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无名术法
厉北辰早知是怎么回事,只是挺感慨于轩辕钰恩的决心的,平时他那三侄女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对这情爱,倒是决绝。
柔若无骨缠绵的情爱,支撑起一个重重深宫中成长的少女,抛弃所有奢华安逸,毅然决然的投身到那茫茫无处寻的人海去。
话说,他也并不比轩辕钰恩年长几岁。
见阿然反过来挑逗他,略带委屈地说:"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阿然,你就仗着我喜欢你了。"
他与轩辕越给自己的感觉完全不同。
许是除了哥哥就没有人在意自己的状况,哪怕猜疑察觉厉北辰极有可能是为了自己的炎珑玉,她也忍不住回应。
在孤影高寒之巅处久了的君洛然想俯身触碰这红尘,拿她凝疤的伤痕。
君洛然一反常态装势要戳他左肩的伤口:"那你别喜欢啊。”
伸手把阿然的小手握入手中,贴上胸口,君洛然瞬间就感觉到了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哪怕隔着衣襟,也久久不息的回应她。
炙热的血液顺着她的手掌,要把凉薄高傲的她捂热,拽下高台,一同沉沦在纸醉金迷。
与他心跳同热,与他共命运。
厉北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低哑着嗓子说:
"不喜欢你?那就是在要我命。"
迎着厉北辰热切的目光,君洛然也毫不避讳的回看回去,男子生的很好,面容如刀砍锥凿般精致坚毅,却偏偏有一双桃花眼。
常常深情似海看着她,未掺杂质。
安闲自得的时辰未有多少,少顷,厉北辰常在身边的林高就赶来行礼。
怎的有人来沫儿也不知来通报一声?!
这要是传出去会起多少闲言碎语?
君洛然立刻抽手转身,似乎对这亭子起了莫大的兴趣。
“咦,阿然,你怎么……”
不顾刚才气氛有多亲密,君洛然现在只留给厉北辰坚决不留情面的背影。
笑话,她刚才在干什么?莫不是昏了头,怎突然对这浪荡子起了莫名其妙的心思?
上一世大楚民不聊生,效忠于皇室百年的君府一族在其屠刀下,无一人生还,那血海深仇本应时刻谨记!
半夜梦中惊坐起,苟延残喘又一年。
她现在是在做什么?!厉北辰对她来说,不过是势力之交,她只不过要利用厉北辰去推倒轩辕皇族,去复仇。
而厉北辰是为了什么?
林高也不知道主上和夫人怎么了,一贯粗枝大叶的他只是看到主上在这里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毕竟现在到手上的事十分棘手!
主上只知道从早到晚的腻在君小姐这里,对自己的事是越来越不关心了。
“主上,东宫来信了,请主上立刻赶去小叙片刻。”
东宫?轩辕越要干什么?
君洛然顿时警觉起来,天目域的事按轩辕皇族对厉北辰的防范,定会来查看,这万一要厉北辰当场宽衣解带,怎么混过去?
她的确有术法能让厉北辰刚刚愈合的伤疤在稍短一段时间里抵抗所有不怀好意的试探,它的弊端,便是要那人承受噬肉刻骨之痛。
而厉北辰刚刚才受那上古神兽贯肩穿肉之伤,灵脉多处破裂,这才多少养了时日,怎能要他再去受那常人难以忍受的痛?
何况那术法又不是君府所传,万一叫他看出来又怎么圆过去?
处在风口浪尖的厉北辰看起来反倒是云淡风轻,点了头吩咐:“去安排马车来。”
不忘安抚君洛然:“太子所召,不得不去,阿然,我先失陪了。”
仿佛心思如处子的他单纯的不知道马上要面临的不是佳肴,而是鸿门宴啊。
沉下气,君洛然稍看下自己的着装,还好,不算失礼,转身点头:“林高,你先去府门前候着,我府上的马车稍后便到。”
受到主上潜移默化的影响,林高对这命令立刻接收,都忘了与自己的主上确定,直接行礼转身出去。
厉北辰:……
林高走远,君洛然叹了口气,弯腰靠近向栏几上的人,厉北辰坐的懒散,君洛然因此弯的极低,仿佛他一抬头就能吻上去。
两人之间尽显暧昧。
“厉北辰,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我在你身后,此番必护你周全。”
不管是一往情深也好,还是逢场作戏也罢。就算仅仅为了报他舍命闯天目域之举,轩辕越这次试探,君洛然也要助他安稳。
这场纠缠里现在只有厉北辰是清醒的,他明白阿然这段时间只是被他弄得糊涂,还未分辨出自己真正的心思,等了漫长岁月又岂会忍不住一时?
只要最后结果是他,就好。
铁了心要当君子的厉北辰按下想作乱的脑袋,只伸手搭上君洛然纤细的臂膀,笑道:“那就麻烦阿然多护我一些了。”
君府马车安排的很快,君洛然扶了厉北辰从别院那里出来又出了君府府门。
林高已等候多时了,想顺手接过主上扶着,却被厉北辰当做空气般的视而不见牢牢扶着阿然上了马车。
待到两位贵人坐定,林高一跃而上坐到帷幔前,马夫紧了缰绳便驾车驶去。
君府财大气粗,马车极为宽阔,看着坐在身侧的君洛然,厉北辰一脸懊悔,怎的刚才没有离阿然近些?君府也太有钱了吧。
“厉北辰,你侧身打坐好。”马车刚启程,君洛然就下了命令。
厉北辰好奇:“阿然你要做什么?”
“我既说了要护你,”君洛然怕时间不够,着急就上手扶着肩膀把他掰过去,说:“就一定会做好。轩辕越这次这么着急让你进宫,肯定是要看你是否有天目域留下的伤。”
厉北辰乖乖任君洛然摆布:“阿然有办法?”
仔细察觉厉北辰身上天目域残留的灵流与未好的伤,君洛然顺口应付:
“先前历练时遇到过机缘,向一位高人讨教过,现在正好派上用处。”
厉北辰无意说了句:“阿然的机缘一向不差。”
两三句言语之间,君洛然摸清了所有情况,稍开了灵力境就引灵起术,两人对坐,周身蓝白色灵力荧荧环绕,绵延不绝。
君洛然本身的灵力就带有侵略性,此刻更是不由分说蛮横的撞入厉北辰的身躯,一缕一缕入侵,最后汇聚到他的左肩。
衣襟之下凝结的血痂竟一寸一寸消失。
接受灵力的厉北辰情况如想象般,虽忍下不说,但从他微微颤抖的指尖看出,他究竟在忍受怎样的剥皮抽筋之痛。
未满十日,他再一次面临天目域神兽重创之痛。
为了大局,为了阿然。
君洛然的灵力渐渐微弱,厉北辰的伤口与灵流都被涂抹干净,最后一刻,只要施法者像往常一般安安稳稳收了灵力……
君洛然做到这一点如同一岁孩童喝水。
缓缓收回的手印突然在面前虚绕了半个圈,平息下来的灵力应召狂躁不已,银白光芒璀璨,急速抽离出来打在了君洛然身上。
浑身浸透在疼痛中的厉北辰随着灵力的回流,瞬间缓解放松下来。
失败了?
刚出了冥想的厉北辰有些发愣。
随即便看见对面盘坐的阿然面色发白。
叠加的蚀骨之痛一点点的蚕食她的肌肤,君洛然再也忍不住这两倍疼痛,“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上身软趴趴的缩卷靠在车壁。
“阿然!”
马车外的林高听到主上慌乱的惨叫,也急着问:“主上!发生什么事了?”
顾不上马车外嚎叫的林高,厉北辰连滚带爬的凑过去,紧张的扶住君洛然,起灵力就要为她疗伤:“怎会突然失了手?分明都到了最后一步了!”
抬手拦下厉北辰的灵力,君洛然忍痛摇头道:
“无事的,无需再费你灵力了,是我近来精神不济……一时分心,反倒叫灵力反噬了。”
明明不会啊,阿然芳龄几何,便操控灵力多少年了,修灵者中不可多得的天赋翘楚,她何曾失过手?
她怎会失了手?伤了自己?
“林高!调转马头,回君府!”厉北辰抱着君洛然,他要送阿然回君府疗伤,什么轩辕越,这个面子不给就是不给了!
君洛然制止:“不必,灵力反噬也不是多大的事,缓一会儿就好了。”
“当真?”厉北辰还是不放心,想替她搭脉。
君洛然及时收手错过他搭上来的手:“好了,走吧。”
不放心归不放心,厉北辰还是听君洛然说的话的,替她拢好坐垫,说:“那阿然好好疗伤,我候着你。”
“嗯。”
君府马车跑得快,不一会儿便到了皇城宫门外,车内的君洛然刚好养护灵脉的灵力收势,由厉北辰扶着下了马车。
东宫轩辕越身边的侍读早已候着了。
带两人去了东宫。
平时都是先觐见过君王后有需要再穿过养心殿到东宫去,此刻那小侍读带了两人穿过近道直奔东宫。
迫不及待等着两人跳到无尽深渊中去。
到了金碧辉煌的东宫,君洛然与厉北辰还是按礼进了主殿,轩辕越通常穿了他的太子服恰好出来相迎,平易近人的熟络道:
“皇叔与君将军都来了,本宫倒是只备了一份茶水,怠慢了。”
若放在平时,君洛然早周全的回了他的话,但此刻如同赤脚踏在锋利的刀刃上,浑身被灵力刺痛,刚刚从宫门走到东宫这一段路上,她不知如何挨过来的。
强忍着疼痛,为了不叫人看出一丝破绽来,君洛然只能稍低头,不做回应。
轩辕越早就预料到君洛然会跟过来,但也留了后手,温和笑道:“辛新最近想念君将军得紧,想到将军今日可能回来,就略备了茶水在后殿等着,邀与一聚。”
轩辕越果然还是警惕。
反正已经将厉北辰的伤遮掩过去了,现在又疼的紧,正好怕露出什么破绽来,君洛然稍行了礼要退:“承蒙娘娘惦记,臣下这就去后殿。”
“李德,送君将军。”
“是。”
目送君洛然远去,厉北辰还是放心不下,为何阿然的脸色还没有缓过来?灵力反噬何须大量灵力疗养?
阿然莫不是在哄骗自己?
“皇叔近来一切都好?”轩辕越人畜无害的邀请厉北辰穿过主殿,走到宽阔的射练场,请他到宽案旁坐下。
好似先前咄咄逼人,不留活手的不是他这个一心只对敬爱皇叔的东宫太子。
“劳烦太子挂心,”厉北辰也学了阿然的客气说辞:“本王一切都好。”
他二人面前的确是风平浪静,刚沏上的好茶还在微微荡漾,厉北辰面前却是广阔的射练场,抬眼就看见明晃晃的两个大靶子。
周围站满了整装待发,箭筒无虚位的侍兵。
他还真是有一个好皇侄啊。
看厉北辰抬眼看他面前他精心准备的场面,轩辕越笑着安慰:“皇叔不必紧张,本宫先前就想与皇叔比试箭法,今日碰巧得空,未与皇叔说明,是本宫冒失了。”
厉北辰,如若是你闯了天目域,那可就给了本宫动手的机会,就算那云洛厉府有那通天的本事,轩辕皇族必誓死奉陪!
是吗。
轩辕皇族都是一群没有脑子,只会抱着他那虚而不实的皇位防着所有人的东西,整日提心吊胆过日子,实属无趣。
他们不会以为所有人都惦记那东西吧?
既然要演戏,本王陪你演个全套的。
厉北辰就没有再伸手去碰那杯茶,直接起身道:“难得皇侄有兴趣,恰巧本王今日有急事怕是不能陪久,不如咱们就直接弯弓吧。”
没想到厉北辰敢直接接招,轩辕越愣了一下随即爽快答应:“皇叔请。”
自己由大楚最高灵法院天机阁首修指点,授其诗书,厉北辰不过是个半吊子,身上要是有什么术法,还能逃过他的眼睛?
厉北辰,今日,你的性命与君洛然,我都要取走。
“君二小姐?”刚到东宫的后殿,着了一身华服的凤辛新就迎上来,君洛然实在是硬撑不住,不留痕迹却重重的压上了她伸出的手臂。
凤辛新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不一样的重量,抬头看君洛然,只见她脸色惨白死咬着薄唇。
好似在忍受莫大的疼痛。
心领神会的开口吩咐:“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与将军细谈。”
“是。”殿中服侍的侍人们领了命,行礼出殿。
殿内只余她们二人,君洛然终于放下伪装大口大口疼的抽气,凤辛新见状,立刻扶她到位子上坐下休息,替她斟了茶。
凤辛新担心:“君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君洛然还是摇头,气息明显不足:“无事,算是还了恩情,休息…休息一会就行。”
凤辛新又不是真的傻,君洛然虽与平时一样穿着白袍,可这脸色着实吓人,将君洛然安抚好就冲到橱柜前翻箱倒柜:
“我记得轩辕越在这放过活血的丹药,应该有缓解的作用,让我找找…咦…我记得就在这?那狗东西又拿走了?不会啊…”
君洛然艰难的喘着气,看着不顾形象撸起袖子东摸西找的凤辛新,术法成功后,本不会这么疼的,只是又有反噬……
太疼了。
“娘娘,暗麟卫的宋候吏求见。”殿门禁闭的外面响起侍人的声音。
凤辛新头也不回:“本宫有事,不见。”
君洛然几乎费了平生所有力气稍转过头去,隐隐约约看到白色殿门上投射出一个身形挺拔不弯的影子。
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宋鹤眠。
“宋候吏求见的是君将军阁下。”
他来见我?做什么。
凤辛新刚想不耐烦的拒绝,又想起了什么,立刻转身看向君洛然。
君洛然:?
宋鹤眠在外面等的心急,他刚得知了君将军进宫的消息,许久未见的他实在是难以压抑,随便找了个差事就赶来。
但是,君将军这是,不愿见他吗?
胡思乱想中还没回过神来,殿门就被推开,见是太子妃,宋鹤眠规矩行礼:“臣下见过太子妃娘娘,臣下贸然打扰……”
“无事,本宫与将军叙旧,本不应允你进来,但君将军突发恶疾,需要活血化瘀的丹药,你手上可有?”
二小姐身体抱恙?宋鹤眠一时忧心,不顾礼节抬眼看向殿内,却只见空荡荡的,殿侧只有一扇屏风,微微透漏出女子侧卧的倩影。
“候吏身上可有?”凤辛新见他许久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有,”宋鹤眠手忙脚乱的从腰封里掏出小瓶子:“有,臣下有。”
拿过宋鹤眠手里的瓶子,凤辛新想起君洛然的嘱咐,下了逐客令:“君将军怕是不能见你了,什么事稍后请候吏去君府一叙。”
眼看太子妃拿着自己的药瓶就要关上殿门,宋鹤眠不知从哪里生来的勇气,拦下殿门,请求:“娘娘,可否让臣下进去一看?”
凤辛新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反驳自己。
“劳烦宋大人忧心了,”屏风后传来略为虚弱的声音:“本座并无大碍,只是实在不便与大人商议朝事,望大人稍后移步君府。”
君洛然怕这宋鹤眠又是轩辕炳送过来试探自己的,要是连话也不搭,恐怕又有麻烦惹上来。
不知道仅隔几步的屏风后人的心思,只是终于听到她的声音,宋鹤眠也放心不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臣下失礼了,改日再拜帖与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