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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缱绻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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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两日了。

厉北辰折好信封,交于明泽,回禀轩辕炳近日来在江南所遇之事,让其送去京都。

转身进里阁,隔着素白屏风,一眼就看到里面木榻上沉睡的君洛然。

阿然已经睡了两日了。

性子沉稳的明泽常被派出去执行任务,文均一直留在京都跟在君洛然身边,厉北辰详细的问了清楚。

传言炎珑玉是神界之尊,是真神陨灭后在机缘巧合之下遗落人世间。有翻天覆地之能,一直以来都是贪婪争夺的存在。

但凡事有利也有弊,它对继承者的要求极高,若没有它看上眼的下一代,它宁愿继续沉睡。

一旦它现世,继承者就需要从小开始接受几乎苛刻的训练,要有能力一日一日的压制它,不被它夺了神志。

又因为炎珑玉对心神的影响,还要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养成无惧、无悲、无喜、无怒的一个人来。

所有人都说继承炎珑玉是无上的幸运与荣耀,是天命。

而使用炎珑玉的神力,极其耗费承载者的精神力,幸得在君洛然位列高位之后,大楚国力日渐鼎盛,并未过多使用过。

炎珑玉所造成的伤势,任何灵力都无法为之疗愈,哪怕是药学圣手,也束手无策。

厉北辰绕过屏风,坐到了榻侧。

昨晚他整理好的被子没有一丝褶皱,他的阿然安安稳稳的睡在暖和的被窝里,平日里细长的眉黛现在倒显得温和起来。

有一种术法,叫做缱绻绊。

坐在一旁的厉北辰没由来的想起来这个平平无奇的术法,修灵者一般修为在牵星境之上,便有能力修炼使用了。

准确的来说,缱绻绊是一种牵绊,施法者由接受者处召出灵力,如同种花一般种到自己的心脉处,法术便完成。

此后余生里,但凡接受者受到任何威胁,施法者的心脉都会感知到创伤感应。

修灵者中,常有夫妇使用,所以也称为情人绊。

想到此处,看着昏睡的君洛然,厉北辰忍不住抬手起了灵力境。

其实君洛然要比他有修灵天赋,比他有强悍的灵力,根本就用不着他来使这缱绻绊来以防万一。

但厉北辰就是抬起了手。

哪怕替她挡上一刀,代她走过一段血海,也是值得的。

粉红色形如蝴蝶的灵力自厉北辰指尖飞出,缓缓挥动翅膀要飞到床上人的额间去。

蝴蝶的翅尖刚刚触碰到女子细腻白皙的额头处,就被弹了回来,立刻消弭不见。

他还未想到这一点。

是谁?

轩辕越吗?

缱绻绊不容两股灵力在体内,它一生只信奉忠贞不渝,也是修灵者表达忠心的不二臣。

阿然体内的缱绻绊是谁种下的?时到今日,阿然有解除的权力啊!

厉北辰恍惚的放下了手,脑子混乱,呆呆的看着床上昏睡的君洛然。

他爱她。

他爱了她许久,又担心她爱着那轩辕越,就一直在暗处小心翼翼的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惶恐不安了多少岁月。

所以在得知阿然上殿毁婚时,像埋于土地不见天日的蝉,拼了命要去抓住那一丝光亮。

床上人不着痕迹的动了指尖。

厉北辰还是不知所措。

昏睡的时间久了,头昏沉着又疼,君洛然有了意识后紧闭了下双眼,眼睛迷迷糊糊的往前看去。

只见厉北辰愣住,坐在她身侧,脸上也看不出喜悲。

“厉北辰?”

听到君洛然唤他,厉北辰才反应过来,阿然终于醒了!立刻上前要扶她起来:“阿然,睡这么久,还疼吗?”

君洛然自从被炎珑玉夺了心智后,对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无从知晓。

“还好,”君洛然撑着他的手坐起来,靠着长枕坐好,由厉北辰整理好被子,问:“倾禾他们没事吧?”

“没有受到伤害,”厉北辰早把刚才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回她:“我让他们两个带些人先回京都了,待在这里怕节外生枝。”

君洛然点头:“好,那我们也走吧。若是再在这里耗时间,又引人怀疑了。”

察觉厉北辰要开口问,君洛然立刻说:“炎珑玉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东西,我无事。”

阿然是一点也不肯对自己懈怠过,厉北辰再深知这一点,也不死心的劝:“炎珑玉毕竟是神物,阿然还是多歇会儿吧。”

君洛然对这个多话的人枉若置闻,掀了被子就要穿鞋:“文均还在吗,让他去备马吧。”

果真还是劝不住。

厉北辰埋了疑惑在心中,顺手接过君洛然的靴子,替她穿好后起身去拿厚厚的外袍,传了话让文均备马。

南方的马脾气温软,君洛然与厉北辰带了文均,又是两日才回到京都。

柴沟村一事传回朝堂,满朝皆惊,先帝在位之时,极力扼制虐杀婴孩,打击贩卖人口,为此极下重手,一时之间,几乎销声匿迹。

正值三公主轩辕钰恩丧期,轩辕炳还未走出丧女之痛,对此事更是怒火中烧,派了朝官去南方排查遗患。

得了皇旨的朝官临行前例行来询问君洛然。

“还有带宗教色彩的地方要额外关注,”君洛然看着面前已到了知天命年岁还保养得格外润滑的朝官,叹气补充:

“江南温热潮湿,杨大人记得多带驱虫的药膏。”

杨臣面对整日冰山脸的君将军突如其来的关怀,明显愣了一下,又立马附和:“多谢阁下关怀,下官记得了。”

“嗯。”君洛然点头,整理面前的书折:“其他的没有了,杨大人此去多加保重,他日再会。”

收起册子,杨臣恭恭敬敬的将笔递还,一旁的沫儿上前接过。

送走了杨臣,在外候着的明泽走进殿来,行礼:“主上,江南来信,元利璋昨日于狱中自戕了。”

拿着书折的手一顿,续而又放下。

君洛然点头,明泽行礼退下。

元利璋不是那种有决心去死的人,她把活着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何况她也不是犯了死罪,何意自戕。

那要不是她自戕,江南牢狱好歹也是官家,云忆沁搭上了哪条船,能进大狱下死手?

愈往前走愈迷雾四起。

君洛然好像在挖一株硕大的枯木,外表光鲜亮丽,唯有几处虫蛀,顺着挖下去,越来越腐烂无比,不知名的虫子张牙舞爪的腐蚀着摇摇欲坠的枯木。

前世,她还从未起过弑君的念头。从来都是兢兢业业,朝堂上的水深火热她也没有留意过,最大的烦恼就是得了皇后之位,还要不要领兵。

现在,她需要渐渐的摸清众人的心思。

林臣与王臣,他们是绝对的对立面。先不谈文臣,武将这边,她与哥哥侥幸得君氏先辈的福泽,得其人心。

还有就是韩侯爷。

韩侯爷先辈是轩辕皇族的手下小卒,得了战功而居高封侯,后来不知为何,手握大权却不再入朝议事,只听圣旨。

先辈之事不用再考究,眼下更多的是看韩小侯爷,韩临。

他与厉北辰关系匪浅……

厉北辰……

想着想着就跑了偏,又想起他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这么多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事,君洛然再也没有了猜疑。

而是害怕。

她害怕看清自己的心思,害怕厉北辰只是逢场作戏,更害怕自己又白瞎了眼睛,到头来还不是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向来传言京都皇族厉王殿下,是风月场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客,是幼时历经丧父,屡遭欺辱的异姓王。

冬日里未有炉火瑟瑟发抖的冷宫,遭人唾骂食不果腹的孩童,长大后最想要的是什么,她君洛然再清楚不过。

少时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是权亦或是势。

可她又一次蠢蠢欲动。

她赌不起。

她要怎样去面对这个场面?

没有人教过她……

“二小姐,”刚刚退出去的沫儿又端了托盘走进殿来:“今日温养的药好了。”

被打断了胡思乱想的君洛然索性不再多虑,接了药碗就喝了下去。

贴心的递过去一颗蜜糖,沫儿又问:“府中王绣娘探亲回来了,我想送一匹缎子去给小姐裁剪一身,小姐还是旧例要玉色的?”

忍住苦涩反胃的药味,君洛然点头,又想起来什么,要交待时,恰有府中侍人来报:

“二小姐,府外有一位宫中的宋大人求见。”

宋大人?君洛然在江南待的久了,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那侯吏宋鹤眠,那轩辕炳不是特许了她养伤吗,怎么又打发他来?

“请。”“是。”

沫儿收了药碗,退到一侧。

京都冬日天寒,君洛然非到严冬时不喜拿碍事的手炉,沫儿就闲时缝了个暖手布,塞了棉花,好让她取暖。

沫儿绣技不佳,君洛然却对这个丑东西来了兴趣,没事就喜欢把手塞进去,抱在怀里。

于是宋鹤眠由君府侍人引着走了几折,来到君府二小姐别院,推开门,就看见座上女子神色淡漠,拨弄着暖手布上的兔子耳朵。

“臣下宋鹤眠,见过君将军阁下。”

君洛然稍低了头,回礼:“宋大人不必多礼。”

宋鹤眠许久未见过君洛然了,得知她在江南受了伤,圣上特许她静养,熬了三四日,才得了皇命来探访。

君洛然看他两手拎满了东西,呆站着不知道要做什么,便问:“宫中事务繁忙,宋大人还特来一趟?”

“还好还好,”宋鹤眠终于注意到手上拎的东西,要交给一旁的侍女:

“这是陛下先前御赐的补药,下官想着将军身体有恙,就顺手带来了。”

沫儿一个人拿不动,殿门处侍奉的侍女也来帮了忙。

君洛然记得上次她刺杀厉北辰后,宋鹤眠也送来了补药,查寻药方费事,沫儿就禀告后锁去了库房。

这宋鹤眠一大癖好是送人补药?

君洛然示意沫儿引他入座:“劳宋大人费心了,我本不碍事的。”

顿了下又问:“宋大人来君府,可是陛下有事吩咐?”

还没寒暄几句,宋鹤眠一时被堵,便也转回话题:“是,陛下听闻将军受伤,要你到密天阁验炎珑玉,记录在案。恰逢密天阁弟子考核,望将军在旁参与。”

密天阁弟子考核,也叫磨勘。常年都是密天阁首修主持,今年怎的又叫她去?

密天阁是皇家成立的修灵者修炼的地方,招收天赋高,有志者。轩辕皇族一直拿它当做有力的支撑。

他日她起势造反,密天阁又是一大阻碍。

正好借此机会,去会会密天阁首修。

“本座知道了。”

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补药也送了出去,再耗着不走也没有理由了。

宋鹤眠察言观色站了起来:“既已知会将军,下官就告辞了。”

“宋大人慢走。”君洛然客气了一句。

话音落下,宋鹤眠却犹豫了起来。

君洛然等着他退下。

“将军,”宋鹤眠提了一口气,突然目光灼灼的看着书案后端坐的君洛然:“下官与将军想来也是有过断案之交……”

断案之交?君洛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弄懵了,啊,怎么了?

“将军若不弃,唤我鹤眠就好。”

大人实在疏离,将军也格外陌生。

他惶惶不可终日,他徘徊不定。他逾矩了整个秋日,待到雪素,才祈求一句他的名字。

“啊?”君洛然回想上辈子,她与旁人也没有任何的亲近,除了一母同胞,未有人希望她唤得这样亲热。

许久未得到答案,一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心又重新落了下去,宋鹤眠不敢抬头看面前的女子,又复行礼:“是臣下逾矩……”

“鹤眠,”君洛然没觉得这有什么,她也不是生来就不近人情,依了他意:“既如此,私下称我二小姐便可。”

扫去沉雪,明晃晃的晃出盛夏的炙热。

他浑身发热。

“鹤眠谨遵二小姐言。”

叫人送了宋鹤眠出府,君洛然站在殿前看他影子悠悠的离远。

“君府府门处的侍人如何办的差?宋大人可是宫中的人,怎么不接过他的东西?让他自己拎这么远?”

沫儿刚才才问了回来,就回:“王顺接了,那位大人不肯给他,说他自己拎的动。”

君洛然沉默。

冬日的太阳一点也不肯出云层,叫人轻易看出它的心思来。

“宋鹤眠拿来的补药,今晚熬上一碗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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