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慧极必伤
月霓旌一脚就踏入了藕塘中,先要摸准藕的位置和走势,然后把两边泥土弄弄松,把整条藕给抬出来。
她把莲藕高高举起,像胖娃娃小胳膊。
“卞哥哥,我挖到了,好大一根呢?”
她又挖了几根,就走到卞璞的身边道“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卞璞看她浑身上下都是淤泥,脸上也是,笑的很开心。
“小花猫。”
她欢快的扑向卞璞,怕用力过猛摔倒,把她搂着,她一抬手就把淤泥点了一点在卞璞的鼻尖上。
“我要把你变成大花猫。”
卞璞宠溺的任她在自己脸上摸泥,一边还护着她。
月霓旌嗔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为了给你下厨。”
“结果你就看着,一点参与感都没有,哼!”
踏入池塘,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挖了一根藕递给她道“喏,给你,开心了吧!”
月霓旌嘴角上扬道“还不错。”
一刻钟后,两个泥人,站在藕池边,寒风瑟瑟。
怎么回去。
两个泥藕成精了。
上街会成为最靓丽的风景。
“小虞,回吧!”
“这泥浆里打滚的模样,挺怪异的。”
卞璞眉开眼笑道“我陪你,怕什么?。”
她跳在了卞璞的背上。
“这样我就不怕了。”
“原来,小虞只是想要我背你。”
女子在男子背上,千娇百媚的笑着,笑声回荡在池塘边,阡陌上,荷叶间。
这一幕在她的脑海中幻想成百上千次。
男子宠溺道“小虞,搂紧我。”
绕指楼厨房。
她把食材洗净、切好备用。
“卞哥哥,烧火。”
卞璞一顿操作,灶火“劈劈啪啪”的燃了起来。
她看着一人生火,一人执勺的场景。
无端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可惜了…如此…只是用情画地,以爱为牢。
“卞哥哥,你吃吃看,小虞第一次下厨,可能不怎么好吃。”
卞璞看着一桌子用藕做的菜,莲藕排骨汤、凉拌藕片、荷塘小炒、油炸藕夹、清炒藕片、醋溜藕片、糖醋藕丁、莲藕肉丸子。
“小虞,很喜欢藕,还是只会以藕做菜。”
北方藕很稀缺的,她也是第一次看见成片的藕池。
“哪里只有藕,丸子里有肉的好吧!”
卞璞看她嘟着小嘴,抠字眼的解释,很有趣。
“小虞,真厉害,我喜欢。”
她嘴都笑咧开,给卞璞夹菜。
“那动筷吧!尝尝我的手艺,只看不尝没意思。”
卞璞放在口中细嚼慢咽,细细品尝,菜式简单,却尝出了温暖幸福的味道。
“小虞,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不是山珍海味,却胜似山珍海味。”
在两人“深情”对望时,窜出一个人声。
“卞管事,前厅出了点事,需要你去处理。”
卞璞犯难道“小虞,我去去就回。”
月霓旌迎着大大的笑脸道“卞哥哥快去吧!正事要紧。
她一直静静看着桌子上没吃几口的菜,神情不悲也不喜。
伴随着灶火的劈啪声,菜香味,她的思绪拉远。
明媚鲜亮的少女,天真无邪的靠在少年肩上道“大哥哥,你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小月,这样的。”
“她不会举炊你会嫌弃吗?”
“不会,我会就好,我舍不得她受苦受累。”
少女一脸苦恼道“她已经会了,怎么办?”
少年乐呵呵地笑道“那更好,没有了我,她也能活的很好,不用挨饿受冻。”
少女幽怨地看着他道“哼,她已经赖上你了,没了你,她会饿死的。”
少年笑着,眼里却是少女看不懂的颜色。
月霓旌无声讽刺,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结局,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中 ,真是愚蠢。
熟悉的脚步,一步一步清晰有力的靠近自己。
“你来了。”
酆馏一身小厮的衣裳,换了一张普通的脸皮。
“大哥哥,无论你变成何种样子,我都能认出你。”
“九年九月九日九个时辰,足够我去了解你,从内到外,从上到下,从呼吸声到脚步声。”
她了解你的不可奈何,你明白她的莫可奈何,却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大哥哥,不尝尝吗?专门为你我做,只为祭奠我们那湮没无音的曩昔。”
酆馏坐在刚刚卞璞坐过的位子上,他们其实从未正式的用过膳,这是首次,也是了结。
他慢条斯理的夹起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初尝是甜的,过后却是“苦”不释手。
“原来小月真的会下厨?真好。”
他能安心的走向属于自己的结局了。
月霓旌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如刀绞。
“大哥哥,菜可能是苦的,但我不会让你死的。”
酆馏一惊,手一松,筷子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嚓”的一声。
二人面对面坐着,“咕嘟咕嘟”的水沸腾声,冷掉的菜饭,尘埃散落一地,激起心中惊涛骇浪。
他故作镇定道“小月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月霓旌眼有痛色,一字一句的说出个自己猜想。
“大哥哥,我不是傻子,那位的想法我虽不能猜全,但猜个七七八八还是没问题的。”
“那位想谱写你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一切都是阴谋。”
“其实…爱上酆镐,我也依然会为他纳妾,填满后院也不是不可以,做到公平公正,不偏颇,不徇私。”
“只是他儿子愿不愿意接受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何必用此等方式来恶心我。”
“让你引诱我,玩什么养成游戏,喜欢上你,甚至爱上你,再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骗我的,都是谎言。”
“再让酆镐杀死你,当着我的面杀死你,让我心死,做一个提线木偶。”
月霓旌看着空中飘起的点点尘埃。
尘埃后的酆馏眼神中带着一丝释怀,有被看破秘密的难看及如释重负。
回忆起十年前。
酆馏本不想活着,他想追随东方氏全族而去,但他的母妃希望他活下去。
他的父皇掐住了他的死穴道“馏儿想活下去吗?只要为朕办成这件事,朕给你封王封地。”
酆馏奇怪什么事需要他去做,他已经一无所有,东方氏倒台后,连太监宫女都随意折辱自己,还能做什么。
君命不可违,君在前父在后,而他想活下去,完成母妃最后的遗愿。
“父皇需要儿臣做什么,吩咐便是,儿臣领旨,在所不惜。”
他的父皇诡异的笑笑道“馏儿听说过月霓旌吗?”
那时酆馏跪在地上,手指死死的抠着地面,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想。
“知道,她出生时我还抱过呢!”
他的父皇笑的无害,说出的话却让十六岁的酆馏如坠冰窟。
“馏儿去引诱她,让她爱上你,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我只要结果。”
“没完成,后果自负。”
“但她只有五岁,我……”
“五岁才好,她认识你时,你已经是翩翩少年。”
酆馏心中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做不了皇帝,为什么要如此。
酆馏走出宫殿,浑身阴森森的,到无人之地手抚上红墙弯曲着,犹如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往后的九年,无一刻不煎熬,屋檐下煎熬的等着她,煎熬的看着她长大,煎熬的看着她喜欢自己,煎熬的爱上她,煎熬的说出每一句话。
然后煎熬的看着她领过圣旨,嫁与九弟。
现在他们一样煎熬了,何苦。
“小月,真的很聪明,但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月霓旌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清楚的伤,总好过不明不白的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