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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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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扫叶,院中草木萧疏,燕商缩着肩膀坐在台阶上,酒坛倒在石阶上。

重生后他很少有如此失控的情况,今儿倒因为一句话成了这副醉鬼的样子。

“江尧……江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他是真的没想到他上辈子见过江尧,今生一见倾心的女子竟是上辈子萍水相逢的故人。

燕商住的院子向来不留人守夜,他借着月色摸索着回到卧房,想起下午狼狈逃跑的样子,他仰躺在床榻上笑了笑。

两辈子,只有江尧能搅动他的心绪。

深夜渐至,房内的烛光不知何时熄了,燕商撑不住困意,梦境裹着往事悄然而至。

那年燕府满门被流放,流放之地贫穷困苦,路上更是步步艰难,他刚处理好父母的身后事,亲妹妹因被官差糟蹋撞死在他面前。

他满腔恨意,拼死也要杀了那个官差。

后来谋杀之事败露,官差发现后,狠厉的鞭子打得他一声时没了呼吸。

官差怕摊上事儿,对外声称他病死了,将他半路扔在乱葬岗上。

等他再苏醒时,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化名江娆的江尧,只不过那时她带着月白色的帷帽,掩住她纤细的身姿。

“你醒了?”

女子声音清脆动听,燕商透过素白的床帐看见江娆坐在地上的毯子,他刚想起身,后背牵连着大腿牵扯出入骨的疼痛,他咬着牙不愿痛呼出声。

江娆拍了拍裙摆的褶皱,兴许是衣裳用料不好,坐了片刻后,半边儿裙身都皱巴巴的,她拍了几下也没捋平,干脆不管了。

指尖带粉的手挑床帐,江娆见他疼得满脸冷汗,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珍惜下我的劳动成果好吗?我好不容易把你搬回来的。”

燕商听到她的话后才发现她的裙角沾着泥土和血迹。

他向四周看去,屋内的陈设简单又特别,窗边地上铺着毯子,一旁摆着个奇形怪状的桌子,不远处燃着小炉子,可见这屋子的主人显然是个懂得享受的人。

只是……他有点听不懂这位姑娘说的话。

他早有死志,自顾自说道:“姑娘费心了,我这种人不值得救。”

亲人俱亡,他又是戴罪之身,去哪儿只是给他人添麻烦,还不如死在昨夜。

“别这么说,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江娆猜他也许遇到了什么事情,可她不擅长安慰人,她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道:“虽然这个时代的确挺穷,但你死了万一去一个更穷的时代呢?”

两人距离这么近,燕商自幼习武,自然听得清楚,他古怪地看了江娆一眼,只当做她是在胡言乱语。

就这样,一个人沉默不言,一个古里古怪,两人就这样在一间茅草屋里生活。

随后,他发现这姑娘奇怪的地方越来越多。

除了她言语中那些他听不懂的话,再到生活起居的差异。

“你到底在说什么?”燕商用水冲了冲手里的油腻,看着江娆捏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生鸡翅。

“你说话了?”江娆惊讶地抬起头,垂下的细纱晃动了一下又落回远处,这人住了这么久,要不是听过他说话,她还以为他是哑巴。

燕商直直地看着她,这姑娘一直带着帷帽,他从来没见过她的脸,他突然伸出手去掀,只见江娆向后弯了弯身子,推开他的手。

“别,我的脸伤了,不好看。”江娆侧过头,想起了他的话,回应道:“我刚才在说可乐鸡翅很好吃,只可惜这里没有可乐。”

“你又在说谎,我没听过可乐这个东西。”燕商仿佛没看见江娆躲闪的动作,谁都有不愿被他人看见的那一面,他也不会去揭她的伤疤。

江尧耸了耸肩,语气似在惋惜:“什么叫我说谎,在我的家乡里真的有可乐,可乐鸡翅也真的很好吃。”

她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只可惜,我回不去了,我又没有穿越时空的本事,只能凑合喝鸡汤了。”

啪得一声,燕商手中的碗重重地放下。

江娆吓得一顿,一回头就看见面色怪异,她撇了撇嘴,在燕商冷脸之前走出厨房,只留下近于抱怨的声音。

“这年头,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

后半夜,江家老宅的人渐渐散去,江北延父母故去时,他大哥将父母的老宅让给了他,这才不至于让他无处可归去。

可谁能想到,江家人先后逝去,江北延至死也未成婚。

灵堂上,白烛摇曳。

江尧让其他人回去休息,自己在灵堂内等着陆聿。

陆聿踏着月色而来,江尧身着素衣站在一旁,原本带着病气的脸色不见血色。

陆聿墨色的眼眸映着江尧的身影,他犹豫了一会儿,抬手去贴她的额头,问道:“你怎么来了?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江尧微怔,目光慢慢地看向陆聿,这人不是来找线索的吗?她偏了偏头,他的手指碰巧不巧地勾到她的头发,一缕发丝正好落了下来。

陆聿没想到江尧会躲,看到小姑娘凌乱的秀发,他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来,你怎么查?还是说你会医?”因风寒入侵的感冒刚好软化了江尧的声线,这句半是打趣的话落在陆聿的耳朵里,像是在撒娇。

“再说了,早日找到线索,你和我都省心不是吗?”江尧没察觉到陆聿的呆滞,自顾自地走上前去推棺材盖,这会儿没到下葬的时候,棺材盖还没有钉上。

脚步声逐渐远去,陆聿才回过神儿来,一回头就看见江尧已经站在了棺椁旁,见状,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说道:“我来。”

江尧见有人帮忙,后退了一步,她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味,灵堂内格外安静的氛围让人莫名心慌,她随口问道:“那个随……随安呢?他没和你一起来吗?”

一般不都是主子在哪儿,侍卫就在哪儿吗?怎么今日陆聿自己来了?

“他有事儿。”陆聿若无其事道,他动作极快地推开棺材盖,不过片刻,棺中人的面容便露了出来,他侧身挡住江尧的视线,问道:“具体上在哪个位置?”

江尧的注意力放在了尸身上,她回忆着江家人说过的话,回应道:“小臂上。”

陆聿挽起来江北延的袖子,果不其然,一片泛红,甚至算不上肿的地方暴露在两人的眼前。

“刑伤不会这么轻。”他打量了几眼和江尧说道。

江尧从陆聿身后走向前,她低头细细查看,泛红的区域不大,不见青肿,说道:“这种程度的伤又不致命。”

闻言,陆聿叹了口气,如果这伤与江北延死因无关,那这条线索又断了:“那是他磕碰所致?和他的死因无关……”

“不对。”

江尧说了句话后就转身去拿烛台,她借着烛光又看了一遍江北延的伤。

腕肘处一片绛红,呈圆型,越往外越接近粉,这种像……

被注射了什么东西,或者被什么昆虫咬了。

“我知道了。”她谨慎地拿着烛台靠近,生怕一不小心把棺材点着火了,见陆聿看向她,她解释道,“你看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或者咬了。”

陆聿根据江尧的指引看到了那个类似于针孔的地方,他不懂什么针能让人马上失去性命,并且让人查不出死因。

他刚想开口,一回头正好看见江尧专注的模样,他脑中像什么弦崩了,再多的话都忘了说。

江尧没感觉到陆聿的心猿意马,她想着各种可能制成毒并且能注射到身体里的药物,可是这些毒素大部分都会有其他表现,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亡。

“不对,不对。”江尧习惯性地用小手指刮了刮手心,她想着江北延死时的样子,他双手在地上几乎抓出痕迹,跟得了什么急症似的,就像……癫痫发作。

江尧眼眸微睁,她空出的手抓紧陆聿的手腕,恍然大悟道:“我想到了,有一种蜱会导致百分之百的死亡率,被蜱咬了以后会出现癫痫的症状。”

陆聿僵硬着手臂任由江尧抓着,见她眼里升起的欣喜,他也仿佛感染到这份雀跃,虽然他没听懂她说的话。

江尧激动褪去,才发觉自己的举动过界了,她错愕地收回手,却没看到陆聿眼底的失落。

陆聿掩饰住落寞的情绪,平静地陈述道:“那他的死亡不是意外。”

“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江尧略有几分拘谨地收回手,“但要证实是不是蜱导致他的死亡,还要证据。更何况蜱虫生长于高寒之地,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中原。”

“我明天去查一下狱卒的轮值。”陆聿将棺椁恢复原样,说道,“你先回去睡觉。”

听到陆聿要去查狱卒轮值,江尧神情未露出丝毫的好奇,她能猜到陆聿的身份不凡,对此并未多问什么。

陆聿送江尧回家后,远远望着逐渐模糊的身影,他伸出手叩了下心口,莫名地想起了顾昭的话。

做他的心上人对她来说是不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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