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章
洛念内心愧疚,曾答应了陈楚清会好好活着,后来却还是赴死沙场。
所以,这一世就好好的吧,如舅母所言好好活着。
不过是时候思考该如果救裴信了,她想活着,但也不想守寡。
洛念把事情放在心上,又同陈楚清话了会儿家常便辞去。
时候刚好,官员们刚下朝。洛念跟着引路的宫女前往御书房,中间会途径官员们下朝必经之路。
彼时洛怀慎正好在这儿,而他身边是——裴侯爷?
不是说他们两人不对付吗,怎么瞧着笑意盈盈相谈甚欢?
洛念怀揣着疑惑朝洛怀慎走进,打算朝两位长辈行个礼再去见陛下,毕竟裴远宏是自己未来的公公,得留个好印象才是。
待走进,听见了二人谈话内容,洛念内心疑问终于得以解开。
别看两个人笑着,那话语间夹枪带棒的,关系不好确非谣传。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二人大概是这般想的吧。
不对,应该是她爹是这般想,毕竟裴侯爷那身军功不是白得的,她爹打不过,嘴又管不住,只得出此下策。
至于裴远宏……
洛念压下嘴边的笑意,裴侯爷或许没他爹这么巧舌如簧,但气势上并没有输。军中之人哪会这般在吵架时一句粗话不说,还配合着你“谈笑风生”。
裴侯爷这是让着自家爹爹,给足了面子,偏生她爹还洋洋自喜颇为得意。
洛念不得不慨叹裴侯爷好胸襟,难怪教导出裴信这般好的人,回去定要好生说说自家那不成器的爹。
二人见到洛念,也停下了“交谈”。
洛念朝二人行了礼:“裴侯爷,爹爹。”
她爹和侯爷肯定觉得她很乖巧懂事明理。
以她爹的性子,说不定还要和侯爷炫耀自己女儿多好,亲自来接他回去,虽然只是顺路。
但想象中的父慈女孝并未出现。
只见她爹当场脸上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旋即又强扯嘴角,“怎么今天礼数这么到位,以前不都是作天作地的,和你哥爬树下地打架骂街?”
洛念:“?”
首先洛念不得不承认,洛怀慎说的这些事情是真的。
但是,虽然她和她哥洛湛从小到大也是顽皮,也称得上作天作地,不喜守规矩,洛念甚至不同于其他闺秀,拜师学了剑法,但两人都算是守礼,礼仪课什么也是乖乖上了的,正式场合从不出差错。
洛怀慎说的这几件事其实也是另有隐情的。
爬树是因为他们放的风筝挂树上了;
下地是幼时得了夏长垣赏赐的西域奇花,只此一株,所以在院子里亲自照料;
打架是她学了剑术逢年过节回家和兄长切磋,以及街上遇见混混什么的拔剑相助,惩恶扬善;
至于骂街,是因为他哥追她嫂嫂时出了状况,跑去借酒浇愁被她提剑在街上追着边打边骂带回家。
因此,洛怀慎在断章取义抹黑她在裴远宏面前的形象,哪怕确实有些不够大家闺秀,出发点是好的呀。她自回京这几日起,除了昨晚偷溜去见了裴信,那可都是本本分分,规规矩矩的,该行的礼可一个都没少过!
果不其然,洛怀慎边说着边轻搂着她低语:“干嘛愣着?爹帮你呢。在裴远宏面前别这般乖顺,尽管惹他不喜,到时候说不准这婚就退了呢!”
是呢,真不错,她现在在裴家父子俩面前算是面子里子全没了。
洛念无奈,咬牙挤出笑意,温声询问:“爹,您有没有想过,就是万一这婚不但没退成,还给裴侯爷留了差印象,让女儿我之后的日子更难过呢?”
只见朝堂上万人敬仰的人精似的洛丞相,不仅未发现自家闺女的异样,还傻子一样愣了小会儿,旋即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洛念:“……”您还记得自己是丞相吗?外人私下里说的人精呢?
洛念看着一旁的裴远宏,见他并未在意洛怀慎对她的抹黑,还轻轻打量着她,见她抬头,视线相撞,也就轻点了下头,算是对刚刚她行礼的回应。
大夏向来能者居上,裴远宏是名将,且曾救过夏长垣和夏晴雪的性命,遂得封侯拜爵,甚至特许他可在宫中佩剑,所以即使不像其他权贵对皇家子弟行礼也是陛下默许的。而皇家子弟们见了他也是自行行晚辈礼,以表敬意,就像洛念方才那样。
只不过洛念存了点小心思,希望在未来公公面前留个好印象,礼行的十分标准。便是宫中呆了几十年的礼仪嬷嬷也就不出丝毫错处。
洛念绕开洛怀慎,行至裴远宏面前,再次行了礼,“家父性子素爱玩笑,侯爷勿怪。”
裴远宏虽是武将出身,但在官场上这么多年,该有的心眼也有。
洛念一句话,既解释了方才洛怀慎的断章取义,又表达了对裴远宏的敬意以及有意缓解两位长辈间的关系。
不管是不是出于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裴远宏都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确实懂事明理,脑子也聪明。
想到赐婚前一日自家小子在他书房的那番发言,不禁慨叹一句眼光不错。
洛念还不知道短短几息间就被未来公公在心里盖了章。
见裴远宏垂眸打量了她,却迟迟未言语,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余光瞥见洛怀慎似乎有些跳了脚,想上前说些什么,洛念立刻一个眼刀瞪了过去。
洛怀慎被突如其来的眼刀吓到,抬到一半的脚愣是停在了半空,随即讪讪收了回去,垂眸暗暗抱怨。
怎么还有闺女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爹爹!
于是,此刻并不在场的裴信自然不知自己已在未来岳父心里划上了叉。
“裴爱卿可是真心愿意娶我家常乐?”
御书房内,夏长垣坐在案前,沉眸打量着一旁的裴信。
裴信抬眼回望,“陛下这话如今说不也晚了吗?圣旨都下了我还能悔婚不成?”
悔婚自是不能,毕竟是抗旨。不过历来有不少皇子公主因着一道道圣旨,最后过得苦不堪言。
皇子们一台台轿子往府中抬着数不尽的美人;公主们在深闺中望着四角的天空,自怨自艾。
夏长垣不想,也不许自己的宝贝侄女受这样的委屈。
裴信刚刚那话避而不答,更是戳了他心窝,偏还端着一副懒散模样,怒火直接就上了头。
正要发火,外头一个小太监踱步进来。
赵广前去听那小太监说了什么,回到夏长垣身边低语,“陛下,常乐公主来了。”
夏长垣脸色顿时好了大半,看了眼殿中的裴信,沉眸不知想了什么,才让人宣洛念进来。
洛念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在殿中站着的裴信,微有些惊讶,然后又看到了坐在高坐之上的皇帝舅舅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洛念:“?”
她十分怀疑自己是兔子进了狼窝,总感觉会出事。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走是肯定不能走的,只有迈着有些狐疑的脚步往前走。
“参见陛下。”洛念端正朝夏长垣行了个礼,然后轻轻提了口气,缓缓朝身边的裴信行了个礼,“裴小将军。”
话一出口洛念就觉出不对劲了。
她刚回京不过几日,且昨日才同裴信有了婚约,怎可能今日就能直接在这儿认出他来?
洛念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完蛋了,这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形象就要维持不住了。很快整个定京就会知道,常乐公主洛念在赐婚第一天就忍不住翻墙进定安侯府见未来夫婿。
果然,夏长垣在见她和裴信打招呼后,直接开了口:“你们认识?”
然后先是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了几下洛念,再用威胁的眼光瞪着裴信。好像若下一秒她说出两人有些什么恩怨情仇,他就会当场把裴信给斩了。
这事倒是她这位“昏君”舅舅能做得出来的。
而一旁的裴信却是微怔了下,似是惊讶她会同他打招呼。
不过很快就调整了状态,毫不掩饰地用看好戏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动了动唇想要开口。
为了防止裴信语出惊人,让她背上千古骂名,洛念立刻出声打断了他:“方才在来的路上遇见了爹爹和裴侯爷,爹爹说裴小将军在您这儿,殿中站着的就这一位,那不就是了嘛。”
爹,为了你女儿的名声,这锅您就帮忙背着吧。
此时,马车上毫不知情的洛丞相打了个喷嚏,撩开车帘往外瞧,嘀咕着:“念念什么时候才出来,我都有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