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方案
兔走乌飞,中翼军在中州城外已驻扎月余。
宣战,周军不应。
佯攻,周军配合着做做样子防守一下。
派使者去劝降,程秋初直接将使者射杀了。
莫说孟瑾年,如今每一位中翼军将士心里都憋着火,前所未有的憋屈!
虽说等三路大军汇合必定能拿下中州,可即便获胜他们也高兴不起来。
设想一下左翼军与右翼军会如何嘲讽他们中翼军:哎哟,之前不是冲得挺猛啊,怎的到了阎王爷面前就成了小鬼儿?
届时他们脸面何存?还不如痛痛快快与周军杀个你死我活呢!
然而,孟瑾年率领的这支中翼军之所以能一路势如破竹最先攻到中州城,并非如中翼军将士所想只因他们的主将指挥有方,他们中翼军锐不可挡。
左翼军由叶惟清大将军统率,右翼军则由孟克敌大将军统率,这两员大将皆为个中翘楚不分伯仲,天下太平已久虽无机会领兵打仗,却历经过无数场军事演练,岂会比从军区区数年的孟瑾年指挥能力差。
只怪以往听到小侯爷行事荒诞的传闻太多,程秋初起先只以为小侯爷是来混军功的,区区一个毛头小子他岂会放在眼里,因此周国的主力军大多被程秋初分派到左右两侧对抗叶惟清与孟克敌两位大将去了。
事实证明,程秋初太轻敌了。
可即便如此,当他察觉后却并未重新部署兵力,反而将计就计为中翼军“放行”,打的正是一举歼灭中翼军生擒小侯爷的主意。
为何想生擒小侯爷?还不是因为敌军太强,照此下去周国迟早要亡!唯有擒住小侯爷作筹码与齐云谈判,才可能换来生机。
可交了两回手后程秋初方察觉,他仍低估了孟瑾年,以及孟瑾年率领的这支中翼军。
这哪是什么毛头小子?分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哪是普通的信远军?分明是支精锐之师啊!
他上当了!!谁能想到齐皇与信远候竟舍得拿小侯爷作饵!否则他怎会放任中翼军轻易抵达中州?
然而程秋初更想不到,此计是小侯爷自己提出来的,唯有如此他才能以最小的伤亡最快的时间抵达中州,与程秋初决战。
只需拿下程秋初,破了中州这道防线,周军必定士气大颓,拿下周国轻而易举。
可信远候怎会放任儿子去冒险,万一儿子反被程秋初拿下威胁齐云撤军呢?届时他该如何作抉择?因此坚决不同意。
叶大将军却认为小侯爷此计甚妙,拍手赞成。
孟瑾年则起誓:他若被擒便自尽,绝不让圣上与孟大将军为难。
想当然信远候有多气恼,只以为儿子还在为那小姑娘和他赌气,连轻生的念头都有了,也顾不得正在议事,当场便要捆人。
结果孟瑾年亮出军令状,说孟大将军若敢动他便是违抗圣命,又说咱俩已断绝父子关系,我的生死无需孟大将军操心。
最操心的明明是叶大将军与一众副将啊,这还没发兵呢,父子俩先起内讧了!
最终信远候无奈妥协,做了一番调度,也就有了中翼军这支精锐之师。
可到了中州与程秋初交过两次手,孟瑾年却未能成功拿下对方,就连中州城里的内应也联络不上了,更不可能强攻,伤亡太大不说还未必攻得下。
孟瑾年整日焦头烂额,程秋初又何尝不是,他不想应战吗?他是不、敢、应!
两次交手下来他已看清小侯爷真正的实力,心中虽不惧怕,却不敢赌,他是周国的顶梁柱,一旦倒下,还有多少将士愿效忠皇室?届时整个周国也会随之土崩瓦解!
在想出生擒小侯爷的计策前,他只能先拖着。
然而所有人都未想到,这场僵局最终被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打破了!
这一日,孟瑾年照旧站在沙盘前凝思苦想,守卫突然来禀:叶姑娘有请将军过去一趟,称有要事相商。
一听“要事”,孟瑾年首先想到的是:难道阿颜考虑清楚了,此时便要给我答复?
怀着忐忑不定的心情赶到叶颜的营帐,掀开门帘却见景行也在,他心中顿时浮现不好的预感:她该不会想和景行离开吧?
叶颜语气淡然:“你来啦,过来坐吧。”
“嗯。”孟瑾年应声走过去,坐在为他摆好的马扎上,下颌线紧绷,表情严肃得好似来开会的。
“孟瑾年,我一直有个疑问。”叶颜表情同样严肃。
她如今有事相求才喊“孟大哥”,不需要他时便直接喊名字,孟瑾年心情愈发忐忑,点点头,“你问。”
“我听老何说——”她顿了顿,和颜悦色道,“你可别怪老何多嘴,他也是关心你,他说你急于破城寝食难安,让我劝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因此我想问问你,明明三路大军汇合后攻下中州是迟早的事,你为何要急于一时?”他分明不是个急功近利之人,其中定然有隐情。
犹豫片刻,孟瑾年道:“出征前我曾立下过军令状,必须抢先攻破中州,亲自取下程秋初首级。”
她又问:“假如没有完成军令状会有什么后果?”
见他不愿作答,叶颜未再追问,“不能说也没关系,你那夜许下的心愿我或可助你达成。”
她对孟瑾年与景行招招手,示意他俩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想出一个攻下中州的法子,你们听听看可不可行。”
叶颜整日待在军营里,多多少少了解到眼下的战局,无非是正面攻城代价太大,想智取又联系不上中州城里的内应,她不忍见孟瑾年因无计可施而寝食难安,于是闲来无事便瞎琢磨,还真有了点灵感。
想当初她被个面善的妇人迷晕,后来又被当卧底的景行救下……倘若将中州城当成犯罪团伙,如果有卧底能打入敌人内部,事情不就好办多了吗?
而眼下不就有现成的可以顺利打入敌军内部的“卧底”——她本人!
她可是周国皇帝亲封的“颜美人”,正被皇宫侍卫与慎法司官吏护送上京,她有圣旨、文书、印信,上京必然要通过中州城,程秋初再阎王脸也不敢拦着她进京面圣不是?
倘若问她为何走了数月才抵达中州,好说啊,眼下正在打仗,他们可不得东躲西藏吗?
景行至今还留着皇宫侍卫的衣服、武器、身份牌呢!当初之所以留下那些东西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万一有需要,慎法司司吏们可以伪装成皇宫侍卫——眼下可不就能派上用场了!
挑选出二十名齐兵,十人伪装成皇宫侍卫,十人伪装成慎法司司吏,至于慎法司的制服与身份牌可快马加鞭去浔阳城慎法司“借”,倘若时间紧迫也可伪造,有景行在伪造起来应当不算难事。
行动前还需对这二十名齐兵进行特训,必须教他们皇宫侍卫和慎法司司吏的言行举止、礼仪、生活习惯等,以确保不被程秋初看出异样。
再之后,轮到她这位“颜美人”登场了,由景行一行人护送她上京,再装病留在城里……
一口气说完,叶颜一脸兴奋,眸光灿烂无比,问他们:“这个计划怎么样,可行吗?”
至于进城后,需要他们传递情报还是刺杀程秋初,那得看孟瑾年的意思了,所以她的办法还不止于此,连后续行动方案都想了好几种。
这一副求夸奖的模样,可不可行她心中似乎已有了肯定答案。
此计虽妙,只不过——孟瑾年扫了眼景行,又以复杂的眼神望向叶颜:你当着周国慎法司官吏的面说这些合适吗?还理所应当的把景行也加入到计划中,你问过人家意见吗?
看懂孟瑾年的眼神,叶颜干笑几声掩饰尴尬,她确实忘了景行是周国人,她只记得景行是自己人,赶紧补救:“其实景行也可以不用去的嘛,找个人替他就好了。”
哪知景行斩钉截铁道:“我必须去!眼下无人比我更了解周国侍卫与司吏的日常生活习性,万一有不妥之处我也好及时提醒纠正。”
分明是担心她的安危,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孟瑾年也懒得戳破,他又何尝不担忧呢?
可……中州他必须攻下啊!
拧眉苦思许久,孟瑾年终是站起身道:“阿颜……你随我去幄帐议事吧。”
送她去涉险他做不到,又不想放弃这大好机会,除非有两全之策,譬如另寻一位“颜美人”。
议事幄账内,八位副将正襟危坐于长桌两侧,孟瑾年这位主将坐在首位,而叶颜则隔着长桌站在孟瑾年对面,原本孟瑾年要将首位让给她坐的,但她不敢坐。
倒也不是没椅子给她,只不过习惯了站在讲台上授课,站着反而压力小点,权当眼前坐着的都是她可爱的学生们好了。
叶颜翻开了带来的“讲义”——卧底行动方案书。
没错,她又又又写了方案!也算是一种职业病吧,习惯了提前备课。况且她本就是个严谨的人,习惯谋定而后动,会将所想到的种种可能进行反复推敲,做风险评估。
清了清嗓子,她首先做了个自我介绍——万一不幸为齐云国捐躯,好歹也能在众人心中留个名不是?
自我介绍完毕,被几名虎躯大汉眼都不眨注视着,她又莫名觉得自己不是在授课,而是置身于毕业论文答辩现场。
正了正神色,叶颜开始讲解方案——
时不时有人举手发问,只因她家乡的一些“方言”晦涩难懂。
方案讲解完毕,叶颜这才坐下,喝了杯水润润嗓子,而后问:“诸位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吗?”
孟瑾年率先发表建议:“你不必亲自去,我找个人替你。”
这不容反驳的语气哪是建议,分明是决定!叶颜习惯性站起身,背起双手,“我明白你的顾虑,也仔细研究过找人替我这个可行性,但发现完全行不通。”
“问题出自于我的画像上,那幅画出自徐如海手笔,上面不但盖有他的几枚印章,还有周国皇帝的亲笔题字。”
“若想找人替我,首先必须模仿徐如海的手法画出一幅赝品,再模仿周皇的笔迹题字以及伪造印章,还有就是作画所用的纸、墨,题字用的御墨,你们弄得到吗?”
叶颜朝孟瑾年挑挑眉,表情颇有几分得意,见他沉着脸闷不吭声,视线又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也无一人应答。
几位副将此刻皆处于震惊之中,震惊于眼前这小姑娘非但才智过人,竟连心思也缜密至此!此前他们只当小侯爷是为美色所惑,包括老何心中亦如此作想,此时方知并非如此。
小侯爷到底是从何处寻来的高人?难怪宝贝到连行军打仗都要带在身边,换作他们别腰带上也行啊!
叶颜继续提出设想:“即便你们弄来纸墨,也有能人之士可伪造出一幅赝品,可你们能确保程秋初看不出来吗?他身边难道就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吗?”
她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如果被程秋初发现画是伪造的,不但会让这次行动失败,还会引起他的警觉,从而错失这唯一一次进城的良机。”
幄账内寂静无声,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叶颜再次坐下,慢悠悠喝起茶来。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又问:“诸位还有意见或建议吗?”
除了孟瑾年,众人皆答没有,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商讨起来。
叶颜的计策大体来说非常好,方案也写得面面俱到,只不过她到底不是军事方面的专业人士,也不大了解古代细作到底如何传递消息,所以她方案里有几条计划因实施困难被否决了,当然了,也有保留下来的。
这场军事会议开了足足两个时辰,起初叶颜还听得兴致勃勃,到后面她已经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反正也没她什么事了。
为了这个方案,她熬了好几个大夜,之前没觉得累,还有点小激动,不过也有点小心虚。
她本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如今的身份更加敏感,插手他国军事委实不妥,也怕计划有问题会贻笑大方,更怕被怀疑别有居心。
有何好怀疑的,撇开孟瑾年与老何不谈,在其他副将认知里,一边是二十名死士,一边是偌大的中州,这相当于只拿两块钱去买彩票,中大奖的概率却有一半甚至更多,谁抵得住这天大的诱惑?
会议进行到后半场,众人皆自觉放轻声音说话,只因看到小姑娘不知何时已趴在桌上睡着了,桌面上还淌了亮晶晶一汪口水。
快结束时,齐齐八道高呼声如炸雷般将叶颜自睡梦中惊醒,吓得她从座位上弹跳而起慌慌张张问:“怎么了,怎么了,敌军打来了吗?”
敌军倒没打来,他们还巴不得敌军来攻呢,眼下有比敌军打来更可怕的事!
老何急忙解释到:“叶姑娘,您赶紧劝劝将军吧!”
将军?哪位将军?叶颜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
哦~~将军是孟瑾年,老何说过在军营里要喊“将军”,有孟大将军在场时,需喊孟瑾年为“孟小将军”。
“叶姑娘?”老何快步走到叶颜面前挥了挥手。
“……啊?劝什么?”她什么都没听到啊!怎么有种上课睡着突然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却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窘迫。
老何一脸焦急道明原委:“将军想要扮作侍卫与你一同进城!”小侯爷若有个三长两短,圣上、侯爷、长公主可不都得发飙啊!
“哦……”叶颜望向孟瑾年,见他正头撇向一边搁那生闷气呢,八成已吵了半天,没一个赞成的他脸面挂不住了。
叶颜当然也反对,板起脸拿出老师的语气训话:“不行!你是主将,哪有主将把自己个儿往敌营送的?咱到底是去当卧底,还是去给敌军送快递啊?”
孟瑾年顶着一头问号:“送快递?何为——”
“那不重要,”叶颜挥挥手打断他,坚决表明立场,“反正你不能去!”
她知道孟瑾年担心她的安危,也清楚进城后稍有差池就会性命不保,然而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虽然很惜命,但若能死得其所好像也没什么可惜——不行,她还是感觉很可惜!
但也就…那样吧,少了她影响不到任何人,可小侯爷身份尊贵,掉根头发丝儿她也赔不起啊!再说程秋初又不是没见过他,他还能换张脸不成?
好劝歹劝,孟瑾年仍不肯妥协,叶颜小手一挥果断决定:“让景行跟我去不就行了!”
也不知景行听到这话有何感想,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带吗?
反正孟瑾年快气死了,委屈巴巴望着叶颜:“凭什么他行我不行?你宁可信他都不信我,在你心里他比我重要……”
于是乎,在场八位副将齐齐嘴角一抽。
为免小侯爷在外人面前把脸丢尽,老何招呼几名副将先行离开幄账,还胸有成竹保证:“放心吧,有叶姑娘在,将军铁定去不成!”他早看出来了,孟家男人都惧内!
“劝人”嘛,叶颜驾轻就熟——一哭二闹三上吊!
首先抹着泪说“你担心我的安危,可我更担心你的安危”,然后“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绝对不能去”,最后扯着裤头恐吓“你要敢去我直接找棵树往上面一吊”,一套组合拳下来,孟瑾年终于被叶颜“劝服”了。
翌日又开了一次会,计划就此敲定,叶颜一行人入城后需做两件事:一是联络上内应,了解城中布防,想办法送出情报;二是找机会刺杀程秋初,程秋初一死,敌军士气必定大颓。
关于如何刺杀程秋初,采取的是叶颜的计策。
刺杀嘛,叶颜觉得不太难,难的是怎么约程秋初和她吃个饭。
因为她想到一出损招——下迷药!这叫学而知之,加以善用。
会议结束,走出幄账,天边只余一抹残阳,耳边寒风呼啸,莫名有种凄凉之感。
叶颜突然来了吟诗的兴致:“风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话音刚落便被孟瑾年一把扯进怀里,双臂紧紧箍住了她,“阿颜……我……对不起……”
他已经失去过她两回了!这一回,却要眼睁睁看着她去做那么危险的事!这一回,依旧无法陪在她身边!而她做这些只为帮他达成所愿!
他声音里竟带有几分哭腔,害她也生出一丝离别的伤感。
思维发散,莫名想起顾长卿来辞行那夜,时光若能倒流,她想问问他:心里可有不舍?
若他承认不舍,她还想说:无论发生任何事,别替我做决定,千万不要送我走,哪怕是为我好。舍弃了我,我会恨你的。
而此时,孟瑾年留不住她,正如她当初留不住顾长卿。
可她比顾长卿更混账,明知孟瑾年有多自责,明知他有多不舍,却逼他亲手送她去涉险。
“阿颜,我们另想它法好不好?我后悔了,我不想让你去……你别去……”泪珠终究从眼眶里滚落下来,顺着他的脸颊…下颚…最终流进她颈间。
感受到一片凉意,叶颜无奈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背,“别闹,战争早一日结束,便少一些将士伤亡,也能让周国百姓早日脱离苦海,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做这些,所以你不必内疚。”
他委屈不已:“你就不能骗骗我,让我开心一下嘛?”
可你只会更难过呀!她又道:“我的计划那么完美,不会有问题的。而且,你想呀,我遇险那么多次,最后不都化险为夷了?”
其实方案写好后,她犹豫过。
齐云攻不攻得下周国与她何干,只因对孟瑾年心有亏欠,想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可思来想去,最终也只想到这个办法。
然而心中亏欠再多也犯不着拿自身性命去偿还吧?因此方案写好后她并未及时交给孟瑾年。
奈何老何三番五次来拜托她去“好好劝劝”小侯爷,她这才请孟瑾年过来问其缘由。
军令状她还是有所了解的,一旦立下,未完成的话定要接受处罚,他不肯道明隐情那便说明后果严重,不想让她担心。
可他越如此,她反而越担忧。
终究还是迈出了这一步,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且看她这回还会不会走运吧。
孟瑾年擦去眼泪,神情莫名一松,“阿颜,我不拦你,可你也拦不住我。”
吓得叶颜心里一紧,推开他,“你——”
“放心,我不会冲动。”他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可你若……等我打下中州,杀了欺负过你的狗皇帝和狗官,然后再去找你。”
叶颜瞪他:“这还不叫冲动?!”
他郑重道:“所以你千万要好好的,否则,上天入地,碧落黄泉,我也要缠着你,生生世世。”
“呵呵,我谢谢你啊。”做鬼都不放过人家呢,还生生世世!
“不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