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极其压抑。渡生在脑中回想着通过半掩的门看到的一点画面：那就是孙知事以单腿跪姿撑地。她各种脑补也没推出合适的情节。
“你，到我办公室来。”走在前面赵胤成没有对着渡生说，但渡生明白。
她小心翼翼地跟进去，将门巧妙虚掩到近乎关闭，转头迎上赵胤成虎视的目光。
“这是给你的。”赵胤成将一把手枪放在桌上。
“真的是给我的？”渡生激动走上前。
“给你，用它去杀|你该|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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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烨宁匆匆而来。“渡生，督军在吗？”
渡生点头指了指办公室。那烨宁又问：“今日你陪督军去政署，可有见到什么？”渡生摇摇头。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说，我也能猜到怎么回事。哼，唯恐天下不乱。”他气冲冲找赵胤成去了。
“胤成，我们好不容易稳定了局势，与姓孙的至少表面一团和气，何必要将这个平衡打破呢。”
“谁在你那里乱嚼舌根，我要绞烂他的舌头。苏渡生？”
那烨宁气不打一处来，扔出一张报纸。
“自己看。你看看，报纸怎么说你的。”
睚眦必报、手段毒辣、权欲薰心，说的一点都没错。
“你应该查到是谁写的吧。去杀|了他，带上苏渡生一块去。”
那烨宁出来时，面无表情看了渡生一会儿，渡生被他看得心里真发毛。
“教官，请问您有何指教。”
“我看看，能杀|人的脸长什么样。”
日子每天都不咸不淡地过去了，无风也无浪，还比不上为人画春|宫图那会儿有意思。玉娇婶和哑伯也没什么消息，这样晃着终于快到农历新年了。
今年的除夕夜将有盛大的迎新盛典，是由政署组织的与民同乐系列活动之一。沅桥的人都在讨论此事，安保方面警署和军署都将参与。渡生总算有值得期待的事。
活动中心舞台就搭在南市不远的市民广场。从下午五点就已经开始了各种节目的表演，请的都是较有名气的民间表演团体。杂技表演的地方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好是热闹。
渡生被派出来跟着打点些场子布置的事，听着那阵阵叫“好”声，心里那个蠢蠢呀。
警察们都到位了，她好像看见了孙奉明。人太多，她也能确定是不是。她今天穿便服戴了帽子，将长发压在帽子里，
“师傅，您这里还有多久能完事？”渡生问搭架的棚工，对方表示还有一阵。她决定再去别处看看其它的布置。
说是跟着别人，其实别人叫的都是她干。她倒也乐意凑这些热闹，也就没什么情绪。
她突然看到与孙奉明匆匆走在前面，于是喊了一句，但周围的爆发的叫喊声掩盖住她的声音。
孙奉明已经快速穿过广场拐进了一个路巷，她小跑着过去，巷口看到不远处的孙奉明背向她正站着，不远处的灯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
她正欲过去，见一个人鬼祟出现在孙奉明身边。她没多想，赶紧躲在黑暗里。
不远处是喧闹的人群，但前面两人的谈话渡生依然听得清晰。
“孙少爷，都安排了好了，今日定叫他命丧黄泉。”
“我们冒险给你们提供了机会，记住此事万不可牵扯到其他人。”
“在下明白，今后若有机会，青龙帮定将报此大恩。”
“怨有头债有主，赵胤成才是你们的敌人，你可要管好你的那些人，不可再去打扰苏家少爷。”
“孙知事可是没说不可动苏家人。那苏家少爷不是常跟在那姓赵的身边吗？怎知会不会……”
“放心，今天他不会跟着姓赵的。”
……
青龙帮，这三个字如同霹雳，砸得她脑袋嗡嗡作响。她应该冲出去问个究竟，但她没有。在他们离开前，她默默退出巷子，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晚上七时，庆典开始。赵胤成一身蓝色戎装，挺括如松竹。走在他身旁是一身灰色中山装的孙知事。
赵孙二人在前面时不时国泰民安聊几句，跟在后面的人分成两列，泾渭分明，与两人隔着一段距离。
各届名流已事先抵达城楼观景台，等待着沅城两大势力的领衔人物。孙知事的年轻夫人自来擅长交际，这种时候哪能少得了夫人外交，她早早与名流夫人、小姐们在一起谈天说地，被人“夫人”一通吹捧，心里正洋洋得意。此时看到丈夫身旁年轻英俊的男子，脸上仍笑着，心里也乐着，她可是省城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她不信就勾不住想勾的男人，特别是对权势渴求的男人。
“你们看赵督军，一个男的怎么长这么好看。”
“来，闺女，往前站一点。好让督军能看到你。”
“你懂不懂先来后到，我们先站这里的。”
孙夫人听着其他人的议论，瞄过几眼那些大家闺秀，一个个明里温婉实则骚、浪的小娘们，心里直冷笑。这么好的大白菜怎么能让这些猪给拱了。
风度翩翩的赵大白菜将手比了比，示意孙知事先走到中心位置，孙知事推托一二还是站在C位，那是权力象征。过了今晚，这象征就只会是他一人。他仿佛看到辉煌的明天，不由得挺了挺身姿，看着城楼下欢乐的民众，那将是在他治下的繁荣。
赵胤成落后孙知事一个身位，他刚才让人去找苏渡生，想让渡生也上城楼开开眼界，也不知那小子上哪里撒欢去了，这会还不见人。他不喜闹腾，他有兵有枪，护得此城安危，这些人才能太平，但他没兴趣听他们溜须拍马。
孙知事的演讲热血沸腾，吹呼大作。也就是这张嘴还有些用处，赵胤成冷漠扫过那群名流人士，眼光未在孙夫人身上多停一秒，她无比崇拜的神情给了她丈夫，热辣勾人的眼神却不动声色给了赵胤成。
“我们一起努力，沅桥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孙知事的声音通过传声话筒可以覆盖到市民广场外面几条街。渡生将帽檐压低坐在一个临街食馆的窗口，她清清楚楚听到了广场的欢呼。这喧闹繁华的地方谁会想到也有阴森的魔鬼。
今天的人大多数去广场凑热闹，馆子里客人寥落，无事可忙的小二们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听说赵督军也会出现。他可真有赵大帅的风采。”
“赵大帅，你见过呀？你就吹吧。”
“当然见过，我可是从京都回来的。想当年，赵大帅的风光无限……”
“得了吧。还风光无限，还不是把亲生儿子赶到这里来了。”
“你晓得啥子，这是历练……”
“你们两个是准备恰枪子是吧，讨论大人物。你们有几个脑袋？特别是你，不要一心想着去当兵，好好给你死去的老娘留种。”掌柜出来指着人一顿骂，人立马都散了。
“掌柜，这里结帐。”渡生出了食馆，在门口听了会，趁着夜色奔向她听到的卢陵桥。
卢陵桥是内河桥，连着沅桥以河相隔的东西两片区。赵胤成去了东面的城楼，无论他回官署还是宜宁巷，都要经过卢陵桥，在那里设伏确实合适。
普天同庆，桥断人亡，多炸烈的归宿。赵胤成死不死，渡生没觉得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是她憎恨的青龙帮要杀赵胤成，她决不能让他们如愿。
今晚她失去了最后一个朋友。原来孙奉明或者说孙家早就与青龙帮勾结在一起。孙、赵为权势明争暗斗，她被赵胤成选中，就是被划在了姓赵的这一派。杀赵胤成杀她对孙家来说，都是可以的。
她的心里像被挖出了一个窟窿，空虚又痛苦。但她不能被眼前的痛苦打倒，她还要为阿公报仇。
卢陵桥就在前面不远，她隐身在离桥约两百米处的植被丛。隐约能听到些动静，夜风甚至吹来一点似烟草的味。
她猜测青龙帮的人撤退路线是往东面，东面沿岸是大片的甘蔗地，此刻那桥墩下面肯定藏着人。
她发现也有些夜行人者过桥，不知道谁会一起成为不幸者。她轻搓冻得冰冷的手静候着。
远处传来汽车轰鸣声，一会儿车前灯的灯束照了过来。两辆车一前一后，一辆运兵车，一辆吉普。
运兵车的司机刚刚晋升此职，就能跟随督军出任务，他感觉到无比荣幸，此刻他谨慎又平稳地握着方向盘。车子突然一阵颠簸，他紧急往路旁打着方向盘，间续踩着刹车，才不至于将车翻了。身后车厢里的人嚎叫声此起彼伏。
“呸，坏事了。车胎扁了。”
赵胤成也被紧急刹车晃得身形不稳，未待坐稳他已经掏出了手枪，人也伏在后座。
四周诡异寂静。
“个老子，乍还不过桥。”躲在桥墩下的两个人冻得直哆嗦，手里的火柴盒掉了几次。
“鬼晓得，起先都听见车子声音。要不，你上去看看。”
“我不去，要去你去。”
两人谁也不敢出去，此时的状况躲在桥墩下安全系数明显更高。
赵胤成那方已经快速形成防御方阵。在渡生埋伏的植被丛，已经不见了她，赵胤成士兵此刻埋伏在此。
渡生已经到了河岸的甘蔗地，她掏出赵胤成给她的手枪。
“哼，让你欺骗我。现在还不是要我来救你。”
一声乍响，天空升起一枚信号弹，与市民广场的烟火仿佛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