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级会所的装修用的都是顶好的，将音乐与喧闹全隔绝在包间里。
走廊里很安静。
安静到让男人那句清冷的声音仿佛有了回音。
而那安静的几秒里，足够让赵敬之清醒过来。
饶是不情愿却也同徐明月道歉，“不好意思，喝高了。”
看吧，男人惯会用喝醉当借口。
但讽刺的是，他们只敢欺负看着比他们柔弱的人，却不敢在比他们强势的人面前放肆。
徐明月扭头看向那人，入目的是一个身着深色西装的男人。
西装熨烫妥帖，领带工整地打在脖颈处，他的表情一如他的着装，严谨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男人面部线条分明，五官立挺，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子疏离又清冷的气息。
他深邃的眼神在徐明月扭头的时候，与她对上。
徐明月不清楚这个男人跟赵敬之之间的关系，只当他是看不惯赵敬之的行为。
她迎上男人的目光，说道：“谢谢。”
男人颔首，脸上没多余的表情。
简单谢完，徐明月转身就走，再没了寻江祁的想法。
脚踝刚刚崴了一下，徐明月走的并不快，所以听到了身后赵敬之跟那个男人的对话。
准确来说，是赵敬之单方面的泼脏水，“楼哥，那个女的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
“你是好东西？”男人声音淡淡地问。
……
徐明月从包间出来之后没再去找江祁，出了会所准备打车回家。
但这会儿已经半夜，加上雨雪天气，打车软件上没有司机接单，页面一直显示在等待中。
徐明月不抗冻，但今天为了约会特意穿了露腿的裙子和高跟鞋，这会儿双腿冻得发抖，狼狈极了。
脚踝也疼。
委屈、愤怒、烦闷……各种负面情绪在这个时候堆积到了顶峰。
她甚至都在跟江祁的微信界面上打出了“分手吧”这三个字。
只不过这话尚没发出去，徐明月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呼唤。
“月月！”
随声音一道来的，是江祁。
他顺手就将外套披在了徐明月的肩上，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月月，刚才新领导发言我走不开，让你等久了，是我的错。”
江祁喝了酒，说话的时候带着满满的酒气，但估计是知道徐明月冷，所以搓了搓手放在她脸颊上给她取暖，又把人往怀里拉。
少年褪去学生时代的生涩，又没有完全被社会气息沾染，少年感与成熟感很完美地杂糅在一起。
徐明月气消了一半，但还是推搡了一下。
闷闷地说：“都是酒味，别抱我！”
小情侣的把戏，他抱，她推，他再抱，从一开始带着满满的情绪，到后来的半推半就。
最后还是落入了江祁的怀中。
男人轻轻地顺着徐明月的后脑勺，温声道：“我也讨厌喝酒啊，但是要在新领导面前刷刷存在感。他眼熟我了，回头说不定就带我做项目。”
徐明月不喜欢酒桌文化，只说：“你可是北城B大毕业的高材生，难道不是他们抢着要你吗？”
江祁很轻地笑了一声，“你不懂。”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样简单。
她也不喜欢江祁每次都用她不懂这个借口来搪塞她，“我怎么不懂了？”
江祁无意继续这个话题，松开徐明月，“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结束了。”
“还等啊……”
“委屈你了，”江祁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你先去我车上，礼物给你放那边了。”
徐明月其实很容易满足，他没有忘记她的生日，也给她准备了礼物，他今天没赶去他们的约会是因为临时生了变故……
不是不爱她了。
以为结束异地就能时不时见面，过着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再也不用抱着手机叙述思念。
可她，的确已经很久没有跟江祁约过会，没有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聊聊天。
这恋爱，好像谈得比异地的时候，还要艰难。
……
不远处，一辆黑色宾利慕尚稳稳地停在雪夜里。
后座车窗打开，昏暗车内只见一个五官精致的男人散漫地靠在椅背上。
他从烟盒里抖了支烟出来，夹在指间，却没点燃，将夹烟的手支在车窗上。
贺屹楼眼神淡淡地望向斜前方刚刚上演的一出小情侣戏码。
也不知那个男人跟人姑娘说了什么，之前还气得恨不得掀了全世界的人，转头就露出浅笑来。但小男朋友走了之后，她又一脸失落。
短短几分钟的表情，就丰富得够出一本书。
片刻，男人收起支在车窗上的手，声线清冷地对司机说：“走吧。”
……
徐明月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停车场去找江祁的车，却在看过往车子时，瞥见了斜后方的一辆黑色轿车。
她记得那车停那边挺久了，之前没开车窗，这会儿开了。
她看到一只夹着烟的手支在车窗上，烟没点燃，但那纤长的手指，轻点车门。
像是在纾解某种烦闷的心情。
但很快的，那只漂亮的手收了回去，车子启动，缓缓驶出。
车子移动，徐明月这个视角就能看到后座上的人。
在车窗完全关上之前，她跟车里的人有短暂的对视。
是他。
刚刚帮了她的那个男人。
……
江祁回去的时候，恰好撞见跟他同期进研究所的同事王涛。
王涛笑呵呵跟江祁说：“还以为你女朋友来了就走了呢。”
“都还没散我怎么走？”江祁脸上带着倦色，累的。
在徐明月眼里，他是B大毕业的高材生，但每年B大毕业的高材生不计其数，他不过是其中一个，真不算什么。
而且在研究所这个神仙打架的地方，研究生只是入门，就连王涛这样吊儿郎当的都是国外藤校毕业的博士。
他在学习上的优势来到社会上之后，毫无用武之地。
王涛揽着江祁的肩膀，压低声音道：“说实话江祁，整天在实验室里当牛做马，不如哄好女朋友，少走十年弯路啊。”
江祁蹙眉，表情不是很好地看着王涛。
王涛识趣地收回手，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我就是有次看到你女朋友来找你，看她开的是帕拉梅拉。”
他们现在只在实验室里做最基础的事情，每个月也只拿微薄工资。
要想买百万的车，得猴年马月。
就算到时候真赚了钱，也肯定得先买房，豪车对普通人来说，不是刚需品。
江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带着疏离的语气说：“她开什么车是她的事情。”
王涛嗤了一声，“这样的机会我想要还没有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江祁转身就走。
……
徐明月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时间迈向崭新的一天，江祁他们的聚餐才堪堪结束。
要说一点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但看到江祁被醉醺醺地扶过来的时候，徐明月又挺心疼的。
她想起之前参加家里公司年会，她跟父母兄长坐在主桌，席间不断有人来敬酒。
敬酒的人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瓶，面带笑容挨个敬过去。
一波又一波的人，徐明月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和面容，只记得他们手里那一杯又一杯被喝完的酒。
徐明月下车将江祁从王涛手里接过来，江祁大半的力气都压在了她身上，蹭了蹭她的脖颈，带着点歉意说道：“对不起啊月月……让你等这么久…… ”
徐明月给他紧了紧身上的西装外套，怕他着凉，哪里还生气？
“赶紧去车上吧，别着凉了。”徐明月扶着江祁，又对王涛说：“谢谢你啊。”
王涛笑笑点头，眼神多在徐明月身上停留两秒。
但徐明月那会儿心思在江祁身上，费力地把人送进后座。
江祁醉得不行，直接倒了进去，在彻底断片之前，还喊着徐明月的小名。
有那么一瞬间，徐明月没办法将此时醉醺醺的男人，跟记忆中穿着校服站在全校师生前，以优秀毕业生身份演讲的意气风发的少年，画上等号。
凌冽的寒风吹散了徐明月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转身上了驾驶座。
等徐明月坐上驾驶座准备启动车子离开时，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姑娘小跑了过来。
夜色正浓，灯光并不明亮。
徐明月只依稀看到是个戴着眼镜，看着很温柔的女人。
女人挥了挥手里的双肩包。
离得近了，徐明月看清那是她送给江祁的入职礼物。
她打开车窗，车外的女人冲徐明月点点头：“这是江祁的包吧，王涛送他出来的时候落下了。”
“是的，谢谢啊。”徐明月伸手接过，顺手扔在了副驾上。
车外的女人又忘后座上看了眼，提了一句：“今天晚上江祁喝了好多，还好有你来接。”
“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了，不顺路。”
徐明月点点头，客气完之后便启动车子离开。
后来将江祁送到家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那姑娘应该知道江祁住哪儿，所以才知道这一趟不顺路。
可江祁好像没跟徐明月说过，他们实验室里有女同事。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细想，江祁就去卫生间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