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言
起初去找周琪轩的时候，顾子颜只是好奇周琪轩和安丽纳酒店的现状，没想到一次会面就激起了她的工作习惯。
“子颜啊！我在这里！”周琪轩的声音穿过冰冷的空气击中了在寒风中等待的顾子颜。
在小小的广场上，他笑着走了过来，顾子颜发现他看起来消瘦了不少，一身暗色调的大衣外套只能看出来很暖和，但他的状态很勉强。
顾子颜赶紧招他过来，说：“我们去室内说话吧，那边有一家面包店。”
“找我什么事呀，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嗯嗯，我们去室内说”
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店内，分别点了暖茶热奶和一些甜点。
虽然两人许久没见，但由于性格的原因很快就氛围轻松了起来，顾子颜慢慢地问他一些生活工作的小问题。他很爽朗，说了很多好笑的和不好笑的小事。
终于顾子颜开始问出了她酝酿已久的事情。
“你现在算是安丽纳酒店的老板了吧，怎么样？工作好玩吗？”
周琪轩马上露出了沮丧的表情，语气也萎了下来：“工作可不好玩，我现在每天可辛苦了。”
“江寒开了个工作室你知道吧，他也是每天都好辛苦，不过他们很有干劲的。”
“我当然知道啦，顾子修还给他们投资了。”
“对啊，工作当然辛苦了，但是有钱赚嘛，要是没利润才是真的辛苦。我哥说这两年安丽纳状况变差了，你们酒店好像财务不太稳定？”
周琪轩神情犹豫了起来，随后在她的引导下他慢慢倾诉了不顺心的事，每天要管的事太复杂，营销方案改变不顺利，股东不认可等等。
他说的都是些肤浅的问题，寻不到问题根本，顾子颜听得云里雾里的，最后她建议回他办公室聊聊。
周琪轩对她毫无防备，所以顾子颜轻松地就对他的工作摸了个底，她真有点同情这个大男孩了，他应该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带领学习。
但是他说这是他应得的惩罚，他前几年贸然违抗父母回国后换来的就是必须自力更生。
顾子颜看了他的公司内网信息和社交账号，发现他缺失的是得力的助手，他的职位在别人看来相当于走后门，可他能力又不足，这就罪大恶极失去人心了。
“说实话，是不是顾子修让你来帮我的？”她的行为越显专业于是引起了周琪轩的疑惑。
“我确实问过哥哥，不过你不要和他说哦，他不是希望你自力更生吗。”
他默然点了点头，顾子颜又回到重点上，指着关系网上的几个名单说：“总之，你要找时间和这几个人搞好关系，多了解他们的事，好好问他们问题。”
“这哪有这么简单，他们都没空理我啦。”
“总之听我的，让我来当你的顾问。”她的强势在第一次见面起了作用。
再后来几次她的理由变得更加正当，更加名正言顺地开始替他出谋划策。
其实顾子颜也没料到她会做出这个决定，在往后一段时间她不仅帮他稳回了人心，还花时间帮助他改善了商业方案，税务状况和合作协商等等由于他不擅长而出了小差错的问题。
顾子颜第一次如此上心的付出给她增加了信心和激情，抵过了寒假无聊的日子。
时值寒冬，天空总是灰蒙蒙的，空气也冷冽刺骨，唯一的温暖就是室内的暖气。
出门步入寒风时，顾子颜认真地替江寒围上了深灰色的针织围巾，然后再让他给自己围上同款的棕色围巾。
她乖乖地仰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不禁诱得江寒抱起她亲了亲。
“真想把你带去工作室陪在我身边。”
“我再去找他几次就好了，也就几天而已。”
“你这么热心帮他很开心吗？”自从江寒知道她这几天和周琪轩的来往后就经常对她表示疑惑。
“你现在做的事不也很开心吗？”她太懂江寒了，其实他们的本心都是一样的，不求多大回报，只求完成。
在路口走向不同的方向，江寒最后嘱咐道：“记得早点回来，我也会早点回来的。”
“拜拜。”顾子颜一边挥手一边向他抛了几个飞吻。
在周琪轩的会议室内，她这次和他见面的重点是告诉他要继续夸大酒店的价值理念，安丽纳酒店的风格是幻世高贵，必须高调起来才能吸引到更多目标客人。
这是顾子颜了解他们酒店品牌在国外的经营模式注意到的事，其实这么明显的事周琪轩早该知道的，可是回国待久了他也许忽略了或者心不在焉的。
最后是一些零散的小问题，比如他们的的采购项目太分散，员工状态不好，培训项目没效率等等。
在工作的氛围中畅谈结束后，顾子颜突然看了眼信息，美好的心情瞬间冻结。周琪轩问她怎么回事，她匆忙和他告别离开，握着手机的手指尖发冷。
顾子颜急忙赶向江寒的工作室，江寒给她发消息说南冰尧来工作室找他玩了，一路上她又气又急，吸了好几口冷气，心里泛起厌恶，她讨厌那个人总来打扰她的生活。
到达工作室楼下的时候一路小跑，喘着气推开了工作室的门，叶莹莹迎面走来。
“嗨，子颜，你怎么来了，江寒还说你今天没空呢。”
“哦，现在有空了。”她走了进去，看向江寒的位置，他在电脑前做着模型测试。她慢慢走了过去，再看看周围，没有南冰尧的身影。
江寒看到她的时候诧异不已，拉她坐下后，他问：“我就发了个短信给你，你就赶过来了？”
“嗯。”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真搞不懂你，来了那就在这陪着我吧，下午一起回去。”江寒马上又专注地看向了屏幕。
稍微平静下来后，她小声问道：“你不是说她来了吗？怎么没见人影。”
“她和谢长津去学校的几个地方拍照了。”江寒拍了拍她的背表示鼓励说，“你不要太在意好吗？你先去找本书看，我弄完这个再和你说话。”
顾子颜默默地拿了本书在窗边的长桌上待着，无聊地望了望室内，注意到方秀月瘦长的背影，从后方可以看见他正在位置上低头画着一副画，是沈廷背着吉他的画面。
她失神地盯着他细微认真的动作，心想他为什么要画沈廷呢？
可能是直觉到强烈的视线，方秀月的动作突然停下，慢慢抬起头侧脸看向顾子颜，愣愣地对视一瞬她尴尬地转开了视线。
从窗外看到了南冰尧晃动裙摆蝴蝶一般的身影和跟在旁边的谢长津，顾子颜立即走到了江寒旁边坐下默不作声。
欢快的说话声进入工作室内，顾子颜谨慎地看向了南冰尧的脸，后者在见到她的时候露出了惊讶喜悦的笑容。
她笑着走了过来，说：“呀！姐姐好久不见，我来找你们玩了。”她手里拿着几枝颜色奇怪的花，递了一枝给她，“你看这是我用落叶做的花，长津哥哥教我的，很神奇吧，这个送给你。”
“谢谢。”顾子颜动作犹豫地接过花，然后南冰尧从她身后走过，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江寒和其他人桌上放了一枝。
顾子颜没有动弹，因为南冰尧走开后她和谢长津默默对视上了，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他转身走向书架后她还茫然不解。
“你还要去哪玩？回酒店待着吧，我没空带你。”
“不行啦，本来就是出来玩的怎么能回酒店待着呢，你没空我就找其他人陪好了。”
“随你。”
江寒和南冰尧的声音拉回了顾子颜的注意力，她转到他身边默默靠近。
南冰尧看向了她，微笑着说：“姐姐你有空吗？要不你带我出去逛街吧！”
“我没空。”顾子颜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也没空，那你现在要干嘛？”
“我要陪他。”顾子颜指了指江寒。
南冰尧听了突然窃笑起来，说：“你们这些情侣真的是，哼，我也是有人陪的噢。既然这样我就找长津哥哥、莹莹姐或者朝行哥哥，总有人有空的。”说着她走向了谢长津。
在南冰尧再次走出门的时候，江寒对她嘱咐说：“不能玩太晚，早点回酒店。”
“好的，哥哥再见！”
顾子颜全程闷闷不乐，看着手里用干枯落叶折叠制成的花，她悄悄生了不好的念头，指甲对着花萼部位用力一掐，落叶瞬间干脆散落在桌面上。
声音惊动了旁边的江寒，他转头看了过来，脸上的神情复杂疑惑，顾子颜默默对上了他的视线一动不动直到他漠不关心地又看向电脑。
在工作室内一直陪他到傍晚，工作室的人只剩下秀月和周鹏，江寒收拾东西准备回去，顾子颜的心才解放似地轻松下来。
穿上大衣，围好围巾，江寒牵起她的手，然而他没有走向门口而是反方向。
内隔间的门关上，顾子颜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江寒抵到门后狠狠地吻住了。身体被吓得猛然热了起来，她被动承受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回应他。
在呼吸变得越发急促的时候他们互相放开，顾子颜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他说：“因为等不及了，太担心你了。”
“什么？”她的疑问很无力。
“你今天很不对劲。但我没打算现在和你聊，你现在想清楚今晚要不要好好告诉我。”
顾子颜感到自己的处境很不堪，她沉默地垂下了眼，如他所说她在想清楚。
空气死水般的僵持了太久，顾子颜弱弱地问：“我们不出去吗？”
“那你想清楚了吗？”
她主动挽上了他的胳膊，点头道：“嗯。”
江寒用力敲了敲窗口，周鹏走了过来，他把钥匙递了出去。
他们沉默地离开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吃了晚餐回到公寓，回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卧室内，江寒从顾子颜的后背拥住了她，仿佛包围一样不让她逃避。
“我很早之前就有所察觉，直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你不是单纯的吃醋，你对南冰尧的偏见到底是因为什么？”
“偏见？”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从你生日那天突然离开，回来之后又扔了她的礼物，”心思暴露，顾子颜紧张地动了动却被江寒握住双手抱紧，他贴着她的脸继续说，“旅行的时候，有一次她打了电话来还有她刚来的那天你也是突然不开心，再之后是她近两次来工作室的时候，你都情绪不对。”
所有狭隘敏感的心思被一一列举，顾子颜脸色苍白，双手发冷，在无法反抗地压制下，她用空洞无望的语气说：“还有一次你没说，高中美食节那天她不是来找你了吗？你和她一起走了哦。”
“什么？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你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江寒不可置信地松了松手上的力度。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知道她会勾引你。你们不是在高中那时候才重组家庭的吗？你们毫无血缘关系突然相识同住一家，你凭什么说你们只是兄妹关系。”
“所以说你还是因为担忧和吃醋的原因，担忧根本就没有发生的事！”江寒松开了怀抱，转过她无力的身体，看见了她眼眶红红，一颗晶莹的泪珠颤抖着掉落，他无奈地压住了内心的恼火，“不要这样好不好，颜颜，我们不要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伤心，会很累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顾子颜抬手抹了抹眼泪，皱着眉抬眼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要用我的问题，你必须回答。你如实告诉我，当初你想和我交往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看到那封莫名其妙的情书然后又看到我，你是怎么想的？”
江寒明显怔了怔，然后轻柔地说：“我想的是：你很好，我们很合适。”
“可是你的合适，却让我彻底爱上了你，我已经无法自拔了，可你的合适却会变成不合适。”顾子颜说完悲哀伤心的一切之后不可控制地低头呜咽啜泣，啜泣她只能这样面对她卑微的感情。
在爱字出口的那一刻，温热感涌上眼眶，江寒受到了宇宙般无法计量的冲击，他再一次对着她的眼泪茫然，只知道不知所措地拥抱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有的人认为爱没有任何价值，有的人渴求一生也找不到自己的爱，有的人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感受到爱。可在我们之间，爱却可以说出口，这是我们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