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根深种
瑜城的宵禁是在丑时过后开始,此时尚早还能在城中策马,只不过自戌时起城门便会关闭,若无特殊文书或令牌无法出入,但小侯爷进出城门好像是靠刷脸的。
守卫恭恭敬敬打开城门,还齐声高呼:“恭送小侯爷。”
叶颜嘟哝了一句:“还好你只是个世子,要是个太子的话,以后肯定是个昏君!”
声音虽小,孟瑾年却听得清晰,在叶颜耳边道:“阿颜说得对极了,我要是个太子,以后定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此话听起来虽显得他人穷志短,但对于叶颜来说还挺受用的,不禁弯起了唇角。
马儿跑了有一盏茶时间,一直跑到一片树林后的草地上才停下来,啃起夜草。
完全没有意想中的浪漫,蚊虫围着他们嗡嗡直转,叶颜挥舞帕子一通驱赶,倒还赶出几只萤火虫来。
想起偶像剧里看来的剧情,她恶趣味地指挥起孟瑾年:“孟大哥,这萤火虫好漂亮啊,你去帮我捉几只呗。”
心上人有所求,孟瑾年哪有不依的道理,捉了两只,拢在掌心里,一回头,心上人却不见了。
反应过来是被戏弄了,孟瑾年心中反而有几分窃喜,轻笑一声,“阿颜,别躲了,我已看到你了,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叶颜蹲在草丛中,捂着嘴偷笑。
“以毒攻毒”那次他是不是就这样躲在一旁看她出糗的?她也想看看他会不会担惊受怕。
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身子陡然悬空,整个人被孟瑾年轻轻松松抱了起来。
他抱着人颇得意地在手上掂了掂,声音里透着愉悦:“哪怕是躲到海角天边我也要找到你!”
这尴尬的公主抱让叶颜脸颊没由来发热,双手抵住孟瑾年的胸膛,踢动着双腿,发出抗议:“快放我下来!”
孟瑾年倏尔想起他小时候在某位娘娘宫里见过的一只小猫,每每将那小猫逗得烦了便朝他弓着背炸毛,她如今恼怒的样子就像极了那只小猫,声音也像,细细的、软软的,勾得人心里发痒。
将她放下地,却没松开手,搂着她柔软的腰肢,孟瑾年嗓音蓦地哑了几分:“阿颜……”
夜色中,他眼里似有簇火苗逐渐烧起来,拇指轻抚过她的唇,却压下心中念想,沉声问:“可以吗?”
知晓他问的是什么,叶颜下意识撇过头,“不可以!”果断得连她自己也怔了一瞬。
哪知孟瑾年也果断松开了她,,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只说了一个字:“好”。
叶颜有些懊恼,心道这傻小子向来不是想到什么做什么,怎的今日却跟她装模做样起来?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孟瑾年轻笑一声,道:“无妨,我可以等。”
等什么?难不成等她主动?
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叶颜心一横闭上眼道:“你亲吧!”
见她犹如壮士断腕般,孟瑾年不禁失笑,可心里却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怎会不知她是在努力适应他们的关系,可正因如此,她越努力,他才越心疼。
心中倘若有他,何须如此。
“阿颜。”他抱住她,想借此来忽略掉内心的挫败感。
她应了一声,回抱他片刻,倏地又一把将他推开,笑得狡黠,“小侯爷,让本小姐带你策马奔腾,看尽世间繁华,可好?”
想起她学骑马的过往,孟瑾年额角青筋直跳,急忙抱紧跃跃欲试的人儿,出声阻止:“别,我还想多活几年。”
一听这话,叶颜顿时不乐意了,叮当猫小拳拳捶打着孟瑾年的手臂,“你这是看不起本小姐!你放开,放手!”
“不放!”放手的话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她一脚踩在孟瑾年脚上,趁他抱脚痛呼的时机,利落翻身上马捞起缰绳,一脸得意地用她包满纱布的手朝他挥了挥,“拜拜了您!”
一抖缰绳,马儿拔足奔了出去。
“哈哈哈……”愉悦放肆的笑声回荡在黑夜之中。
可惜她还没笑完,只听一声响亮的口哨,马儿瞬间掉转回头,朝孟瑾年欢快地奔去,任她如何拉都拉不住。
马儿奔到孟瑾年身边停下,叶颜翻身下马,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骂到:“毫无人性!”
这一下大概是拍得狠了,马儿受惊撅着蹄子就想踢人。
幸而孟瑾年眼疾手快,揽住叶颜连连后退,脚下却不知绊到了什么,连带着怀里的人直直倒了下去。
好在草地很柔软,压在他身上的人儿也很柔软,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心中又是一阵怦然。
为何在她面前总是难以自控?可笑他还大言不惭许下承诺可以等。
心跳得愈发快,全身血液都好似要烧起来一般,可怀里的人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起来,他只得将她轻轻推开,坐起身,随口问到:“没摔着吧?”
“无妨。”她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裙摆,坐在他身边。
孟瑾年心中所想叶颜大致能猜得出来,正因如此她愈发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也愈发心疼他。
他们已有婚约,按照现代的说法他们是处于恋爱阶段,可她却从未有过一次主动的靠近,甚至还带着些抗拒,也难怪他会胡思乱想。
或许她该主动一些?
如此这般瞎想一通,叶颜终是下定决心——
猝不及防被推倒的孟瑾年脸色骤然一变,睁大双眼无措地望向叶颜,结结巴巴问:“你、你做什么?”
不知怎的,他这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倒令她想起看过的霸道总裁剧,突然很想逗一逗这个傻小子。
她一手撑在孟瑾年胸膛,一手挑起他下颌,勾起一抹自认邪魅的笑来,缓缓吐出一句话:“你猜呀,小哥哥。”
小哥哥猜她在玩火。
她缓缓俯下头来,直至鼻尖轻触到他的鼻梁才顿住,两道气息相互交换,带起无限旖旎。
孟瑾年呼吸一滞,难道她是想——可她的唇堪堪停在了他唇边,似在迟疑。
此情此景,孟瑾年哪还记得“可以等”这句承诺,只觉得再等下去他就不是个男人了,手掌扣住叶颜的后脑勺往下一摁,直接将她的迟疑付诸行动。
他是头一回,甫一贴上她唇便已心跳加速血液奔流。
在军中他同一堆大老爷们打交道,对于男女之事还是略有耳闻的,从前他十分不屑,总觉得那些人都是瞎吹。
女人有多麻烦他再清楚不过,喜欢他时追着他孟哥哥长孟哥哥短;问她们何事又扭扭捏捏矫揉造作;随便说几句吧,不是泫然若泣就是哭哭啼啼;被拒绝后还四处宣扬他的“恶行”。
直至叶颜出现,他觉得她与这世间所有女子皆不同,不知不觉被她吸引过去,不知不觉心生欢喜,不知不觉已情根深种。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一切一切,好似都令他无比着迷。
这一吻,像被附着了什么神奇的力量,令他心中所有委屈、不甘通通化作乌有,只觉所有努力都值了。
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抗拒他,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心扉终于开始向他打开?
孟瑾年狂喜不已,全身心投入到这一吻当中,恨不能将满腔爱意通过这一吻传递给心爱之人。
星幕下,杂草丛中,一对小情人吻得难舍难分,妄想当霸道总裁的小女子不知何时已被小哥哥调换了身位,反“调戏”之。
最终还是一旁的马儿看不下去了,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似在提醒某人注意分寸。
即将飞走的理智立时被拉回,孟瑾年倏地睁开双眼,抬头、起身、坐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迅捷无比,不敢再看仍躺在地上的姑娘一眼。
他仓促阖上眼,屏息凝神,待那股莫名的冲动被强压下去后,才伸手将叶颜拉起来,道了句“抱歉”。
他们尚未成亲,可他刚刚却差点……是他失礼了。
不明就里的叶颜一头黑线,亲完未婚妻立马道歉是什么梗?难道……这傻小子觉得她是被强迫了?
可方才明明是她主动的好吧?
不对呀,说好的霸道总裁呢?刚刚她……怎么突然就懵了?
“孟瑾年!”
这一声喊得孟瑾年心头一颤,仍弓着身子埋着头。
吓得叶颜还以为孟瑾年是被她的豪言壮举吓哭了,一摸他的脸,这才察觉到他的脸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
可怜孟瑾年是个外厉胆薄的,只听老何说追姑娘要没脸没皮,可再没脸没皮此时也不好意思实话实说,着急慌忙拨开叶颜的手,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天色不早了,我们该、该回去了。”
反观叶颜才是那个真正没脸没皮的,心下了然却仍不忘逗小哥哥:“小侯爷,让本小姐带你策——”
小侯爷不由分说抱起她,将她放到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想都别想。”
叶颜窝在他怀里不由弯了弯嘴角。
她身后的孟瑾年也同样弯起了嘴角。
信远候府外,景行环臂靠在大门口的石狮前,一张脸黑得不行!
见他们终于回来,冷哼一声。
叶颜跳下马,朝景行挥了挥包着纱布的叮当猫爪,“嗨,景行。”
“嗯。”景行淡淡应了一声,眼神凉凉地扫过孟瑾年。
这一眼扫得孟瑾年无比心虚,眼神飘忽不定,只装作没看见。
此举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股无名火从景行心底倏地窜起,若不是因为叶颜在场,他又该暴起揍人了,上前一步拽过叶颜,语气凶狠:“走,回家!”
“啊?我母亲呢?”
“叶夫人有事先回去了。”
“哦。”
正准备回头向孟瑾年道声再见,却已被景行强行塞进马车,“砰”一下关上了车门,叶颜赶紧撩开车帘子探出脑袋,只见景行怒气冲冲朝孟瑾年走去,还以为他俩又要打起来,结果景行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景行板起脸,“以后不许跟他单独出去,尤其是晚上,不安全!”
哪里不安全了?她觉着跟孟瑾年在一起最有安全感了,不过看在景行生气的份上,还是先照顾照顾他的情绪吧?
“好好好,以后都带上你。”
“嗯。”
妹控!叶颜在心中默默吐槽,转念一想,又很开心。
自从她父母因一场意外身亡后,已有多年未曾感受过亲情的温暖,来到这个世界后反而遇到这么多关心她的家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