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送子观音
“我知道了。”
合上折子,君洛然随手放下,终于抬眼看向行礼跪于地的暗手:“她身边可有人看着?”
“文均过去后,属下才赶来了。”明泽回。
君洛然点头:“先下去待令吧。”
“是。”
元利璋。
事态紧急,又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她若只是平常的农家女子还好,就怕是不知名势力暗中刺向她的一根尖刺。
可此事并未对她有一点的危害。
即使闹大了,回京也可对轩辕炳说是寻访的路上不巧碰到了,出手相助罢了。
君洛然面无表情的思来想去,不过是一群乡野莽夫,人性最大的就是贪婪,明泽估计是不知道如何周旋,才束手无策。
手指无意的轮回敲打着刚刚放下的折子,提起因盘坐长了而稍皱褶的裙尾,站起来放下就往外走。
反正闲来无事,就去跑一趟吧。
“阿然这是干嘛去?”厉北辰手里拿着刚刚寻到的古书校注,踏进门就看见撞上来的君洛然。
厉北辰的情绪一向隐藏的很好,昨夜君洛然撤了结界,看到的也是他一心担忧的拥过来,问她累不累。
“昨天咱们遇见的那个女子,”君洛然言简意赅的说了个大概:“明泽碰了钉子,要我去看看。”
厉北辰没太大反应,绕过她把书放下,整理了下衣襟,理所应当的站在她身侧:“她的村落远不远?要不要去备两匹马?”
……
两匹马悄无声息的出了府,朝西南方向奔去。
晚来一步的君倾禾听了明泽的回禀,吵闹着要明泽也带自己去帮忙。
拉着明泽的衣角不断摇晃:“明泽,我就要去啊!你带我去……”
二姐清净,突然被那么一群没有涵养的野夫为难,肯定要懵。这关键时刻怎么能没有她啊!
讨厌的明泽,垂着头就是不听她的话!
“应该就是这里了。”待到面前破落的石头灰蒙蒙的躺在一旁的草丛上,依稀能看出石刻的【柴沟村】的字样。
厉北辰点头:“嗯,这地方挺偏的,离镇上好远。”
一早藏在山坡脚下的文均探头出来看到是主上,跑出来行礼:“参见主上。”
待主上点过头,率先带路去元利璋的家。
此村虽然封闭落后,但路上常见青壮年男子,三三两两的驻足在土路两旁,不怀好意的看着高头大马前进的三人。
有些大胆的汉子嚼着草叶目光尤其炙热的看着左侧马上白衣如雪的女子。
这模样,可比那些死贵的上等货色好了不知多少倍。
厉北辰觉察到,但又不好责众,悄无声息的驱马靠近了君洛然。
握着马鞭的手渗透出点点朱砂红色的灵力。
看这男子的反应,村民也知道这两个不是他们惹的起的人,只要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他们就也没胆子碰。
厉北辰侧头看了君洛然的反应,对方好似没觉察到什么,安生的走在他身侧。
“怎么了?”君洛然看他回头。
厉北辰摇头:“没事儿,我看看我夫人还在吗。”
君洛然:……
“主上,这就是元姑娘的家。”
没空搭理抽神经的,君洛然抬头看向那不知多少年没有修缮过的茅草屋在初冬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勉勉强强有抵御严冬的轮廓。
而那日脏兮兮爬在地上求他们救她一命的女子,洗干净了脸,穿了一件缝补整齐的布衫,站在房前翘首以盼的等着。
“贱民叩见贵人。”
文均先一步扶起了元利璋。
君洛然点了头:“进去再说。”
满地土坑的院里放了两张干净的长条板凳,君洛然毫不在乎的坐下,厉北辰直接忽略了另外一张,挨着她也坐下。
君洛然侧眼看他,厉北辰立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对她笑。
元利璋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低头抬眼打量来客,期期艾艾的行礼:“贱民名叫元利璋。”
轻挑起眼眸,君洛然单刀直入,问:“你是何时知道这里不是你故处?”
元利璋显然没有应对这种高位贵人的经验,被他们一会儿场面话一会儿犀利的问话弄懵了,呆了好一会儿才说:
“是我娘下葬时,隔壁的王大娘说的。”
君洛然好脾气的等她的下文,却半天没有了回应。
厉北辰在一旁悄无声息的一点点靠近阿然,软软的身体勾引着他昏头昏脑,但思维还是很活跃的提醒:“外人一说你就信了?”
悄悄的看准了阿然纤细的腰肢,手就不老实的探过去……
元利璋却好似被人提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咬紧了下唇,耻辱的开口:“如果是一般人家的姑娘,的确不会信,但我娘,我娘…”
忍下快要把她吞没的回忆,孤注一掷坚硬的张嘴:“我娘她就是那样的人。”
随即咬紧了嘴,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模样。
暗地里伸手试图打掉某人多余想被砍的爪子,君洛然表面放轻了语气,安慰:
“你若不想去想就罢了,但我还要问你一事,是否因为你母亲的缘故,村上与你们家的关系不佳?”
话说的多了,自然就没有那么窘迫。但元利璋还是紧依礼法,站在他们面前,苦笑道:“不是不佳,是极为恶劣。”
这些人生活在穷乡僻野,可能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京都的繁华,有些因为日子的不顺心,自然会比他人生出不一样的心思来。
自以为凌驾于同阶级的落后者,就可以沾沾自喜,鼠目寸光了。
若是以前遇到这种人,不需君洛然开口,手下的暗手也按照他们渴求的东西,满足而获得己需。
君洛然抬眼看文均。
文均行礼:“属下按先前的路子,拿了银两去求问村里拾菇的妇人,但她们好像统一了口径,都是不熟识。”
不熟识?这村子不大,临了山,附近又没有村落,按理说,早晚操持一家老小的妇人们,不论是家长里短,总归是有话说的。
怎么会不熟识?
元利璋的母亲是做过什么损害了一村人的利益,让她如此孤立无援?
手摸索着探到了厉北辰腰侧的嫩肉,随手掐了一把。
疼!厉北辰原本开心的眉梢都飞了起来,冷不丁被阿然掐了一把,疼的他立刻收了手,扭一旁呲牙咧嘴去了。
得了自由的君洛然起身,不去看身边那个傻子的表演,下了命令:“你就在此处护着元姑娘,我们去村里探探。”
“是。”
听到君洛然要出去,厉北辰顾不上他还在隐隐作痛的腰,立刻站起来跟上:“阿然,要去哪里探探?”
阿然可明明白白的说了是我们两个!
现在已到正午,初冬的那一点点阳光总是躲在杂乱的云层后,不肯施舍给人半分。
厉北辰伸手把君洛然脖子后的衣领提正,好护着些热气。
又不免埋怨她不知道照顾自己:“出门让你围个毛领都不肯,又不是不好看,围上也好暖和些。”
君洛然一边四下打量眼前有没有好的入手点,一边敷衍:“我自小修的便是凉性,后又有刃雪为我驱使,早是寒气入体,不惧严寒了。”
“那也要……”
“这附近可有庙?”君洛然瞧见地上未散尽的黄纸屑,突然问。
被打了岔的厉北辰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也关注到地上的纸屑:“这村上没有庙,顶多有个小些的土地庙。”
“土地爷应该不管人间的鸡毛蒜皮,他们应该有别的信仰。”君洛然摇头。
还好没有离元利璋的家多远,两人又返回去问了附近的庙宇。
村边西南面的青山上,有一座天成的送子观音像,鬼斧神工清晰可见。
据说外人不可前去,有本村的神佛庇佑当地人,若是外人擅自闯进,必有天罚降下。
“地方不大,想法倒是稀奇。”对于一村人恪守成规的天罚,君洛然显然是不屑一顾。
怕惊扰前去拜佛的村民,君洛然与厉北辰跳了一条隐蔽的小路前去,路上多有未枯死的草木,道路杂乱无章,不好下脚。
厉北辰体贴的在君洛然面前弯了腰,展示他结实的臂膀:“上来,我来背你过去。”
踏下去的脚灵活的转了个弯,落在一旁,绕过面前折腰的人,君洛然目不斜视说:“我腿又没断,断了还能用灵力,不用劳烦你。”
厉北辰在后面难过,可是古言道,在神佛面前,心诚则灵。
而青山就在眼前。
元利璋说的那座送子观音像被村民建了庙围了起来,观音像高,这庙也高,刚刚在山脚下看时就高耸入云。
两人站在灰蒙蒙的庙门前。
厉北辰率先抬手推门而进。
想象中的灰尘并没有扑面而来。
与外面破败凑合的村落不同,这观音庙倒是一片整洁干净,虽是石像但也光滑细腻,长条桌上摆放了两个香炉,香灰满盏。
明显香火旺盛,佛前还放了两个做工精细的小跪毯。
君洛然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并没有看出什么特殊之处来,又转回佛像前,细细揣摩供于高台上的观音像来。
此观音像头戴化佛冠,披斗篷式大衣,半跏趺坐于高高的祥云座上。神情娴淑,姿态端庄,双手抱一小童子,因是石像的缘故,略微有点粗糙,但又能看出她的面容来。
按理说,这不过是平平常一尊石像来,又怎能让全村的人立下外人若窥得此面容,必得天谴的传言来?
还没转回来的厉北辰绕到了观音像的身后,看到有一尊小佛笑容可掬的坐在观音的身后。
这怎么有个佛像?
同样不怎么烧香拜佛的厉北辰好奇,问佛前的君洛然:“阿然,你瞧,这怎么还有个小佛?”
听到厉北辰问,君洛然走过来,看了一眼才说:“不知是那一尊佛像,不过我娘礼佛时,我倒是见过。”
习惯的低头细看那尊小佛,厉北辰疑惑:“这佛家的规矩可真奇怪,明明都是佛,为什么他就被安排到这儿?”
什么异样都没有。
是她多虑了?
一头雾水的抬眼往后屋的窗外看去,冬天的寒气萧殺的铺满了青山,一座高耸的灰塔孤零零的立在庙的斜后方。
奇怪。
送子观音庙后怎么会修个高塔?这有什么用处?何况这庙依山而建,又没有个后门,怎么过去?
越细扒越离奇。
纵然疑惑不解,君洛然心静无波澜,很快便察觉到庙外有人要过来。
一无所知的厉北辰还十分有兴致的建议:“来都来了,阿然,自古神佛降天恩与心诚者,我与你……啊!”
一把拽过厉北辰躲到一旁柱子垂下来的布幔里,捂上嘴,君洛然压低声音道:“我与你运气不错,送上门来个。”
清冷干练的声音宛如清心音,在厉北辰耳边落下后瞬间安抚下他呆愣的心。
话音落下,庙门就被推开,进来了两个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