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沈令仪见他态度软化,马上打蛇随棍上,恳求道:“你放心,我肯定不打扰你的事情,你要做的事情我也不会多问,跟你出来绝对不淘气,不给你惹麻烦……”
程楚池双手放在膝上,微微握紧。
“好不好嘛,我们小心一点,肯定不会被发现的。”沈令仪小心翼翼地凑到程楚池面前,软着嗓音撒娇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咯。”
说完不给程楚池反悔的机会,轻轻在程楚池的手臂上一拍,算是达成了协议。
然后又赶在程楚池反悔前换了个话题:“不过,我有事的时候要怎么找你呢?”
他们两人,一个在内院,一个在外院,平时联系多有不便。
程楚池被她刚刚一拍,恍若大梦初醒般侧过头去,低声道:“你若有事找我,便在你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挂一盏琉璃灯,我自然会去找你。”
琉璃灯?
池表哥怎么知道自己有一盏防风的琉璃灯,还最喜欢挂在葡萄架下?
沈令仪心中疑惑,却不好问出口,只能随口道:“你来找我?你怎么进内院?是飞檐走壁吗?”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娇憨。
程楚池被她软语哄着,倒把教导她不能这么莽撞出门的事情给忘记了。
“我自然有办法。”
马车慢悠悠地穿过大街小巷,二人也将见面的细节敲定,包括见面的时辰、暗号。
眼见着快要到沈府,沈令仪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表哥,我还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程楚池抬头,神色已恢复他往日的镇定从容:“嗯?”
“我听包妈妈说,你外祖父在越州有海运上的生意。”
“对。”
“能否请表哥修书一封,请老爷子帮我在海外寻找一种名为红薯之物,当然,也可能个不叫这个名字……”
程楚池疑惑道:“红薯?你说的可是番薯?”
“对,对,你听过此物?”
“嗯,越州那边的商队里,见过一些水手船工食用此物。”
“太好了,能否麻烦表哥帮我弄一些种苗呢?”
程楚池微微皱眉,心中疑惑。
“你要种苗可是要自己种?为何?”
沈令仪早就编好了借口:“之前在一本海外游记中看到过此物,说是味甜如蜜,因此十分好奇,想尝一尝。”
程楚池自然知道,沈令仪十分喜爱吃食,便点头同意。
马车到了沈府侧门,沈令仪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正要下车。
忽然想起什么,半蹲在车辕上,带着促狭扭头看向程楚池:“池表哥可知,现如今还有哪里,梅花还开着吗?”
程楚池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弯曲,神情淡定道:“城外井溪陇上有一处庄园,园中种有白梅。”
沈令仪点点头,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两日的白梅都比前些天晚了些,原来是出城去了。
“想来就算是城外,白梅也快落尽了,那我以后便不做梅花糕了,回等头桃花开了,我再给池表哥做桃花酥尝尝。”
程楚池自然知晓,沈令仪已经猜到那窗边白梅是自己所送。
他点点头,低声道:“好,那就等表妹的桃花酥了。”
*
是日,百花盛开,太后赐宴金明苑,是为春日赏花宴。
金明苑位于京城郊外,是一座紧靠鹭湖而建的皇家园林,园林内珍奇异宝数不胜数,还有一九层高的摘星楼,世之罕见。
这日一早,贵女们便珠光华服,来到这皇家园林中踏青郊游,赏花嬉戏。
而京城中的许多百姓,也喜欢在这一日拖家带口来到金明苑外的鹭湖游玩,但见水面千里烟波浩渺,岸边桃花绿柳丛生,春风摇曳。
沈令仪今日打扮端庄,不必过分朴素,也不刻意出众,只求泯然于众。
沈秀莹则一改往日清雅打扮,双髻簪花,下垂珠石,看起来俏丽又可爱,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两人由一名女官指引着往园林中一座面阔五间的水榭而去,一路穿花拂柳,只听笑语嫣然,许多贵女已经到了,正在园林中宴饮游玩。
“太后娘娘有旨,请众位小姐随意游玩,不必拘束,待开宴后她自会过来,到时候再请安不迟。”
沈令仪明白,随意游玩只是托词,只怕现在园中到处都是太后的眼线,正在暗中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她虽无心中选,却也不想故意出丑惹事,给自己徒增恶名,因此等女官离开后,便拉着沈秀莹往那水榭中,找了个舒服的去处坐着,悠闲地赏花喂鱼。
并不似别的贵女一般,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卖弄才学了。
“再高一些,再高一些。”
水榭对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地,临水处架着一架秋千,一个着桃红色春衫的少女正蹬在秋千上,吩咐着下面的宫女们用力些推秋千。
“姐姐,那人是谁呀,好生惹眼。”
沈令仪轻抚罗帕,淡淡道:“那是陇州程家的嫡长女,程宝如。”
沈秀莹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她虽然知道程宝如,但毕竟是书中的文字描写,和人对不上号,此时有了沈令仪的解答,方便她快速掌握目前的形式。
沈秀莹故作天真地问道:“那岂不是程家表哥的妹妹,与我们家可是有亲戚关系?”
原书中程宝如和沈秀莹正是在赏花宴上结下梁子,也正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不愉快,惹得太后不喜,最终两人都被赐了香囊,落了选。
这意味着,两人就连皇子正妃的竞选资格都失去了。
沈秀莹收回目光,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得小心点,避开她才是。
沈令仪不想明面上和沈秀莹撕破脸,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她母亲乃是安乐县主,与表哥并非是一母同胞,与我们家更是没什么说得上关系的亲缘。”
沈秀莹四下看看,又问:“姐姐,那个放纸鸢的女孩是谁呀,她纸鸢放得真好,飞得好高哦。”
沈令仪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少女衣袂翻飞,像一只蝴蝶。
她目光恍然,忽然想起,这女子不是王家的七姑娘吗,她后来嫁给了自己的二哥为妻,性格强势能立得住,曾经掌管过一段时间沈家的中匮。
只可惜生第一胎时早产伤了身体,落下了毛病,只能缠绵病榻,无力主持中匮。
“她是临安王家的七姑娘,父亲目前在朝中任国子监祭酒。”
“姐姐,你可真厉害,认识这么多人,不像我,谁都不认识。”
沈令仪面上微微一笑,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
“姐姐,你看那里,可是永城伯府的周三娘,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做什么呢,怎么不出去玩?”
沈令仪顺着她所指看去,只见一个浑身素雅的少女独自坐在廊下,目光低垂望着湖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竟然是她——上一世程楚池的未婚妻,再过几个月就会因病夭折的女子。
据说程楚池不知何时,对她一见倾心,奈何佳人薄命,程楚池因此婉拒了其他婚事,只说要为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守孝一年。
世人皆赞他有情有义……
她忍不住仔细打量了那周三娘几眼,只见她姿态若雨后梨花,和沈秀莹颇有几分相似之感。
不过这周娘子既然来参与太后的赏花宴,便是待字闺中还未许人家的意思,看来程楚池与她目前还未订立婚约。
“大概周娘子性格喜静吧。”沈令仪收回探视的目光,神色淡淡地望向湖面。
沈秀莹也没闲着,脑海中已经快速盘算起来,这个周三娘可是她计划中一枚重要的棋子,扳倒太子,助四皇子上位,都少不了她在其中。
“两位妹妹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呀,春光正好,不如与我一起去赏花呀。”一名杏眼桃腮,满脸笑意的女子走了过来,拉着沈令仪姐妹就要走。
沈令仪惊喜道:“范姐姐,你什么时候入京的?”
范芷月爽朗笑道:“前几日才到,一路紧赶慢赶的,还没来得及去拜会你们呢。”
“三年未见,范姐姐变化真大,妹妹差点认不出来了。”
范芷月拉着二人边走边抱怨道:“自我三年前回益州后,我父亲就把我关在院子里,天天学什么刺绣弹琴,都不许我晒太阳,你们见我现在这样子,自然认不出来了。”
原书中,范芷月乃是益州刺史之女,其父范郑兴在南方剿匪有功,朝廷为显恩赏,这才让其独女入京参与赏花宴。
实际上,范芷月在前期并没有什么存在感,本朝重文轻武,武将的女儿历来不受文官和勋贵的欢迎。
但是剧情发展到后期,山河破碎,四皇子与程楚池联手收复失地、重整河山后,益州的范家地位一下子便微妙起来。
后期范郑兴拥兵自重,以二十万大军的实力,要即将登基为帝的四皇子迎娶其女为皇后,这也成了原书中,四皇子与沈令仪翻脸的导火索之一。
在原书中,范芷月更是因为权势与爱情彻底黑化,成为沈令仪后期的重要对手之一。
沈秀莹看着眼前这两个未来会上演昔日姐妹为爱反目成仇戏码的纸片人,忽然觉得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