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那天,走的不只是战功赫赫,心系百姓的小将军,更有温柔知礼,小半辈子活的兢兢战战的闺阁女子。
璟和四年——
正逢严冬,这一小片天地被冬雪覆盖,京城里一整片一整片的红灯笼高高挂起,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各家不久后的家宴。
两旁灯火通明,抬头便是灰瓦白墙和高大的门楼,朱门深院,紧紧的闭着大门,只有西侧角门还半开着,而门后便是石子小路,三面游廊,上屋两间,一明一暗,正面也垂着湘帘,绿窗深闭,小院无人,庭前一枇杷树,高有十余尺。
十岁的盛纡难不住寂寞,迈着小腿跑去找大哥哥玩,身边跟着一个自小伴着她长大的丫鬟小末。
“五姑娘,跑慢些,雪路难行,别摔着了。”盛纾匆匆忙忙的踱步,急于前往大哥哥所在的前厅,小丫鬟一边跟着五姑娘,一边奶声奶气的劝着五姑娘。到底是孩子心性。
快除夕,京都元宵,火树银花,凤箫声动。
今夜无宵禁,闹市摆满各种摊子。东边玩乐区,猜灯谜的,投壶的,射箭的,卖饰品的。西边食肆区,烧味卤味清蒸,应有尽有。南边有许多文人墨客饮酒对诗。北边是护城河,许多人去河边放花灯,祈福祝愿。男男女女挑灯相约凤凰树下、楠木桥边、护城河旁。三哥哥从学舍回来,路过街坊小摊卖的小玩意很是新奇,便买了两个瞧这家里两位妹妹会喜欢的小玩意。
正抬头,便看到四妹妹盛书意,她已披上了厚氅,氅上绣着一簇绿竹。她肤白发浓,仪容端庄,云鬟雾鬓间,簪着只精致的碧玉簪。螓首蛾眉,娉娉袅袅,在这京城里,生得是一等一的好样貌。
“三弟,从书院回来了,可曾带了什么好玩意给妹妹们?”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声音,不怒自威。
“见过二位兄长。”盛书意对着面前站着的大哥哥与三哥哥行礼问安,打断了三哥哥正准备同大哥哥讲的话。
随即身后传来:“五姑娘,跑慢些。”三人的目光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又听到家中小五软糯的声音:“不要,三哥哥和四姐姐肯定都在前厅,我想去找四姐姐玩。”声音刚落下,便听到脚步声渐近,盛纾便想开个玩笑,躲在门外樱唇轻启,娇软甜腻的喊道:“猜猜我是谁~”
四姐姐嫣然一笑,道:“当然是我那可爱粘人的五妹妹啦。”
盛书意话音刚落,便见着披着雪白的厚绒氅,一双浅碧色绣鞋自裙下露出个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放着个手炉。歪着个脑袋道:“四姐姐猜对啦。”随即朝着四姐姐身后看到了下朝归家的大哥哥,便立刻端正了姿势,朝着大哥哥、三哥哥和四姐姐行礼问安。
“小五,下回可不许再这样了。”大哥哥声音严肃朝着盛纾的方向道。随后三哥哥也附和道:“是啊小五,下回可不许这样了。”便连忙将在街坊上买的小玩意递给四妹妹和五妹妹。
“三哥哥怎知我想要这个玩意很久了?多谢三哥哥。”盛纾拿着三哥哥送的美人纸鸢嬉笑的对着哥哥顿首。“谢三哥哥。”盛书意其实很不喜欢自己排行老四,自己和三哥哥只差半个时辰,家中便排行老四。
入夜,阖家团圆。
盛府一家老小,晚上的家宴,并未按照像其他高门大户一样座位,主位坐的依旧是盛父盛均坐,左侧是盛家主母宋槿柔,依次排序的便是盛家大郎盛道桉、盛家二姑娘因以出嫁未曾归家敷宴,其后便是盛家三郎盛道洲,其主母对面便是盛家四姑娘盛书意、盛家五姑娘盛纾。
桌案上摆了笋辣羹、炙鹅、炒鸡、白炸鸡、菱白酢、煎豆腐、蛤蜊肉、查虾鱼……赤蟹等。
夜晚的府邸,四处掌灯,幽静无声的假山石子小路上一片亮堂。“四姐姐,晚上我吃的有点多,劳烦你陪我散步了。”盛纾压着声音低低的说道。
“无碍,五妹妹。”盛书意颇为宠溺的对着盛纾说道。
寂静的夜晚,两位姑娘手提着灯笼,手里的灯笼与那月光相融,光晕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二人一边散步一边聊些闺阁小事,便听到几位婆子闲言碎语:
“主母真是心慈啊,这要是换做是我,怎么可能将那爬床的贱婢所生的女儿养在身边,家主也将那夏氏纳为小娘,未曾苛待半分,听本来的家主本是想让那夏氏将孩子生出,便对外传暴毙而亡,将那夏氏遣回老家。”
“就是啊,那夏氏是个没福分的,生五姑娘的时候,竟难产雪崩而亡。”
“可即便如此,主母也厚葬了她,也将她生下的五姑娘,养在膝下,记在主母的名下。”
“这夏氏,如此过分,趁着家主醉酒,竟爬上了床,真是…”
盛纾还未听完,便听见四姐姐气急的声音:“尔等贱婢,竟敢议论主家,来人啊,将这二人绑起来,带走。”这几位碎嘴的婆子立即求饶:“四姑娘,饶了我们吧,再也不敢了。”
“今日我若饶了你们,他日府内众人,学着你们二位,我盛府还要不要规矩了,来人,将这二人嘴塞进来。”四姑娘身边的婢女、婆子,便立刻将这二人嘴巴用粗布条塞起。
盛书意带着盛纾,一路到了蘅芜轩,是盛府主母住的地方。
“大娘子,主君。四姑娘和五姑娘带着两个婆子来了,要求见您呢。”大娘子和盛均听此,盛均便立刻拿了件深绿色鹅绒大氅给盛母披上,二人便到了书房见四姑娘与五姑娘。
四姑娘一见到母亲便:“求母亲即刻处置这二人,在后院嚼舌根,被我与五妹妹听见了。来人,将这俩婆子嘴巴上的布拿下。”
这二人嗫喘地说:“求主君、大娘子饶命,我们…”
“意儿,这二人说了什么?”主君声音冷厉地询问。
盛书意看了看身旁的五妹妹,又看向了主君与大娘子,二人便立刻明白这两婆子嚼的什么舌根。
“刘妈妈,将这二人各打二十大板随后关入柴房,将其卖身契找出,明日找个人牙子发卖掉,往穷困的地方发卖!”大娘子冷声地断了这二人今后路。
待这二人被拖走后,大娘子柔声道:“纾儿,我与你父亲,并没有因为你亲生母亲做了什么而迁怒于你,你也不必自责,出生不是你可以决定的,而你如今记在我的名下,自是我亲生的孩儿,不必妄自菲薄。”
盛纾听此话,口吻迟疑地道:“谢…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