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灯表白
很快，河岸上的人就被这一番奇景给吸引。
“快瞧那片河灯，可真好看。”
“那么多河灯，怕是要花费不少功夫吧？不知谁家娘子这么有福气。”
“咦，怎么瞧着船上只有一位小娘子呢？她的夫君哪里去了？”
感受到岸边的人向她投来艳羡的目光，黎生晓往船舱里靠了靠，将身子隐在了黑暗中。
“搞什么？别是哪个痴心人看错了人，放错灯了吧？”
到时再别人当众揭穿，那可真真是社死了。
小助手弱弱道：“会不会……是大侠？”
想到白落照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黎生晓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他像是会做这种幼稚事的人吗？”
小助手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
“肯定是谁搞错了。”黎生晓这么想着，不知为何，心头掠过一丝失落。
正在这时，岸边又传来阵阵惊呼。
“快看，是天灯！”
“好漂亮啊！”
黎生晓循着他们的视线望去，果真看到一盏盏天灯缓缓升上天空。
与水中的河灯不同，这些天灯要大得多，也亮得多，一时间照得河岸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黎生晓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明灯，竟隐隐有些羡慕起那人来。
能如此用心的对待一位姑娘，想来做这些灯的人，一定很在意她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瞧那灯面上还有字呢！”
她努力地辨认着，果然发现每盏灯上都写了字。
可惜，对她这个文盲来说，是怎么看都认不出来的。
不过，岸上有眼尖的已经将上面的字大声读了出来。
“晓，悦，照，心？”
黎生晓的心蓦地一颤。
“晓心悦照！这是一场表白的天灯！”热心群众热切地解说道，“只不知这两位是何人士？”
马上有擅长八卦者跳了出来：“你忘了，咱们新元城的小白公子本名就叫白落照，他那位伴侣似乎名字里就有一个‘晓’字！”
这下破案了。
“原来竟是小梨女侠为小白公子准备的一场表白盛宴呐！”
“怪不得船上只有一位女子呢，想来定然是小梨女侠无疑了。”
众人感动于小梨女侠的情深意切，纷纷自发地鼓起掌。更有甚者，当场激动地抹起泪来。
“呜呜，小白公子回来后，我又相信爱情了。”
“阵仗这么大，怕是要直接求婚吧？”
这下，河岸上的人直接沸腾了。
黎生晓听得满脑袋黑线，将自己藏得更深，心中只觉又羞又恼。
“白落照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小助手弱弱道：“额，玩家，大侠似乎好像是曾经打算好好说的，可惜没成功不是？”
众人起哄半晌，见船上并无动静，不禁疑惑起来。
“怎么回事，既是要表白，这小白公子又哪里去了？”
正说着，忽有人指着天空大喊一声：“他来了！”
只见在皓月繁星中，一个白色的身影凌空而起，如谪仙般飘然落下，轻巧地在船头站定。
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船身甚至没有产生一丝晃动。
白落照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朝着目瞪口呆的黎生晓缓缓伸出手去。
“晓晓，我为你准备的这点小小惊喜，你可喜欢？”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猛然投进她的心海，激起层层涟漪。
稳重如他，古板如他，竟真的能做出这些无聊又幼稚的事，只为讨她欢心？
一时间，她心里五味杂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盯着那只充满期待的手，默默发着呆。
白落照并不催促，甚至连姿态都不曾变一下。
两人一站一坐，一个暴露在星光之下，一个隐匿于黑暗之中，谁都没有出声。
直到岸上传来行文和舞墨喝彩声，黎生晓才回过神来。
“公子加油！”
“公子，爱要大声说出来！”
意识到自己被他们几人骗得团团转，黎生晓生气地瞪他一眼，抬手重重拍向他的手心。
“大骗子！”
谁知，白落照骤然捉住她的手，黎生晓吓得往后一缩，竟带得他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地向她扑了过来。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被白落照给牢牢压在了狭窄的船舱里。
两人离得那么近，几乎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某段模糊而又迷乱的记忆，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同样的夜，微凉的草地，交缠的手臂，滚烫的肌肤，以及湿漉漉的吻。
黎生晓的脸瞬间烧红，用力推搡着始作俑者。
“你你你……你起开！”
白落照此刻也是心慌意乱，见她着恼，他忙手脚并用地闪到一旁，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红晕。
“抱歉晓晓，我并不是有意的。”
难得看他如此狼狈，黎生晓心里痛快不少。
她理一理有些凌乱的衣裙，没好气道：“河灯是你放的吧？天灯是你点的吧？都这样了还不是有意的？”
白落照何曾这样追过女子，见她满脸怒容，还当真以为她是不喜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的，顿时有些懊恼起来。
“抱歉晓晓，惹你不高兴了。行文说女子都喜浪漫，我还以为你也会喜欢……”他的声音渐低，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黎生晓板着脸道：“废话。明知我是文盲，还故意写字来羞辱我，我能喜欢才怪呢。”
白落照忙解释道：“实在抱歉，可晓晓，我绝无此意。那上面写的是‘照心悦晓’，我……我原本是想亲口对你说的……”
小船越飘越远，原本喧闹的河岸也渐渐安静下来。只余点点明灯，始终锲而不舍地追随着他们。
明明有阵阵凉风吹过，她却觉得脸颊莫名发烫。
“除了抱歉，你还会说什么。”她嘀咕着，试图掩饰心头的颤意。
白落照忽握住她的手，手心的湿热昭示他内心同样的紧张。
“晓晓，”他说，“这些话我本该早些告诉你的。可我实在怯懦，总是瞻前顾后，以至于我们总在错过。我担心你会被我背负的过去所吓跑，我担心你无法接受我丑陋的面貌，我更担心无法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
“可晓晓，当我在迷阵中深陷绝望时，唯一给我力量，让我重燃希望的那个人，是你。当我昏迷不醒险些死掉时，日夜守护在我身旁，对我不离不弃的人，也是你。”
“你是那么好，那么独特又勇敢，让我不得不心动。所以晓晓，这一次，我不愿再失去你，也不愿再轻易放开你的手。无论你是否会重新相信我，晓晓，我都想守护在你身边，再不与你分离。”
“晓晓，我心悦你，喜欢你。此生只想和你在一起。”
“晓晓，你愿意……与我结为真正的伴侣吗？”
也许是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说到最后，他已是声音发颤，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黎生晓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船舱里太小了，小到她心慌意乱，浑身燥热。
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糊，那句“心悦你，喜欢你”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着，震得她腿脚发软，浑身发麻。
该说什么呢？
呵斥他花言巧语，痛斥他是个大骗子？
可在今夜过后，在他一番真情流露之后，这样的话，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窘迫之下，她甚至萌生了想要逃脱的念头。逃出船舱，逃到岸上，哪怕是跃入水中，都好过留在这里继续面对他炽热的眼神。
可她浑身无力，哪里都去不了。
有一瞬间，她都要怀疑他是否偷偷给自己下了药。
是废人散？是美人恩？还是那万恶的美人泪？
想到这，她只觉脸上更烫了。
可白落照却在这时松开了她的手。
感受到手心的空缺，好似她的心也跟着缺了一块，没来由得一阵惆怅。
白落照从背后接下一个长布包，放到了她的面前。
“早就想送你一件了，但又一直拿不准该送你什么。本来是想送你一把折扇的，也好与我的凑成一对。可等下了不归山，我倒觉得这个更适合你。”
说着，他将布条解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的东西来。
黎生晓听得云里雾里，看外形还以为那是一支笛子，等拆开了才发现，那竟是一把宝剑。
剑鞘上雕刻了精美的纹路，剑柄上还镶嵌着一颗圆润的红宝石，乍一看去，好似一轮红日，正冉冉升空。
黎生晓抚摸着冰凉的剑身，只觉一股肃杀之气缠上指尖，让人不寒而栗。
察觉到她的畏惧，白落照重又握住她的手。“我知你一向与人为善，不愿轻易伤人。但寻宝之路，注定充满血腥。我送你这个，也只求关键时候你能够自保而已。”
“若你愿意，从明天开始我就每日陪你演练。等我们各自准备妥当，就一起重新启程。”
黎生晓垂下头去，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心中乱得很，若是原谅他，又过不去曾经欺骗与利用的坎儿。可若是不原谅，他已拿出十成十的诚意，她又于心不忍起来。
许是觉察到她内心的挣扎，白落照引着她伸手握住剑柄。
随着一声脆响，宝剑应声出鞘。
一道寒光闪过，剑身泛着森然之意。
黎生晓还在愣神，忽觉手心一动，白落照带动她的手，竟将剑锋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