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
眼看着大好的局面被祝锦蓉搞成现在这样,一旁的宗恒脸色难看到极致,他阴沉着脸上前两步一脚将碧莲踹出去老远,然后又用不善的眼神瞪着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祝锦蓉。迎着宗恒极其不悦的眼神,祝锦蓉识趣的闭上了嘴。
宗恒这才浅浅满意地撤回目光,努力压下满身的怒火转身冲着我拱了拱手,道:“二皇嫂这一招偷梁换柱使得当真是让在下佩服,还好二皇嫂只是一介女子,不然在战场上碰见了,本王可都没有那个自信赢得了二皇嫂呢。”
宗恒简简单单两句明夸暗贬的话就成功点出了我这个“异国人”的身份,这不,围观的北齐百姓看向我的目光登时就不一样了。
看来,之前是我小瞧了宗恒,误以为他和宗珏一样是个草包。
面对众人的反应宗恒很是满意,他背着手轻笑一声再次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宗灵身上:“灵儿,你把方才你在王后宫中说过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省得二皇嫂觉得是我们冤枉了她。”
“灵儿!”宗介不死心,再次开口希望宗灵能够回心转意,然而宗灵又一次让他失望了。
“是……”,宗灵一边啜泣一边开口说道:“是二皇嫂派人抓了四皇兄,然后又派人给长公主送信,为的……为的就是将长公主引出宫。”宗灵说的倒是实话,只是这实话的后半部分她丝毫不提。
“派出去的是这个人吗?”宗恒招招手,立即就有手下将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抬上前来,宗恒皱着眉头将那白布掀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映入眼帘。
宗灵只看了一眼便强忍着胸腔传来的不适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不信你们可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一枚白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朵鸢尾花,就是二皇嫂给他的信物。”
宗恒是决计不肯用手在死人身上乱翻的,因此不用他吩咐就有机灵的下属哈着腰上前来在已经冻硬了的尸体身上摸了半晌,果真被他摸到一块刻着鸢尾花的白玉佩!
下属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仔细将白玉佩擦拭干净,用双手捧着递到宗恒面前。
宗恒只斜斜看了一眼并不伸手去接,他摆摆手,下属便上道地将手中的玉佩高高举起,好让在场的人都能看清楚。人群再次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与此同时,百姓们看向我的目光更为不善。
“二皇嫂还有什么话说?”宗恒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他转向我,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看着宗恒冷漠空洞的双眼我不禁为宗蓉感到悲哀,且不说这么多年她真心实意地为宗恒付出过多少,就单论她是为了救宗恒才惨遭毒手这一件事,宗恒不仅没有丝毫悲痛反而一再利用她的死打击我、打击宗介,当真是铁石心肠、猪狗不如!
还有宗灵,我不知道宗灵到底是为什么要跑到北齐王后宫中陷害我?我是派人抓了宗恒并且引宗蓉出宫不假,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借机置宗蓉于死地。
宗灵明明知道我成功救出她和其他被抓的人之后就派人将宗恒和宗蓉都放了,可她却故意隐去这一事实,只挑我抓人的事说。北齐王后痛失爱女,正愁找不到人出气,一听她的话,可不就觉得是我杀了宗蓉吗?
我用眼神无声地质问着宗灵,然而宗灵只是捂着心口一边哭一边躲避我的视线,我无奈地撤回目光,长叹一口气道:“人虽然是我派出去的,但长公主真的不是我杀的。”
闻言,宗恒冷笑一声:“人证物证俱在,二皇嫂还想抵赖不成?”
话毕,宗恒对着身后一抬手,他带来的全副武装的官兵再次严阵以待,看样子是打算和宗介硬碰硬了。
宗介沉着脸翻身上马,一柄红缨枪在他手中闪闪发光,在宗介背后,同样严阵以待的将士们一齐利剑出鞘,兵器撞击的声音和将士们高呼打气的声音不绝于耳,围观的百姓此时再也顾不上看热闹,如深山老林中受惊的鸟兽一般四下哄散开来。
见此情形,宗灵登时止住哭泣,一脸惊恐地跑上前死死抓住宗恒的胳膊:“你干什么?说好了不能和我哥哥动刀剑的!”
宗恒哪里会给宗灵这个面子,只见他十分不耐烦地将宗灵甩至一边,阴沉着脸道:“不是我要和你哥哥动刀剑,是你哥哥要和我动刀剑。今日本王势必要将杀害我北齐长公主的凶手捉拿归案,任谁阻拦也没用!”
见宗恒不理她,宗灵又很快跑到宗介马前,拽着他的衣角苦苦哀求道:“皇兄,灵儿求你了,快停手吧,若真闹起来父王那里你要如何交代?”
“该如何交代就如何交代”,宗介冷着脸将衣角从宗灵手中抽出,面无表情冷冷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权当我这个做皇兄的替你赎罪了。”
闻言,宗灵绝望地瘫倒在地,哭得声嘶力竭、悔不当初。
见形势不对,宗屿一边从韩渊手中接过佩剑一边柔声安慰我道:“你先进去,万事有我。”说完怕我不肯回去又用眼神示意玉珠强行带我回府。
可事情是因为我才闹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我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我大力挣开玉珠想要拉我进去的手,上前几步抓住宗屿认真道:“宗屿你别冲动,你听我说,我先跟他们进宫……”
“不行!”宗屿听也不听就拒绝了我的提议:“我不可能让你冒这个险的。”说完,宗屿一招手,玉瑶也上前来帮着玉珠一起拉我进去。
“宗屿!”我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再加上玉珠和玉瑶也怕伤着我,于是我再一次从她们手中挣脱,跑到宗屿面前死死抱住他的腰:“你先听我说完嘛。”
宗屿试探着挣了几下没挣开,只好凑到我耳边耐着性子劝我:“你放心,我自有打算,不会有事的。”
这种时候我才不会被宗屿的话骗到,我一边继续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一边半信半疑问道:“你有什么打算?王城被北齐王和王后霸占多年,北齐王若是肯帮你不会到现在都不露面,可见他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王后对我势在必得,宗介虽有军中势力,可他不能随便调兵不说,城门四处还都是王后的人在把守,宗介的人根本进不来。没有宗介的帮助,你准备拿什么和宗恒硬碰硬?”
见我分析的头头是道,宗屿心知今日他不说实话我是不会撒手的,于是他只好再次凑近我,用小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耐心解释道:“我方才已经派人去给祁川送信了。”
什么?!听到祁川的名字,我不由得大惊失色,压低了声音拒绝道:“你是不是疯了?不能动祁川!”
我曾听司徒焉说过,祁川是宗屿费尽心思在北齐军中布的一枚暗棋,是他夺嫡最大的倚仗,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动。更何况,此时祁川远在西南,就算给他送信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宗屿并不意外我知道祁川的事,他手上稍稍加了些力气想要将我的手扒开,与此同时还继续小声劝慰我道:“祁川带兵赶回还需时日,不过你不必担心,王城内的布置足以支撑到他回来。”
我力气敌不过宗屿,只能借机放开他的腰转而用手抱住他的脖子,借势两脚悬空双腿环在他腰间,为了不让我掉下来,宗屿只能腾出手一只手揽着我的腰一只手托着我的屁股。
“宗屿你真是疯了!”我将头埋入宗屿颈间,气急败坏咬了他一口:“你这是以卵击石!”
虽然这么多年宗屿一直有所准备,可现在显然还不是他夺权的最佳时机。北齐王依然健在,北齐王后势力根深蒂固,宗屿本就师出无名,再一个人对上北齐王和北齐王后两方,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担心的都快哭出声来了,谁知宗屿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我吸了吸鼻子,满脸委屈看着宗屿:“你都疯了你还笑得出来!”
当着满街的将士,当着满城的百姓,宗屿微微向前,在我唇上印上一吻。我呆立当场,甚至连害羞都忘了。
“长宁”,宗屿眼底的深情像一抹化不开的浓雾,悄无声息地将我笼入其中:“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我愣了愣,然后松开赖在宗屿身上的四肢跳回地面,抹了把眼角的泪花,又低头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裙,微笑着站在宗屿身旁牵住他的手:“既如此,那我们就同进退共生死吧。”
闻言,宗屿不再催我进去,而是用力回握住我的手,面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直至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父皇和母后之间那种作为夫妻相濡以沫、同进共退的是怎样一种情感。
即使我手无寸铁,即使我不堪一击,可我却好像拥有千军万马一般,满是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