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孟婆汤
这面试的最后一关考的是专业知识。
阎王拂袖，两人转眼便回到最初的那个犱公宫里。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他开门见山问:“请听题。你可知，孟婆每日工作需要做些什么?”
“知道。”姜惊婵回，“孟婆的每日工作就是渡魂灵过桥，给每个人盛一碗孟婆汤，让这些灵魂们喝下，忘记自己的前世今生，干干净净地去投胎。【1】”
“不错。那你可又知，孟婆汤该如何熬制而成?”
“孟婆汤以八泪为引：一滴生泪、 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 五寸相思泪、 六盅病中泪、 七尺别离泪、至于这第八味便是一个孟婆的伤心泪。去其苦涩，留其甘芳，如此煎熬一生，方可熬成一锅好汤。【2】”
接下来的快问快答，她回答有理有据，皆是满分。
姜惊婵这几天挑灯夜读，对孟婆这个职位可谓是了如指掌，没有人比她更懂。
阎王很满意，微笑着拍她的头，“恭喜你转正了，今天就入职吧!”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情。你总以魂体的形式在地府呆着也不是一回事，应当遵循地府的规矩变成鬼。鬼的种类有很多，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你想变成哪种鬼?”
姜惊婵不假思索:“可爱鬼。”
“……这是什么新的杂交品种吗？”
“机灵鬼。”
“查无此类型。”
“淘气鬼。”
“……”
“小气鬼?”
“好，我批了。”
“?”
“。”
*
“所以你现在，真的是小气鬼?”黑无常勾完魂回来，恭喜她正式成为地府的一员，然后笑着问这件事，嘴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
“啊，你别笑了，好烦!阎王大人也真是的，我就是说着玩的啊！”姜惊婵苦恼地撑着下巴，“脸都丢尽了，我这以后在地府还怎么混啊？”
“阎王大人不是一个较真的人啊！”白无常插话。
“大人说可以为了我而创新，改掉因循守旧的习俗。他就是想看我闹笑话!”
姜惊婵这几天都不想看见阎王大人了。
可偏偏事与愿违。
姜惊婵躺在床上打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面前三个鬼影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那些零散的困意都被吓没了，看见最前面的那鬼，下意识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白无常吓了一跳，掐她的脸，“你胆子可真肥!”
黑无常笑嘻嘻地扑过来，“干脆别当小气鬼了，改个种类当贪睡鬼吧！”
整个地府就只有姜惊婵这个外来品种的鬼睡觉，身上还保留着作为人类的习性，一时半会儿戒不掉。
阎王大人说不定已经等了她很久。
在职场中，哪有让大BOSS等小员工的道理。姜惊婵麻溜地起床，向他问好。
这种场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阎王点点头，“竟然醒了，那就去熬孟婆汤吧。”
她抗议:“什么，孟婆汤还要我自己熬?”
古册上面不是这样记载的啊！
白无常:“扑棱蛾子睡糊涂了吗？孟婆不熬孟婆汤，难道还要我和黑无常去熬吗？”
*
阎王将三只鬼带到熬制室里。姜惊婵推门而入，看着面前那一口巨大无比的锅目瞪口呆，汤勺都比她整个人都大，她熬完之后怕不是要直接变身金刚芭比了。“荒谬!太过分了!我把你们当朋友，你们把我当牛马!”
这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鬼能熬得动的东西吗？
怕是迪迦奥特曼来了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牛马是什么?牛马好吃吗?”黑无常抵着嘴角呆呆地问。
“牛马不好吃，但是牛马好奴役!”
姜惊婵语气慷慨激昂，“前人曾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今天你们竟然胆敢光明正大的剥削我，我要反抗，我不干了!”
阎王手指敲了她的头一下，“咋咋呼呼，胡言乱语。”
他批评她……
她现在心里和身体遭到了双重打击。
只见阎王手一挥，那一口大锅便等比例缩小，刚好适合姜惊婵的身高。“你刚任职，能力什么都没有掌握到，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熬汤便是第一步。不仅要把汤熬出来，而且要发挥应有的功效。”
“三个时辰后我会来检查，如果你没能做到，我只能克扣你的金元宝了。”
说完，他便化成一道风，消失在三人眼前。
操!无良黑心老板!
姜惊婵流着泪将药引倒入锅里，看着操作说明书转动汤勺熬制。
黑无常见她这副消沉的样子，于心不忍。“最近地府人手不够，体谅一下，就连阎王大人很多小事都得亲力亲为。以后了招新，解决了人口短缺的问题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体谅个毛线，我现在真的很想把你的舌头扯下来当搅拌器。”
“如果能帮到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黑无常提起来自己的长舌头。
这话……
姜惊婵被他真诚的模样感动得泪眼汪汪，一把抱住他，“谢谢你，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黑无常拍着她削瘦的背。
姜惊婵头埋在他肩颈，“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满血复活了。”
不是。松开啊，松开!
黑无常痛苦地挣扎，她抱得太紧，他快被勒死了啊！
等等，他本来就不是活人啊!
想到这一点，黑无常面带微笑，任由她抱着。
*
片刻后。
“啊，小黑，你怎么了?别吓我啊!”白无常蹲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无常身边，轻拍着他苍白无血色的脸颊。
黑无常依旧没有转醒的趋势。
另一边。
姜惊婵站在阎王大人的面前，头得埋得低低的。
阎王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心虚得移开脸。
别看了啊……
“你把他怎么了?”
“就抱了他一下，像往常一样。”
“不是说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看你手劲也不差，能把黑无常勒成那副模样。”
姜惊婵头埋得更低了，羞红了耳朵。
阎王手按在她头上，薅了薅她柔顺的发丝。“不怪你。往常你是魂，他是鬼，你使再大的力在他那里也是轻飘飘的像棉花一样。但现在你们是同类，伤害便是实打实的了，下次收点力道。”
“我知道了。”焉嗒嗒的语气。
他还想说些什么，看她这个样子，那些锋利的话语全都咽下了喉咙，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知道悔改就是好鬼。”
阎王大人走到黑无常身边蹲下。
鬼和人一样，都需要靠气体维持生命体征。不过人类呼吸的是空气，而鬼呼吸的是地府源源不断的浊气。
黑无常被勒得无法呼吸浊气，才两眼一闭陷入了昏厥。
阎王手放在他额头上，黑压压的一团气体涌动，争先恐后钻入黑无常的身体，被他全部吸收。
不一会儿，黑无常幽幽地睁开眼睛，他大脑有些放空，片刻后，晕厥前的意识渐渐回笼。
他扭头，看向站在大家后面满脸担忧的姜惊婵，嘴角扯出了一个柔和的笑，“你还好吗?刚刚吓到你了吧！”
姜惊婵摇头，面色红一块白一块，“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今晚回去就抄道德经为你攒功德。”
阎王抬腿踢了黑无常一脚，“别装了，恢复了就赶紧起来了，你和白无常今天下午还要去人界勾魂。”
黑无常这才慢慢从地上坐起来。
白无常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真是的，吓死我了。”
姜惊婵走过去。阎王转移她的注意力，问:“你的孟婆汤熬得怎么样了?”
“应该差不多了。”她每一步都是跟着手册操作的，剂量质量精益求精。
下一秒，姜惊婵看见那口锅自己飘了过来，悬浮在半空中。
阎王掀开盖子，沸腾的烟雾散去，汤面是诡谲的深绿色。
姜惊婵瞬间心里没了底。
好像毒药啊救命!
他盛了一碗，递到姜惊婵手中，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仰头一饮而尽。
“啊！”姜惊婵端着手里盛满了孟婆汤的碗，左右为难。“我就不用喝了吧！”
这可是一碗泪汤，味道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色香味弃权。
“确实不用喝了。”阎王沉声说，“这只是一碗普通的汤，没有任何功效。还有时间，你好好思考一下问题出现在哪一步！”
孟婆汤一天熬不出来，他在审判灵魂的时候就得动用自己的法术清零他们的记忆。长时间这样做也不是个办法，他的身体迟早会亏空，地府也会陷入混乱。
“你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阎王错身经过她，声线冷淡。
他走后，黑白无常才敢飘到姜惊婵身边，宽慰道:“没关系的蛾子，你第一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没有谁是生来就会任何事情的，他们第一天上班不也勾错魂了吗!
姜惊婵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一拍掌。“对啊，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黑无常:“这么快?”不愧是大佬。
“我熬汤的时候用的是前任孟婆留下来的眼泪，但是眼下孟婆辞职，我顶替了她的位置，那第八味汤引便失效了。”
白无常:“第八位汤引……孟婆的眼泪。所以熬汤应该用你的眼泪!”
姜惊婵垂头丧气，“但是我现在哭不出来!”
黑无常拍拍她的肩，“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保证让你哭得屁滚尿流。”
白无常：“用错词了，笨！”
姜惊婵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