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抄袭
时过七日,少见的暖阳洒在萧瑟的枯枝上,顾府门前安静极了,偶尔几个下人进进出出。
卧房旁浴堂里蒸腾着热气,顾昭靠在木桶沿侧昏昏沉沉,他大半身子没于药浴中,木桶中的温水漂浮着各种药包。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水温骤然烫了起来。
顾昭仍闭着眼,只当做是小厮在加热水,可是这温度有点太热了。
“不用加了……”
他不适地睁开眼后,后半句话生生的憋了回去,眼前这人是谁?
这人不是江尧嘛!
“温度不够,药效发挥得不充分。”
稍作解释后,江尧的动作未停,顾昭已经泡了七天的药浴,效果一直没达到她的预期,她今天特意过来看一看药浴过程有没有出差错。
扑通一声。
顾昭手扶住木桶边缘才没栽下去,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神色认真的江尧,这人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顾昭赤着上半身,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喊道:“你怎么在这?你出……去。”
陡然拔高的音量让江尧面露茫然,舀水的动作停在了半空,看见顾昭被热气熏红的耳朵,她眨了眨眼,猛然间明白了顾昭的意思。
可是……
大哥,这不是害羞的时候!
江尧清楚自己再留下来,只会徒增尴尬,她动作利落地添了几舀热水,直到药浴的温度达标后,才用擦手离开。
她出去后,正好看见管家在廊上和一个人说着话,那人背对着她,藏黑蹙金藤纹云锦长袍衬得他身形挺拔。
江尧隐约感觉这背影眼熟,刚想好好瞧瞧,却看见那人身形微顿,和管家低声说了几句话后疾步离开。
这时,管家已经注意到江尧,他笑着迎上来,问道:“江大夫,公子的病情可有好转?”
江尧收回目光,压下心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看向管家,想到药浴的水温问题,叮嘱道:“他的病情在好转,只是药浴时水温要再高一些。”
管家点头应是,他是亲眼看到自家公子的痛楚日益减缓的,自然相信江尧的医术。
江尧离开顾府后,脑海里那个背影一直挥之不去,是她认识的人?还是她在哪里见过这件儿衣服?
似乎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告诉她,是那件儿衣裳的问题。
她越想越感觉奇怪,以她的记忆力还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穿越前,她是单亲家庭,母亲又是生物医学研究员,换句话说,她从小的生长环境就缺少了点文学熏陶,长大后,她更是一头扎进医学行业,一点也没往文学历史发展的倾向。
就连书法这个爱好还得感谢她外公的全力栽培。
所以,她敢肯定穿越前不可能见过这种衣裳。
要说穿越后的话,江尧感觉更不可能了,她的记忆力还不至于这么差。
江尧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一点头绪来,还有一段儿路到医馆时,她抬头一看,脸色微沉,心里顿时有了火气。
到底是谁?往医馆门口扔烂菜叶子的?
医馆外站了不少人,这场面让江尧想起了刚穿越那阵儿,那次是因为江北延蓄意闹事,今天又是怎么了?
围观的百姓有不少人认识江尧,他们看向江尧的目光里有不忍、好奇、质疑以及不屑。
突然,一个布衫男子冲出人群,他指着江尧,大声斥责道:“江尧,你医术不精也就罢了,怎么还偷窃回春堂的古方?”
人群像炸开了锅一样,或低或高的声音接连不断。
江尧打量了下眼前这人,这人空口无凭指责她抄袭古方,是谁派来的人?
回春堂?或者……另有其人?
江尧心里把有嫌疑的人猜了个遍,回过神儿后,才想起眼前还有个人,她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问道:“你谁呀?”
布衫男子是回春堂的药童,他早早地就在仁济堂等着江尧回医馆,他预想过江尧各种反应,可唯独没料到她会风淡云轻地问他。
“你抄袭的正是我们回春堂的古方,你休想不认账。”药童亮出身份,以回春堂在城内的名声,他就不信这些百姓会站在仁济堂这边儿。
果不其然,围观群众中有几个人小声指着江尧说些什么。
不用细听,江尧也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无非是他们信了回春堂的说辞,认为她江尧偷窃药方才制药扬名的。
“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空口无凭就说我抄袭。”江尧一袭烟青色长裙,纤纤细腰却不柔弱,单单站在那里,便让人眼前一亮,她毫不慌乱,有理有据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实这药方是回春堂的吗?”
回春堂的药童扫了她一眼,他从袖口拿出药膏和一张泛旧的黄纸,振振有词道:“这就是证据,若不是你抄袭药方,你的医馆怎么可能有回春堂的药膏?你……”
药童还想说什么时,木门咯吱一响,医馆内的四陈出来见江尧在外面,急忙跨出门站在江尧面前。
十五六岁的四陈已经可见日后高大的个头,他肩膀微宽,站在江尧面前几乎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江尧倒没感觉这个回春堂的药童有什么可怕之处,她现在好奇的是这人手里的药膏和药方是真是假?
她拍了下四陈的肩膀,四陈会意后靠在一边。
江尧伸手接过药膏和药方,在指尖捻了捻药膏后,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她眼神一凛,再去看药方。
四陈见状不对,连忙去看江尧手中的药方,这一看,他心里咯噔一声,这药方怎么和千锤膏的药方一样?
江尧眼眸微暗,千锤膏的药方经过她的改良后,怎么出现一模一样的药方?仁济堂的千锤膏的药方又怎么会好端端的在回春堂手里?
药童见江尧不再说话,认为她已经承认了抄袭之事,他假装大发慈悲道:“我们回春堂老板说了,只要你不再卖这药,我们就既往不咎。”
江尧垂眸冷笑了一下,这些人真的是拿她当病猫啊,她缓了口气,心里的怒气堪堪平复了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清楚药方怎么到回春堂手上的。
再抬头时,江尧面带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证明这药方是回春堂的?如果你们有千锤膏的药方,我为何没看见回春堂售卖过?”
药童没想到江尧还有其他说辞,他神情微愣,随即怒道:“药方是祖上传下来的古方,其中的奥秘岂是你能明白的?这药方我们老板不知道修改了多久,怎料你这个小贼竟将它偷走了。”
“你瞎说什么?”
江尧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四陈先不乐意了,这人一口一个小贼,说话真难听,更何况被说得人还是江尧。
四陈虽然来仁济堂的时间不长,但他十分确定江尧不是药童口中的那种人,这事儿分明是别人陷害江尧。
想到这里,四陈不免有些心疼江尧,明明她对百姓那么好,到头来还被百姓这么骂。
“古方?”江尧轻笑了一声,明媚的眸子染上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她缓缓道,“这不巧了吗?我手里有也有古方,古方里也有千锤膏。”
药童见江尧面带真切,急忙否认道:“你……你胡说。”
江尧笑容一收,原本娇艳的脸上寒霜一片:“怎么?只准你们回春堂有古方,仁济堂就不能有了吗?”
药童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攥着拳头不再说话。
江尧见怪不怪,没给药童一个眼神,只给他留下一句话。
“半月后,仁济堂将面向城中百姓义诊,届时大家自然会看到仁济堂的古方。”
四陈迷迷糊糊地跟着江尧进了医馆,其实不仅四陈懵,吴成和四秋四毅也懵了,仁济堂有古方吗?他们怎么不知道?
江尧自己钻进小书房内,她烦躁地揪了下过腰的长发,叹了口气。要药方是不是?系统的药方拿出来一大沓!
老虎不发威,真的当她是病猫?
江尧头抵着书想着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半月后义诊既是为了宣传药方,也是为了打开仁济堂的知名度,她就不信了她一个五好青年的大夫还能让仁济堂没落下去!
至于千锤膏的药方怎么到回春堂手里的?
江尧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案桌,她脑中隐约有了个成型的计划,希望他们别让她失望。
*
仁济堂抄袭回春堂古方?
仁济堂江尧否认抄袭?
仁济堂有很多古方?
仁济堂将于半月后开始义诊,并放出古方?
蒋年听到仁济堂的事儿已经是三天后了,但真的不怪她对这事儿不上心,而是她是真的忙,忙到没时间回家见她那唠唠叨叨的老父亲。
来医馆小坐的蒋年灌了口水,问道:“你何苦和回春堂置那个气呢?”
“不是置气。”江尧垂首认真记着试验数据,她这几天将系统内的药方一个个试验,好几晚没好好休息了,她声音略微沙哑道,“从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只要好好治病就行了,现在我突然想明白了,名气和金钱这种身外之物还是挺有用的。”
要不然,百姓怎么只信回春堂,不信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