夜,似乎正合景。
明月衣着整齐,和兰姨走出卧室时,外面厨娘柳娘子正收拾好饭桌,端盘子走出大门。明月和兰姨从内楼梯下去。
明月沐浴回来,司空无殇三人正站在窗前向外看,都冷冷清清的样子,她直接回房。
她发愁,今晚如何面对司空无殇!谁先开口说话?
令明月惊讶的是,兰姨寸步不离,非常热情地为她擦头发,花两刻钟扇风吹干头发,还将她的头发挽起来,为她上妆。
这晚上要睡觉,还这样弄干什么,迎接他?
兰姨真的好会迎合司空无殇!
“兰姨?”
明月抓住兰姨为她涂胭脂的手,满眼疑问。
兰姨含羞抿嘴一笑,挣开她的手,继续忙碌。明月只能配合。
明月恍然,心跳渐渐如擂鼓。今晚,是她洞房花烛吗?
洞房花烛时,司空无殇总会和她说两句话吧。不知语气是否还和两次医馆会面时一样。
一双红色的烛火在温凉的房间里轻柔摇曳,明月盯着它无心找乐子,以往她都看书的。周围寂静。过一段时间后,兰姨离开了,跟司空无殇告辞,合上门。
而后许久,明月回过神,房门已经打开,司空无殇款步而入。
高大的身影,映衬着暗红色帷幕,显得压迫力惊人。他真的好高。
明月仰起脸呆呆地看着他走近,强压逃的欲望。
他漆黑的双眼看着她,睫毛黑刚硬翘长,目光冷,一步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