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千金之躯
轩辕钰恩刚醒时,见着了平时素来不常谋面的九皇叔,又是因儿女私情而犯得他也冒险,本是羞得不敢上前应声。
但见皇叔也没有过多关注她,只是一心放在那君将军身上,便稍稍的放了心。
因服了假死药而显得青白的手伸出繁琐的衣袖,颠簸中掀开了马车上盖的严严实实的帷裳。
窗外夜色静默,只有强烈的风呼啸着在耳边刮过。
与皇城的夜色不同,在这远离权力的地方,似乎连风都自由了许多。
女子娇小的脸庞映照在雾蒙蒙的月色下,朦胧无边的很,君洛然怕路上出什么岔子,伸手想制止她往外看。
却被厉北辰拦了下来。
厉北辰摇头,示意:让她看看吧。
看看这本该属于她,却亏欠了十几年的盛世。
清泪落下。
不多时,马车兜兜转转了几圈,才在暗道下来到了君倾禾安排的府邸前。
轩辕钰恩面容藏于厚重的帷帽之下,由侍人扶着下了马车。
被免了职的景哲深身着一灰色长衫,轻落落的立在府前,见了轩辕钰恩。
比他离宫时消瘦了许多。
两侧身影对立相望,帷帽飘逸,遥遥无期。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景哲深轻轻的叹了一句,说:"殿下不该为臣如此冒险。”
见了失而复得的人,轩辕钰思难过的红了眼尾,喃喃道:"可我想你,发了疯的想,你值得我去涉险。”
查看过附近的情况后,还是怕节外生枝,君沫然不解风情,进来就上前打断道:"先回府吧,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景哲深行礼:"草民叩见厉王殿下,君将军。请。”
趁众人都在向里面走,君洛然拉了一旁看戏的君倾禾到一侧,责问:“你怎的让那韩小侯爷也来了?这事不是闹着玩的!”
在行程上时,君洛然才得到暗手消息,得知那韩临也跟着来了江南!
韩临什么品性还不知晓,她此番帮轩辕钰恩逃出宫城就已经是出了底线,冒了大不韪,尚且没有把握的事,又扯了他人进来!
韩临奉命守着她的命脉,若惹了他不快,此后她也别想好过,何况他尊父还是韩太傅!
韩临不知去哪儿玩了,便不知此事,君沫然则对这个隐患有些忌惮。
见二姐责怪,君倾禾辩解道:"二姐,韩小候爷人很好的。”
他还带自己去庙里玩呢。
君洛然无语她这种天真,厉北辰从一旁来劝了和道:"阿然不必担忧,韩临可以相信,本座知他心性。”
怎的会不担忧?君沫然气的想砍了碍事的厉北辰,要她把君府全族的性命都赌在这里,她何德何能?
毕竟有外人在,君沫然不好再多训什么,看向低头撅嘴的倾禾,也不忍心训她,放软了语气:“算了,回去吧。”
这事对倾禾来说,可能有些力不从心,毕竟她还小,能安全送过来就不错了。
转身对上厉北辰,君洛然就没有那样的好脾气了,怼道:“但愿殿下不会看走了眼。”
径直进了主屋内。
一行人在屋内按上下尊卑站定了位,留了空位与他们三人。
轩辕钰恩现在顶的也不是皇族三公主的头衔,主位就让厉北辰坐了。
屋内竟一时静默下来。
人家男女之情,本该两个人好好的谈一谈,但此事又牵扯到君府与厉府的存亡,必定要在人前说清。
说清他们搭上无数人性命的冒险,到底在他们眼中算什么。
君洛然忍不住,开口转向景哲深道:"她这般做全是为了你,景哲深,给本座一个确切答复.她值不值得?”
景哲深起身,施礼数,给了一个让轩辕钰恩了无希望的话:"不值。”
轩辕钰恩怔住。
她千辛万苦走到这里,他说不值。
她为他抛弃了一切,以死来见他,只换来了他"不值”两个字?可对他的情,她死也值啊!
君朱然没想到他如此痛快,站起便要带轩辕钰恩走,说:"既然你说不值,我便带她走,上至北方,下去西都,哪怕是去那黄沙弥漫的玉门关,这辈子也都不再见你。”
“景哲深,你最好别后悔。”
轩辕钰恩早呆立不由己身,被君洛然拉着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走。
刚说完就被厉北辰边住,哄道:"别激动,阿然,旁人的人生大事,不可意气用事。”
"我激动?人家都说了不值,我难道拿剑逼着他们成婚吗?”君沫然一袖子甩开他,冷眉吼道。
屋内的气氛瞬间就剑拔弩张起来。
君倾禾以为二姐生气,想要砍了这厉王爷,立刻站起来想凝灵,给二姐坚定的支持。
厉北辰听出她话中有话,抱怨他当初算是逼她有了婚的,刚想解释,却被景哲深打断。
行了全礼,景哲深不敢看轩辕钰恩,只对厉北辰说道:"草民只是一介布衣,不敢痴心妄想,公主殿下乃千金之躯,不该在此受苦。"
君沫然就很好笑:"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回去?景哲深,好歹你在宫中也待了多年了,假死出宫是何等罪罚?且不说我君府和厉王府上下几百条性命,就连轩辕钰恩也得死!”
听到轩辕钰思也逃不过罪责,景哲深的脸色顿时惨白。
"容你回去想想,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厉北辰及时打了圆场,君沫然"哼”了一声便抬腿便走了,厉北辰也跟了上去。
君倾禾一腔热血白白涌上胸膛,看二姐转身走得决绝,自己也识趣的收了灵力撤退。
热闹的屋内顿时只剩两人,空旷安静。
一人素衣白面规矩蜷缩跪于地,看不出情绪。一人华服红妆纤细端庄立于堂,凝望着地上人。
久久凝噎。
刚刚君二小姐问他值不值,这句话好像也在令她铭心自问,值不值?
那个让她义无反顾抛弃了整个皇城不顾,抛弃轩辕皇族,此生不可再返的男子,到底值不值?
但她已经这样做了,好像从来没在乎过值不值。
轩辕钰恩看着跪在地上她深爱的男子,心中哽咽难下,艰难地开口:"大人,我就…如此不值吗?”
景哲深内疚的开口:"三殿下……"
轩辕钰恩蓦得起身说:"轩辕钰恩已葬在皇陵了。”转身向外走,又顿下,说:"我没有退路了,我只有你了。”
景哲深,我只有你了。
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景哲深如同一点一点的遁入冰窖,这个略有娇气的姑娘,同样也是他深爱着的啊。
可他一介草民,卑微至贱,他的公主,金枝玉叶,他何德何能,妄想摘取?
公主抛弃了一切向他奔来,他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颓然坠地,再也没有直起来的力气。
"阿然,别生气了。”厉北辰赶上去,拉住她说。君沫然甩开他,怒气冲冲地吼:"我那生气了?别人的事我生什么气?我吃饱撑得了吧?”
厉北辰赶紧安抚炸了毛的小猫:"没有没有,我想多了。”
见她不说话,厉北辰试探着问:"嗯……阿然是不满意景哲深?”
君沫然"呵”一声,挖苦着说:"景哲深不答应也是正常的,毕竟也没有几个人能承受住皇族一昧的深情。”
在她与厉北辰有了婚约后,受到了多少次暗杀她都不记得了,还有一些找死的女人莫名其妙的挑衅。
厉北辰知道她在责怪他,无奈地说:"阿然,我姓厉不姓轩辕。”
"流得不还是轩辕皇族的血?”君沫然反驳道。
肮脏粗鄙。
"阿然,你若不喜欢,我必会为你颠了轩辕皇权。”厉北辰凉薄的眸子里流露出,无限深情:"整个大楚,我为你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