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敌
犀珂境内,裴信带着人往既定方向撤退。
不愧是濛滋名将,竟能想到他会带人偷潜过来打探,躲得这么隐蔽都能找到。
同卡迪相比,确实厉害,犀珂兵在他的带领下实力也是有所提升,排兵布阵之能不亚于他。
好在他拿到地形图后,迅速相出对策传信回去。
虽比预计时间提前了不少,但按时间来算,裴家军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就到。
现在带着他们往峡谷那边撤退,再拖半个时辰就好,再拖半个时辰,他就能将这八百个人,全都带回去。
一路上不知提剑斩断了多少支射过来的箭矢,击杀了不知多少个追上前来的犀珂士兵。
众人皆有些体力不支,已经看到峡谷口了,众人皆强提起速度,突破体力极限往前奔去,只有那里还有一线生机。
八百人马已经跑到了指定地点附近,并未有援军,他们还没有到。
而此时犀珂已经追上来,手持武器对准着一群人。一位带着面具的男子身着铁甲,骑在马上行至队伍前方。
他微低了头,面具下的眼眸透着阴狠光芒,“你就是裴信?那位大夏的常胜将军?”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声音低沉浑厚,却透着浸骨的凉意。
“听说犀珂这次带兵的是濛滋的将军,想来就是你吧。”裴信并不避讳他的目光,抬眼凝望回去,哪怕一个在马上一个在地上,气势也丝毫不输。
那人冷哼一声,“是我,知道了又怎样?”
“犀珂主昏庸无能,竟然会相信一个他国将领,还将兵权交于他而冷落自家人,这般没脑子的君王,我倒是第一次见。”
裴信拖延着时间,注意力在四周查看,等待着援军的到来,他答应过小姑娘,要把人全部带回去。
“你很聪明,也很勇敢,仅带八百人就敢北上,比我预想的要少得多。”
“多谢夸奖,你也不赖。但你也真是看的起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少说也有十五万了吧。”裴信执剑立于众人之前,对面前的军马丝毫不惧,“你是远鞑图吧,濛滋那位深受百信敬仰的将军。”
马上那人笑了笑道:“居然知道我。”
“在墨城的时候,听当地的濛滋商人说起过。”
“哦?都是怎么说我的?你告诉我。”
裴信微蹙了眉,这般命令的语气他很不满,“他们说,远鞑图生性多疑,手段狠辣,在濛滋朝堂搅弄风云,凭一己之力重伤了濛滋几家名门,把控朝政。甚至于他的父亲,都不免听命于他。”
远鞑图勾唇笑了,“怎么听着我这么像个奸臣呢?我还是很喜欢咱们现如今这位国主的。”
“喜欢?”裴信冷笑,“怕不是喜欢他人傻好把控吧?就和犀珂国主一样。”
远鞑图佯作沉思状,“唔……好像确实如此。裴将军何故这般厌恶的表情?倒叫人好生伤心。”
说着便抬手捂着心口,做出难过状,随即又摆手笑道:“罢了,反正你也快死了,算是给你个恩赦,允许你现在这样。”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继续笑到,语气中充满戏谑,“你这样的人可不多,我很喜欢,不如你求求我吧。”
裴信轻佻眉尾,“怎么?求你你就放了我吗?”
“当然不。不过,倒是可以让你活的久些。”远鞑图抬眼看过裴信身后的那八百人,骑马上前,在裴信身前微微弯腰,“我先杀了他们,最后再杀你,如何?”
“呵,好啊。”裴信咬牙回道。
远鞑图笑了,刚准备起身,忽有一道寒光迎面而来,直指喉尖。
他赶忙后仰,翻身下马。
“你——”
刚稳住身形,裴信的剑又迎了上来。两方士兵见这边动起了手,也纷纷举起武器,对战一触即发。
虽然这八百人皆是军中中功夫数一数二的,但数量上总不占优势,而逃跑时也耗了不少体力,渐渐就落入了下风。
裴信一边与远鞑图对战,一边又关注着己方士兵的情况,不免也费力了些。
哪怕极力掩饰,远鞑图也去看穿了他的一心二用,“裴将军,这么分心,可不是对战中该有的啊。”
说着,便后退至马匹边,抬手架箭射向附近的一名士兵。
只见裴信果真如他所料上前为那个人挡开箭矢。
远鞑图立刻拔出弯刀飞身砍向裴信。
躲是躲不开了,裴信抬起剑要挡,腰腹传来疼痛,是之前的伤口裂开了,鲜血从伤口处浸出,撕扯的疼痛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视线因疼痛而模糊一瞬,只得强忍疼痛,凭直觉抬起手来挡。
身侧却又有剑气袭来,剑尖直指远鞑图,替他挡开了这一刀。
来人轻身落地,转过身来扶他,声音带着焦急,“没事吧?可是伤口裂开了?”
视线逐渐清晰,眼前人的模样也映入眼帘。
姑娘将头发扎成了高马尾,脸上带着一块面具,露出的那双清亮的凤眸里擒着担忧。她身上穿着裴家军的黄铜铠甲,手上提着把剑,方才替他挡下了敌人。
“你……”
为何在这儿?他想问她,想骂她,这里很危险,不该来的。
可最后这些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句,“你来了啊。”
地面开始规律振动,裴家军的战旗出现在了峡谷两边的山地上,耳边军号嘹亮,箭矢落地射杀掉进入峡谷的敌军。
一阵箭雨落地,步兵很快从峡谷两道出口处包抄上来,将这里十五万的敌军反困其间。
局势瞬间扭转,远鞑图脸上那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淡了,露出愤意,“倒是我小瞧了你,原来方才竟是有意在拖延。”
裴信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他,淡声道:“是你太过自负罢了。”
洛念也转过身望向远鞑图,看到他脸上的面具咦了一声,随即皱起了眉,撇了撇嘴,语气却故意带上一丝疑问,转望向一旁的裴信道:“这人怎么学我带面具?”
远鞑图被她这有意的举动气的差点吐血去,但还是强笑着道:“这位姑娘好生霸道,天底下戴面具的人这么多,难道人人都是学你吗?”
裴信刚要开口,洛念扶着他那只手却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臂。他愣怔望去,只见小姑娘佯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然后语气认真地回道:“也不是不行。”
神他妈也不是不行。
远鞑图的笑僵在了脸上,只听洛念又补充道:“不过我戴面具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在外面要小心些,你嘛——”
她略停顿了一下,随即双手一拍啊了一声,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肯定是因为长的太丑,不好意思见人。”
远鞑图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洛念却继续不依不饶:“你怎么不笑了?”
然后一脸无辜地转过头问裴信:“是我说错了吗,他难道不是丑,是十分丑?”
裴信被她的这一举动逗笑,“咳,你啊。”
抬手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然后手顿在了空中。
洛念被他敲了,抬手捂住额头,然后抬起眼看见那只停在她额前还未收回的手,想到什么,也愣在了那。
杨洪峰和一个敌军交战着从旁边不远处经过,看见两人站在战场中心不动,旁边还有个敌军将领,击败面前那个敌人后不由急得大喊:“将军,苏姑娘,你们立在那儿等人来砍吗?”
话音刚落,远鞑图已平复被洛念气着的心绪,起身攻上来。
裴信刚要动作,身侧的身影却先他一步,与远鞑图交战在一起。
“裴小将军放心,这里就交给我。”
刀剑相接,一时间竟是不分上下。
远鞑图倒是惊了,交战间还不忘调侃道:“小姑娘不错啊,有点意思。不如跟我回濛滋,绝对比跟着姓裴的好。”
洛念抬手挡开他的刀,脸上露出些许怒意:“登徒子。”
一旁剑锋袭来,远鞑图躲避不急被裴信一剑划破手臂。
裴信脸色冰冷,因伤裂而有些苍白,冷冰冰地瞧人,像地狱走出的妖魔,倒让远鞑图生了些许怯意。
不过这自是不能表露出来,他再次提起刀迎上二人的剑。
“呵,裴将军,你这些个士兵应该和我差不多,十五万左右吧。”躲避不及,远鞑图的后背被洛念划了一刀。
他勉强接住两人接连的攻势,他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却是不想袖子被血染湿,将血也抹在了脸上,配上他那老挂在脸上的笑容。
“疯子。”洛念看着这模样,不禁皱眉低骂。
远鞑图倒也没在意她时不时的语言攻击了,一边接下他们的攻击,一边笑着对裴信说:“你现在云州城中剩下的兵和我手下剩下的兵,谁会赢呢?”
裴信愣了一下,随即在他躲开洛念刺过去的剑时,迎上去在他腰腹处划了道伤口。
远鞑图简单勒了腰带止血,继续道:“真以为我就这么不做准备就带十五万人来追你啊?
突袭云州城听起来很有意思,裴将军会不会回去呢?毕竟他们可不比你这么有才华,哪怕守住了城,想来伤亡也惨重。素来听说裴将军最愿的便是减少战争中己方伤亡,应该会回去吧。”
裴信配合着洛念,一剑再次刺向他的小臂,“你那边带队的是卡迪吧,他已经降。”
“怎么可能!”
“是真的,而且就算他临时变卦,我也做好了准备,火药羽箭皆已就位,而且我们的刘副将在策略并不亚于我,他可以。”
裴信再次抬剑刺向他的小腿,“所以,你败了。”
洛念与裴信剑法都不差,且裴家军占据地理位置的优越性,战事很快以犀珂军队投降,远鞑图受伤而平息。
不过在收拾战场,清点战俘时,远鞑图逃跑了。
前往追击的人回来,禀报裴信说人没追到。
杨洪峰一边跟着士兵清理战场,一边骂道:“这畜牲溜得倒是快,这种祸害,最好别让我碰到,不然让他血溅当场。”
战局已定,安置好伤员后,苏云意带着洛念离开了云州城。
清晨的太阳悄然探出云层,露出点点微光,裴家军营中响起了起床的号角声。将士们纷纷起床,军营热闹起来。
洛念骑在马上,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云州城,心中生起一丝不舍:“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苏云意端坐马上,手上扇着扇子,笑道:“北边已经看过了,不如往西行吧。”
洛念轻点了头。
苏意云又道:“此次云州一行,有何感悟啊?”
洛念沉思片刻,缓缓答到:“战争残酷,将士们在战场上需要随时做好赴死准备。他们不是圣人,但既有了这个身份,就要担起这份责任。
世间不乏权益者,为权而使战争四起。既无法止,便不作止。
唯需守住本心,不主动,亦不惧怕。
孙先生留在城中供给医药,裴小将军会为了减少伤亡冒险北上,师父也不会将自己的学识保留,全力救治那些伤员。”
苏云意点了点头,又继续问:“在其位,谋其职,不错。但这些都是他们,那你呢?”
“我?”洛念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柔声道:“我还想多和师父学更厉害的功夫,护我大夏百姓安居乐业,山河无恙。”
苏云意满意笑了。
“师父,前面那个好像是师兄。”洛念指着前方不远处正往云州城方向前来的人影。
苏意云抬眼望去,竟真是他的大弟子郑繁。
郑繁也见到了二人,牵着马走进后朝苏云意行礼,“见过师父。”
随后又朝洛念咧嘴笑道:“师妹好久未见,此次在云州没给别人添什么乱吧?”
洛念咬牙道:“多谢师兄关心,我表现好得很,不信你问师父。”
苏云意笑着点了点头:“念念这次做的确实不错,倒是你,怎么现在才赶到,按你先前信中所言,最迟两日前就该到了才是。”
洛念也不解道:“对啊师兄,你若是两日前到,说不定还能看见大军回城。”
郑繁摸头笑了笑,抱歉道:“我来时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耽搁了一点时间,昨日刚到云州外的山地,却不想遇到一位兄弟被仇家追杀,伤重晕倒。”
他话一出,二人才注意到他的马背上还躺了个人,此时应是昏迷了。
“我已替他简单处理了伤口,不过他失血过多,我正要去城中找个地方,方便救治。”
苏云意浅看了两眼,皱着眉道:“来时见这附近就有间闲置的屋子,他这伤不一定挺得到云州城,先带他过去吧。”
郑繁应是,牵着马随苏云意走。
洛念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担忧,偏头问身侧但的郑繁道:“师兄,你是如何知晓他是被仇家追杀的?”
郑繁看了一眼马上的人,“哦,他中途醒了一回,自己说的。他的母亲是濛滋商人,在墨城与他的父亲相识后留在了大夏。家中世代行商,他到云州这边送物资,却被仇家盯上,想趁乱杀了他。”
洛念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跟着苏云意前往不远处的一间闲置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