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齐清淮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弄丢了妹妹的那一天。
他被母亲搂在怀里，听着隐含啜泣声的安慰时，没了以往感受到的温暖，只觉得浑身冰冷，四肢无力，揪心的恐惧一点一点没过头顶，将他淹得喘不过气来。
他不断的质问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牵好安安，为什么不牵得再紧一点。
如果他牵紧了安安的手，就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哥哥总是这样，管我管的这么严，我又不是小孩子啦！也已经过了出门需要哥哥牵手的年纪了！”你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偏过头不看齐清淮。越过你而直接教训你的人，对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耻辱？就算对方是你名正言顺的兄长也不行。
齐清淮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恍惚了一瞬:“安安……”
“不是的，我没有、没有想要管教你的意思，”他慌乱解释着：“我只是不喜欢……是哥哥的错，我不应该那样对你的人。”
齐清淮语气急促的说了一连串道歉，沈心窈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便柔柔哄道：“安安，你兄长知错了，你再不理他，他瞧着都快哭出来了。”
沈心窈心里清楚这件事可大可小，说到底就是一个姿容出色几分的下人而已，是安安院子里的，也更是齐家的，齐清淮对他发脾气那也只能算身为下人的他倒霉，真追究起来最多也就口头指摘几句。换个慈和点的娘，这事轻飘飘就能掀过去。
但沈心窈只是笑吟吟的哄着安安，没对此事做出半分评论。也就刚刚说时顺着齐清淮的话，道了一句他知错了。
谁都能错，她的安安可不能错。
在沈心窈和周边婢女们的温声软语下，你总算消了点气，肯偏头看齐清淮。
他正垂着头，脸色苍白，一双清眸少了平日的冷静与镇定，满是紧张和不安。
可怜巴巴的。
你彻底消气了，再怎么说这也是从小疼你到大的兄长，感情自然不是一个相处没几日的花仆能比的，只是你口头上却不肯落下风:“哭就哭罢，反正被落了面子的人是我，哥哥刚刚可是威风得很，哪像我又是被吼又是被骂的！”
齐清淮见你终于肯看他了，眉眼便生出笑意，听见这撒娇意味更多些的指控，他忙轻车熟路的哄道:“没有没有，没有吼你，也没有骂你。是我的错，是我刚刚语气重了，才让你听茬了，我该挨骂！”
说着，他看向沈心窈，“母亲，您女儿人美心善骂不出口，您快替她骂我几句，好帮她出气。”
沈心窈掩唇低声笑着，温温柔柔的说道:“是是是，都是你不对，惹恼了你妹妹。”
齐清淮做出一副挨训样，乖巧的垂下了头，只用余光偷瞄你。
沉默片刻，你轻哼一声，顺着台阶下:“知道错了就好，往后再犯，我可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齐清淮顿时喜上眉梢，仍是轻声哄着:“绝对不会再犯了。”
一个花仆又怎样，安安开心不就好了吗？
就算看那花仆再不顺眼，齐清淮也忍了下来。他的安安高兴就好。
对沈心窈来说，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对望榆来说，这却是格外难忘的一天。
他先是挨了一巴掌，接着又被罚跪，跪到膝盖发麻发紫，才等来了念念。
“起来吧，小姐为了你，可是跟淮公子吵了好久。”念念叹着气道。
望榆没有等来想见的人，本来还有些自嘲，可听了念念的话后，又不禁有几分失神。扶着墙艰难起身后，他才小心翼翼的问:“小姐很生气？”
“那是自然。”念念蹙起眉头，似是发愁:“都惊动了夫人，你说小姐气不气？”
望榆黝黑的瞳仁划过一丝笑意，膝盖处的疼痛已然被心底升出的其它情绪给盖了过去。他眼睫微颤，低声道:“是我的错，惹恼了小姐跟淮公子。”
是他胆大妄为，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还被淮公子看到。
“望榆，小姐待你如何你是清楚的。”念念眨着月牙眼，笑着提醒:“可你也得明白，咱们这些人能过得滋润，全是因小姐人美心善。小姐人好，咱们做奴仆的就更加得为小姐分忧，摆正自己的位置对不对？”
望榆低眉顺眼的应道:“念念姑娘说得是。”
他本就生得好看极了，温顺时更是添了几分惹人怜惜之意。
念念仔细打量了他的神色，没看出丝毫不满后，才笑呵呵的拿出一小盒罐装的药膏，安慰道:“睡前把这药膏抹在伤处，也恢复得快些。今日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不必再去小姐跟前了，以后也记着避开点淮公子。”
望榆道了谢，又等念念身影看不见后，才朝自己在青玉院里的住处缓慢走去。
摆正自己的位置？
望榆面上露出一点嗤笑，他已入奴籍，还有什么位置可言！
小姐不需要他时，他自会做一个尽责的花仆，日日夜夜只看着这院里的花花草草。可小姐若唤他过去，难道还要他开口拒绝？
他又不是什么恪守己身的君子，小姐喜欢靠在他的怀里，那他就将自己每日都打理得干干净净，让小姐靠得舒服舒心。就算他有一点私心，有一点妄想又如何，他总不能异想天开，指望小姐纳了他不成？
他只要能待在小姐身边，就已经满足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望榆再一次见到小姐时，没有提到任何受罚相关的话，只是在小姐问起时，答了句身体无碍。
望榆隐约明白小姐喜欢怎样的他。
所以他努力维持着小姐喜欢的模样。
“我当日指的那盆花如今开得怎样？”你靠在望榆的怀里，百无聊赖的翻着话本看。
望榆拘谨的看着你，回答的声音不乏恭敬:“甚是美丽，小姐可要看一眼？”
“不用，不好换一盆花带过去就是了。”你对那个落英宴不怎么感兴趣，也没有出风头的意思。按你母亲的说法就是，主角不是你，出去逛个一圈回来就行。
自然对这要带过去的花也没多少重视。
“小姐，婢子听夫人的意思，这落英宴似乎不只邀请了女客。”勿安站在一边替自家小姐剥着果皮，说话时还不忘狠狠剜一眼坐得笔直的望榆。
你对勿安的宽容度很高，十句话有九句都会回。
“嗯，本来哥哥也在宾客名单中，只是他那日要随父亲回宗祠参与族会，便推掉了。”翻过无聊的一页后，你打了个哈欠，“这话本写得是真没意思，早知道就跟清文去看戏了。”
念念也插话进来，笑道:“谢二小姐好像也去落英宴？那小姐到时就不愁伴了。”
“她去，谢夫人替她相中的那几家公子都去，能有个接触机会也难得，她自然会去看看。”
你看得都有些犯困了，干脆把话本一扔，瘫在望榆怀里，专心与勿安她们聊天。
“那小姐可得趁这机会也好好看看！”勿安笑起来一张小圆脸格外的可爱，“徐大小姐亲自筹办的落英宴，能参加的人肯定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一定有配得上小姐的人！”
你被逗笑了，在望榆怀里调整了下姿势，笑眯眯道:“你这是变着法夸我呢，不过我可没你这么自信，我呀，到时随便找个角落坐下等结束就行了。”
望榆绷紧的心弦松了些。
你却在这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摸得他的心狂跳不止。
“不过要是有望榆这般貌美过人，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望榆傻愣愣的坐着，白玉无瑕的面容微红，眼里波光潋滟，看着妍丽动人，身体却僵住了，不敢动一下。
你笑倒在他身上，暗自寻思着，未来夫婿身份地位都不能高齐家和沈家太多，不然真给你弄出什么问题来，这两家就没办法给你兜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