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渡生的手颤抖得很厉害。刚才她一拳打下去，那人的鼻子就喷出血来，但她竟没有停下手，她怎能有如此杀戮之心。
她跪在地上，用力将手在衣服上擦，希望擦掉沾染上的鲜血。
“战士，就要置敌人与死地。苏渡生，你差远了。”
赵胤成的声音徐徐传来，渡生仰头看着站在光影中的人，他说出来的话是那么的冰冷。
“他也只是和我一样的新兵。不是我的敌人。”渡生声音虚弱又沙哑。
“你的妇人之仁，迟早害了你的小命。我可不养软杮子。”
放屁。她哪用得着他养。
她硬撑着站起来与他对视，额角的血还在往下流，倔强的样子，自有一股傲然。
新兵入营，都要接受一个月的训练。如果之后她还顾头顾尾的，能不能走出新兵营都还是个问题。
她来之前提了个条件就是单独要一间住房，理由是她从小磨牙很厉害又讲梦话又梦游。
她也不知道赵胤成为什么相信信了这些理由，总之在一间废弃的长满杂草的房间里安置下她，并警告她这一个月不能到处乱跑，不能出兵营。
此刻，她浑身如散架般倒在狭窄的床上，只要她一动，床板就“咯吱”响，很像有人在磨牙切齿。她每天都要清洁身体，她不可能去都是男人的澡堂，她昨晚就用的冷水擦澡，大冬天的。还有她的一头长发，再不洗也要臭了。
这个鬼地方。今晚铁定要洗个热水澡才行。
渡生一向行动力很强。晚上她便悄悄在澡堂外面僻静角落蹲守着，她数进去的人，又数出来的人，两个数字恰好对上新兵的数目她推测应该是都洗完了。她又等了一会儿，确实再无人出进，才左顾右盼进到澡堂查探。
一一查探，来回逡巡，确实无人。她长舒一口气，走到最里那处隔间，准备享受热水浴。
脱下厚重的训练服，解下胸前一圈圈的绑带，按一下胸前的突起处的淤青，疼得抽了口冷气。找到机会一定要狠揍那人才解恨。
她常年男子做打扮，多与男子结交，但纤腰依旧，因为常年习武肌肉线条也极耐看，又比寻常女子高佻，无论从前面还是从后看，她拥有一具令女子艳羡令男子着迷的身体。只不过她自己从无这样的觉悟，她只觉得胸前的突起十分防碍她。此刻看着自己近来长势喜人的前胸，默默惆怅会儿。
她先快速用热水擦洗了上半身，重新缠上干净的绑带。在这里不能大意，随时要做好防护。
在清洗下|身前，她又探查一番，安全无事才又脱了训练裤快速清洗。最麻烦的是她的长头发，她也只能用热水冲洗几下，就算了事。
就这样紧张兮兮解决了个人清洁之事。之后的几天她都是这样，虽然憋屈些，聊胜于无。
“明天的训练项目是骑术，训练成绩不合格的加练十公里负重跑。”
没有人出声表示反抗，但渡生听到了几句轻轻的骂娘声。经过半个月的高强度训练，渡生已经适应，她的成绩虽不拔尖，但也在中等。明天的骑术是她擅长的，或许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她在这里不惹人也不特意亲近谁，其他人似乎对她也有所忌惮。她无所谓，她不属于这里，也不需要讨好这些人。至于赵阎罗，她不是不能反抗，只是目前状态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二日，天公作美。匹匹战马在阳光下精神抖擞如神马降临，渡生在队伍中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奔月，几个月不见，奔月体型壮硕了不少，看来赵阎罗没有亏待她的马。
一人一匹马，教官将奔月的缰绳放在渡生手里，她觉得不可思议，惊讶地看着教官。教官面无表情瞄了她一眼，说了句：“督军说如果没通过考核，这是你见马的最后一面。”
心里的感激之情顿时烟消云散。渡生恨恨抓紧缰绳，不再看教官。那教官在她背后露了个觉察不到的笑容。
渡生用手抚摸着奔月的脖颈，奔月也认出了一起长大的小主人，气息咻咻似在倾诉。一人一马神神秘秘，落在其他人眼睛就是神棍一个。
是的，渡生听到别人说她是道士是神棍，说她睡前每天都要作法，因为被安排一个人住杂物间。
“那道士是在和马说话吧。”
“好像是……”
“他真这么神？”
“神不神就看他会不会被马摔下来。”
渡生转头眼神凉凉看向右后方十米外八卦的两个汉子，那两汉子立马闭上嘴。太可怕了，竟然还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渡生决定等下就找这两个嘴碎的比试。
骑术训练有跨越障碍、马上器械对决和马上射鞭三项内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马，有些人骑上马就惹得马烦躁不安。渡生翻身上马的动作潇洒利落，腰背挺直，一人一马都镇定自若。
赵胤成透过望远镜看到自己新选的随从总算有点模样，心里也生出些许安慰。他还没有挑过这么不中用的人，他相中的人哪个不是身手不凡，惟有这只菜鸟时不时被人打趴在地上，唯一让他看得上眼的就是这菜鸟有股不服输的劲，力量上干不倒别人，就会使些心眼找机会回击。新兵营的人渐渐也不敢过于惹恼这只菜鸟。
此刻，那菜鸟似乎感应到什么，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望远镜里，年轻出众的五官清晰可见，那双灵动的眼睛一瞬不眨，仿佛与他在遥遥对视，不知为何那眼睛总让他心里莫名有点荡漾，赵胤成放下望远镜。
“那小道士不错哟，看来这回能表现好点。”那烨宁教官在赵胤宁耳边叨叨了一句。赵胤成未做任何回应，只专注地看着训练场。
奔月并没有专门经过跨障碍的练习，它还是小母驹时阿公就送给了她，说他俩相伴长大一点不过，人和马之间感情深厚且默契，渡生认为奔月是能感知她的情绪的。
“奔月，别怕，我们行的。”她俯身将脸贴在奔月的脖颈处，身子稍微立起的同时夹紧了马肚子，奔月如离弦箭矢奔向前方。
风在耳边飒飒而过，她和奔月的眼里只有自由的奔腾。久违的伙伴相逢后的兴奋，令每一个障碍都只是助|兴物。
场外的人呆呆看着场上那潇洒的英姿，待奔月越过最后一道障碍墙时，才不约而同发出叫好声。
渡生下马后，竟有人上前请教驭马的经验，以期临时抱个佛脚，渡生大方说了些后，就开始准备下一场的比斗。
“苏渡生，这是督军奖给马的。”
一个侍卫送来了一小桶奔月爱吃的小零食。渡生接过来拿出红萝卜丁给奔月，奔月亲呢地用舌头先舔了舔她的手掌心，才将红萝卜丁卷进口中嚼起来。这个动作是奔月常做的。
在失去阿公又与亲人分别后，失而复得的马儿，抚慰了渡生孤独的心，奔月柔情似水的大眼睛里映着渡生的身影，就像渡生是它的唯一。
渡生默默流下了眼泪，很快她又用手擦去。她重新上马，选了长棍，戴上防护面罩，迎接下一个挑战。
较量场地用栅栏围成一个圆圈，她的对手已在场内。那人骑着一匹浑身乌黑只在额上有一块白色月形的马，马比她的奔月高壮，人也比她高大。
渡生心里默赞了一会对方的马，与对方间隔两马的距离停下来，向对方抱了个拳。
“苏渡生，请赐教。”但对方毫无回应，只将手里的长矛举起指向她。
没有礼貌的家伙。
渡生也举起手中的长棍，向前冲去。棍与矛在空中交汇，振得手发麻。
歪了，是个厉害货色。
渡生将马稳住，握紧了长棍，盯着驭马刺过来的对手，那矛好似要刺中她了，渡生却一个俯身躲过并将棍往后挥去。那人反应也极快，反身将长矛挡住了她的攻击。
场边观看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场上的决斗。两人骑着的马，都是与人无比默契，无论什么指令都领会到位。渡生的功夫其实不占上风，只是她骑术了得，闪躲自如，也占了不少便利。两人比斗了十来回也没有分出胜负。
渡生有些气息不稳，她趁机调整着呼吸，准备最后一搏。疾驰、躲闪、纵身一跃，她扑向对手，稳稳落在了对手的马上，并将长棍架在了人家的脖颈处。
“你输了。”话音刚落，渡生的身体悬空往马下坠，那人竟选择拉她一起摔下马，她反而成了垫底的。
不讲武德的家伙。
他们一上一下叠加在一起，渡生很生气拉开了对方的面罩。
是那张她看到觉得好看又要时时唾骂的脸，赵-胤-成。
“你输了。”好欠揍的话，渡生心里已经暴击他无数拳。
“还能起来吗？”赵胤成起身后伸出手。渡生将面罩摘下扔得远远的，气息咻咻盯着赵胤成。
“你不服？不服下次可以再打一次。你的训练算过关了。明天起你开始在我身边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