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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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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死的为何不是你!”

薛竹偏过身,捂住被扇一巴掌的脸颊,半边脸完全麻木,那一块儿脸皮子直发烫,魏氏动手用尽全力,没有半分保留,薛竹手下的脸已经迅速高高隆起了。

疼得泪水在眼眶打转,薛竹却硬是咬紧牙,没呼一个痛字。

薛竹实在没脸见魏氏,魏氏说得在理,死的为什么不是她,而是云大哥。

事情皆因她而起。

姑姑生病需要服药,正缺了一味,村头赤脚大夫那儿没有现成,将开春冻雪未化,山上也找不到药材,可姑姑的病等不得,薛竹只能去镇上买药。

薛竹没去过镇上,心里本有些犯怵,云大哥见她犯难,便主动提议送她一程。

云浩是村长家长孙,在镇上谋了个差事,他为人向来不错,说这回正巧也去镇上办点事,就和薛竹顺道了。

有云浩帮助指路,薛竹轻巧办妥了抓药之急。

可就在回云水村的路上,生了变故。

枫林镇不太平,纨绔众多,一干登徒子看上了薛竹美貌,欲行不轨。而云浩热心快肠、见义勇为,他冲在前面护住了薛竹,却是激怒了那群纨绔,下起狠手来打死了云浩。

眼睁睁看着云浩死在面前,薛竹尚接受不了,那让白发人送走黑发人的魏婶娘,怎么可生受了去。

“还请婶娘节哀。”云大哥没了,魏婶娘悲痛欲绝,薛竹出口方知言语苍白多么无力,但这是薛竹现如今仅能做的。

“啊啊!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翠娘你先冷静,浩哥儿也舍不得你这样糟蹋自个儿的。”

魏翠娘又吵薛竹扑了过来,被左右之人眼疾手快拦住了,但她瞧薛竹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泄愤。

云浩是魏翠娘独子,云家长房的独苗,自小当宝贝养大,品行端正,颇有能力,一直是她的骄傲,眼看就快成家立业,自己也可含饴弄孙,哪知道为了那么个荒唐的由头被人给打死了。

魏氏天都塌了。

云浩出意外没了,一下子传遍惊动了整个云水村。

云家人朝这边赶过来,村长在最前面,完全是撑着一把老骨头连奔带跑,哆嗦着掀开白布确认是自己大孙子无疑,背一下子佝偻,老泪纵横。

“浩哥儿啊——”

村长家占满了人,都为了云浩而来,听着阵阵哭声,排山倒海的愧疚快将薛竹压垮。

如果不是因为救她,云大哥本不用死,这一点,她无法否认。

薛竹愧疚之际,她忽然感觉到一股毫不掩饰的恶意,如蛆附骨,她吓得汗毛耸立。

抬头见魏婶娘直勾勾的盯着她,不再如方才歇斯底里,却阴恻恻让人心底发毛。

薛竹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见魏氏缓慢细说:“浩哥儿没了,我要罪魁祸首给我儿子偿命。”

说话间,她的视线未肯离开过薛竹一秒钟。

薛竹心头猛的一跳,背上沁出了冷汗。

“我要她给我儿偿命。”

魏氏缓缓指着薛竹,也不管留下了一声令下丢了多么惊天的暴雷。

魏氏脸上恨意十足。

“都是她害死了我儿,一命还一命,天经地义!”

魏氏兀自兴奋着,大声斩钉截铁。

旁边杨婶婶插了句公道话:“可这也怪不到阿竹头上,打死……犯事儿的另有其人。”

打死云浩的是那群不讲王法、贪花好色的王八蛋,薛竹虽是引子,也是苦主,怎么算账也算不到她身上去才对。

魏氏如何不恨真正的凶手,但犯事之人家世不俗,现如今法纪崩坏,并非她一个民妇能做主,何况他们见打死了人,匆匆逃跑了,连人都找不着。

魏氏只能把满腔恨意投注在薛竹身上。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的云大哥!”

薛竹连连摇头为自己辩解,在明白魏翠娘满心至她于死地后,她半点也不敢疏忽不得。因为云浩,她内疚是真的,但怎么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薛竹还不想死,没人会想死,蝼蚁尚且偷生,而且她还要照顾姑姑,姑姑病重,缠绵病榻,家里的一应事情都只有薛竹来做,若自己也没了,姑姑该怎么办啊。

惶惶不安的女子泪水涟涟,无助为自己争辩的模样惹人怜惜。

尤其这还是个天生丽质的佳人。

薛竹打小就是云水村最标志的姑娘,杏眼桃腮,灿烂如春花,在场之人活了大几十年,还真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了。

可此番,也正是因为一副好容貌遭人觊觎,才惹出了祸事,连累云浩无辜被人打死。

魏翠娘越看越觉得刺眼,每看一回都是在往她七零八碎的心上剜一刀,她的云浩啊。

“怎么不是薛竹,怎么不是她,她生得狐媚,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否则为何别人会调戏她,而其他好姑娘没事,都是她勾引的。”

“按村里规定,不守妇道的女人都是要来沉塘,我难道有说错吗?”

魏翠娘誓要将薛竹钉死。

“你胡说,血口喷人,我没有勾引人,也没有不守妇道!”薛竹又气又急,话说得直打哆嗦,强撑着镇定把今日之事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仅仅是为了去镇上抓药,连累了云浩她很愧疚,但魏婶娘也不能污蔑诋毁她名声啊。

“我看阿竹不像狐媚之人,她也是无辜的。”

村中相熟的一位婶娘站出来为薛竹说话,魏翠娘也太没道理了。

“无辜?”魏翠娘疯狂大笑,喝道:“要证据吗,我有证据!”

“若非她勾引,我儿怎么会答应和她一块儿同行,都是证据啊。”

“薛竹她是个灾星,十足十的祸水妖物,从小克亲,克死了爹娘,克死了亲兄长,现下只剩姑姑个病歪歪的,别给村里招来了晦气。”

“何况,大家都忘了吗?前些时日,薛竹不过去了舅家一趟,金沙村全村都被土匪杀了干净,鸡犬不留。别的时候都没事,偏生她去了就有事,不是她招来的灾祸是什么?”

魏翠娘铁了心把一切罪名往薛竹身上推:“她一个灾星,落到土匪窝还能出来,早就不干净了,如今又害了我儿,还不快点把妖孽处理干净,想全村人都被她害了吗?”

薛竹听见魏翠娘颠倒黑白,周围的乡亲有被说动之意,忿懑又悲凉,不可以。

村里大半能主事儿之人聚在了村长家庭院,魏翠娘这么一道破薛竹的底细,牵强附会,他们默默交头接耳。

“薛家这姑娘命格着实不详啊,她爷、她爹身子好好的,自打她出生后怎么就接连撒手了,看来是被她克的……”

“青山观的道长也这么说过。”竟有人扯了个批命,笃信起来。

“金沙村全村被屠的事儿太邪门儿了,说不准真是她的干系……”

“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落入土匪之手,早就不干净了,依老祖宗的规矩早该处置,也不至于给云浩招来杀身之祸……”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审判了一番,仿佛薛竹当真是什么不详的脏东西,为了村子好,乡亲父老竟都同意了魏翠娘的提议,薛氏女水性杨花,祸水不祥,招来灾祸,需沉塘浸猪笼,严加惩处才是。

荒唐,怎会这么荒唐。

薛竹难以置信环视了一圈,想找出个可以救她之人。

她一双美眸顾盼,可怜又蛊惑人心,不少人痴迷沉醉,于心不忍,可就是这般,更加印证了说辞,薛氏妖物不祥,应该快快除之。

薛竹好不容易从人堆中找到一副面孔,当即欣喜若狂,“我是苏家的媳妇,是苏家人,村里处置我怎么也得过问苏家的意思。”

“我与苏家哥哥从小订下婚约,恪守闺训,从未有不当之举,绝不是那等不守妇道之人。”

薛竹看见了苏婶娘,她未婚夫苏慈的母亲。

仿佛找到了退路。

薛竹知道为何大家都默许了让她沉塘浸猪笼。

魏翠娘想薛竹给儿子偿命,村长痛失爱孙、悲痛难当,也顾不上公正与否,默认了。有村长的意思在,整个云家都认可了送薛竹去死的决定。

云家是云水村大族,村中姓云之人最多,上五代皆是兄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宗族,人多势众,村长、里正都出自云家,无人敢得罪。

旁观觉得过分之人,也不会为薛竹出头,大家都不说话,若自己站出来得罪村长,不值当。

相比之下,薛家何其人丁稀薄。

薛竹爷爷那一辈,薛家才离乡迁至云水村,爷爷、薛父相继去世,唯一的哥哥前年征兵上了战场,杳无音信,年前刚闻了邸报上的噩耗,全军覆没阵亡。薛竹母亲也早早病逝,家中仅剩下寡居的姑姑和她彼此相依为命。

孤儿寡母,如何能与人丁兴旺的苏家相比较。

唯一的希望在苏家!

薛父、苏父生前乃至交好友,约定儿女结两姓之好,成为亲家,打小给薛竹订下了未婚夫苏慈。

薛竹是有夫家之人,苏慈是个读书人,已是童生,功名在望,即便是村长也不可随意处置了他未婚妻。

只要苏婶娘来为她说两句话,村长也不得不顾忌。

薛竹满心希冀。

围观之人空出一条小道,苏婶娘站到前面,瞧了薛竹一眼,摆手别过眼去。

“今日大家都看着,我做主退了这门亲事,薛家侄女还没过门,不是我老苏家的人,她这样的祸水妖物,我苏家可供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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