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殿下,我见到了逢之公子,他来这儿会不会有何影响?”
薛竹回到长公主身边,交代了公主府今日的布置,目前的情况一应按部就班,整场佛法传扬举办得声势浩大,皇帝很是满意,趁着长公主高兴之际,向她反映了王逢之的动向,薛竹也很好奇王逢之和长公主的关系,可长公主不想透露,她也不便细细追究。
可王逢之今日的确是来了。
“你怕什么?”
高山长公主把皇帝交代之事操办完成,就退居了幕后。她今日出了好大的风头,深受皇帝信重,她悠游自在品着杯中香茗,对薛竹意味深长笑道。
“臣担心他对殿下不利。”
要知道南风馆可是雍王的势力,薛竹可不相信当初长公主去见王逢之目的单纯,无论如何,别牵扯她就是了。
“阿薛,陛下诸子,你更看好谁?”
今日诸多高僧弘扬佛法,皇帝亲临赐下了纯金打造的佛经,甚为看重,诸位皇子整整齐齐到场了。长公主有了此问。
太子占名分大义,并无错处,雍王母家势力雄厚,赵王才能不俗,荣王看似安分,其实也对皇位有想法……
皇帝子嗣颇丰,足足有十一位位长成的皇子,高山长公主今日一见,发觉侄子们都已长成,也是时候该选一个下注了。
他对薛竹这番话既是看重,这也是考验,她打起精神应付,慎之又慎。
皇帝日渐老迈,眼看着日薄西山,高山长公主眼看到了迫切找好下家的时候。
长公主自身有能力,但如果没有皇帝的恩宠纵容,她不会有现在的权利。她手中的权势已经挡了很多人的眼,那些侄子也想拉拢长公主,得到皇帝的青睐。但长公主若一直不站队,改朝换代后会有很多人乐意把她拉下来。
长公主是下任皇帝的姑母,身家性命还是能保住的,只是如今的荣华富贵就难说了。高山长公主只能找一个人下注,好延续她如今的尊荣。
“殿下扶持再亲近之人,也没有自己坐在那个位置来的好呀。”薛竹试探到。
长公主弄朝政,掌兵权。朝中许多官员由长公主举荐,她不相信长公主没有想过让自己上位。
“阿薛,有的话不可说。”高山长公主扔了茶杯,一地碎裂之声,她瞧着薛竹冷冷说道。
“臣僭越。”薛竹跪在地上告罪。
“好了,此等逆天伦之事,想都不要再想。”
高山长公主清楚朝中的臣子还有她那些侄子,虽然明面上不说她错处,笑脸拉拢,但暗地里对她早有诸多不满,觉得她不守妇道,牝鸡司晨,僭越理法。
也不是没有想过,以她现在的权势,若不图谋更进一步,也没有哪位帝王容得下揽权的姑母。
但终究太大胆了些,她明明有更稳妥的法子。
“也对,还是殿下思虑周全妥当,如今人人都求着殿下,何必着急先做决断?诸王都是您的侄子,你有很多侄子。”
既然长公主不喜,薛竹再也不提,又成了那个高山长公主信任的女官。为公主出谋划策,爷上前为公主按摩捏肩,排解烦忧。
抿唇掩盖住自己的失望。
这不是长公主第一次让她失望了。
薛竹来公主府后,就发现了高山长公主,其实也清楚沈景那老东西做的事,坑害了数万将士,私吞抚恤粮饷。
而她拿捏住的沈景的把柄,并不揭发,乃朝堂平衡之术,也以此让沈丞相为她大开便利,真正用得到的时候再抛出来,让届时的敌人不得翻身。
在她没有与沈景撕破脸皮之前,此事于长公主而言,无关痛痒,也不值得揭发。
薛竹觉得这一切糟糕透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太子、雍王、韩王各位为了皇位使尽手段的皇子为了争取朝廷上的支持,知道了冤情也不会轻易攻歼没有站队,仍在观望之中的沈丞相。沈相深受皇帝信任,若他们攻击不成,反而会受到沈相的报复,得不偿失。
薛竹虽然早有预料,但明晃晃得知,其实所有人心知肚明,却在演一场权利的游戏时,感觉洛京的天漆黑而阴险,看不见来路。
她想要的复仇,也终将陷入这场权斗当中,不知何时能澄清分明,或者说各有各的冤孽。
三日之后,洛京大街小巷传遍了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
南风馆逢之公子在沈丞相府上遇害,乃杯中有毒,当场七窍流血而死。
堂堂丞相府上出现命案,引来了满洛京的关注。
百姓的关注点在于逢之公子是遭到了情杀还是仇杀,为自己招来夺命之灾,而知道内情的人,得知的东西就更多了。
比如在逢之公子的身上,搜出了高山长公主的信物。
苏慈第一时间便找到了薛竹,问一问这事儿和她有没有关系,他可是知道薛竹认定沈景一系害死薛怀义后,就想方设法报仇一说。
“小慈哥哥,这与我没有关系。”
王逢之死的太突然了,薛竹也蒙了,薛竹也不瞒着他,可苏慈的样子,是不会相信了。
苏慈劝她,“长公主也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涉及她的立场,绝不会轻易动摇,你松手吧。”
她若想利用长公主达成目的,如果查到她动了什么手脚坏长公主计划,那更是无法收场。
“我知道,我当真没有做过什么,而且小慈哥哥我有分寸的,若出什么事也绝不会牵连到你。”
薛竹并没想过害他,这世上除了苏慈,大概没有对她更真心的人了,她再怎么样,也不会牵连他,所以苏慈也对沈丞相无能为力时,她并没有强求。
“朝堂之事盘根错节,岂是一己之力能改变的,不如徐徐图之,没有什么比你的平安更重要。”
苏慈的嘘寒问暖她照单全收下,高山长公主却当真起了疑心,觉得王逢之死的巧合有薛竹动手的影子。
但查了个遍,薛竹也干干净净,而且她如今行事完全倚仗高山长公主,没有地方动手脚。
查来查去是王逢之叛变露了痕迹,被雍王利用,死在沈景府上给她的一个警告。
长公主拿着查到的消息大发雷霆,她那雍王侄子一点面子也不给,还在众人面前撕了她的脸皮没把她放在眼中,若他往后得势了,眼中哪儿还有她这个姑姑。
太子、沈景也顺着王逢之的死查到了高山长公主曾是王逢之入幕之宾一事,传扬开来,人们才知道高山长公主的好名声都是假的,与驸马恩爱就是在糊弄人。
其实她一个长公主,在后院养面首也无人可指摘,顶多名声不好,可高山长公主为了好名声来糊弄人,大家的风评就变了。
长公主受皇帝召见,出宫后皇帝就赐下了四个才貌双全的年轻男子,把高僧祈福之事交给了太子与赵王一同负责。
长公主拒绝不得,心情却十分不妙,一时之间并不想看见与王逢之有牵扯的薛竹。
这些时日,长公主闭门不出,低调行事,也没让薛竹进过公主府,直至皇帝有诏。
当今意在祈福,目不见黎民百姓,乐意听阿谀奉承之语,护国寺主持不知是真有道行,还是顺应皇帝的心思,提议挑选命格吉祥,八字与国朝运气相合之人去护国寺聆听佛音,祷告祈福,沐浴焚香,斋戒七日。
这般虔诚,此次为天下祈福才能圆满。
皇帝欣然同意了,依照主持给的命格八字,从皇室血脉中挑选了相符的公主、宗室,甚至连大臣家眷也没落下,遴选了九九八十一人。
为国祈福便是有功,人人都以中选为荣。
在多少人遗憾自己差点运气没中选之际,薛竹却被挑中了。
她没想过自己能去,云水村遭了难,死的死,逃的逃,即便去查也很难查清她的底细,可她自己清楚自己的命格,二十年来的过往实在算不上有福气,这世道变得她都能选上了?
长公主也没料到她有这个福气,包袱款款将薛竹接入了公主府。直到高僧选的时辰到了,和另外八十人一同送入了护国寺后山。
入了护国寺后,成日清修。
薛竹单独住在一间禅房,无人服侍照顾,事事自己动手,表示对佛祖、菩萨的虔诚之心。每日寅时起床做功课,拣佛豆,聆听主持讲经,抄写经文,饿了吃小沙弥送来的清粥白菜,简单至极,然后继续做功课。
苦修倒罢了,在护国寺住了两宿,薛竹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窥探她。但她回头时,却连根头发都没有。
这天,她抄完经吹灯依照惯例躺下,一道身影潜入了房中。
她忽的挥手,银簪划过一道白光没有刺中,她伸手却抓住了进屋的小贼。
“是你。”
来人头上并无青丝,夜探她禅房的是个和尚,而且和她交情匪浅,是元韶,她惦记了许久,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元韶。
她兴奋得浑身哆嗦颤抖,元韶啊,他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王逢之是你设计害死的。”
薛竹见到了元韶,大概猜到是谁会这个时候让王逢之死了。
“别用害这个字。”
元韶可不认为他在害人,王逢之因果太多,鼠首两端死于自己的因果并不奇怪。
薛竹并不与他争论,他是怎么样的人,早就知道了。
禅房简单,一只蜡烛便能照亮,可以将对面的人看得清楚。
元韶贪婪而灼热的目光盯着对面之人,眼中汹涌的光芒在闪烁,在得知苏慈多了一个表妹的时候,元韶就希望是她没死,上天当真垂怜他。
三番两次确定自己没找错人也不是幻觉后,元韶才敢出现在她面前。
他欢欣雀跃,可薛竹看上去就没那么高兴了,元韶没错过她一闪而过的恶意,她恨他,宁愿与人合谋,冒着死去的风险也不管不顾要离开。
薛竹对他的厌恶隔阂,根深蒂固,非一日可以扭转。
“阿竹,我知道想做什么,我帮你哥哥报仇可好。”
他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