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同衾,死同穴
黎生晓要想将宝剑收回来,奈何白落照力气太大,她根本动弹不得。
宝剑离他的咽喉不过一厘远,随时都有可能划破他的皮肤。
黎生晓拼命克制住自己,才没有让手腕颤抖,口中急道:“赶紧松手!你疯了吗?”
白落照仍是微笑望着她,脸上波澜不惊。
“也许是疯了吧。自从遇到你那天起,我就疯了。若是犹不解恨,那就用这把剑来做个了断。晓晓,我不怕你伤害我,我只担心……你不理我。”
“晓晓,若能让你开心,那就刺下去。我心甘情愿。”
说着,他就要继续引她将剑送得更深些。
黎生晓急得冷汗直流,心中大叫:“疯了!一个个都疯了!”
没想到,继贺兰花明发疯之后,又来了一个白落照。大家都是怎么了?难道五行玉佩真的这么邪乎?让每一个人接触它的人都疯魔不成?
那她这个天天将五行玉佩佩戴在身上的人,岂不更应该发疯才对?
想到这,她反倒镇静下来。
“好啊。你刺啊。反正你死了我也活不成,那就大家一起死!”
白落照眼神一闪,手腕翻转间,宝剑又重新归鞘了。
他一把抱住黎生晓,在她耳畔喟叹道:“晓晓,你这是要与我殉情不成?”
黎生晓懒得再做无谓的挣扎,干脆自暴自弃起来。“是,殉情。我要和你生同衾,死同穴。”
原本是她的一句气话,可到了白落照耳中却犹如天籁般动听。
他不由将她抱得更紧。
“好,你我生同衾,死同穴!”
直到月上中天,两人才重又回到云散楼。
行文、舞墨和有佳三人自是早早就回了屋,好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来。
黎生晓站定脚步,没好气道:“到家了,你能松手了吧?”
这一路上,白落照都以天黑路滑为由,拒绝撒手。两人十指相扣,手指都发麻了他也不肯放开。
谁知,白落照从容道:“楼梯上黑,我送你回房。”
黎生晓气结,暗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人原来这么无赖?”
小助手则是满心欣慰:“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大侠总算开窍了。”
白落照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浅浅笑意。
好不容易走到二楼,黎生晓忽生出几分恶趣味来。她推开房门,却并不进去,反而回身朝着白落照妩媚一笑。
“不是要生同衾吗?一块进来吧?”
白落照的眼微微睁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黎生晓心情大好,刚要哈哈大笑,忽见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郑重点头道:“好。”
她又笑不出来了。
“不过今夜不行。我……这几天不太方便。过几天,可以吗?”白落照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似乎生怕她下一秒就会翻脸。
黎生晓彻底呆住了。
这是什么调戏良家妇男的即视感啊?
还有他脸上的娇羞是怎么一回事啊喂!
她一时羞愤难当,几步跨进门去,重重关上了房门。生怕晚一秒,就会暴露她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白落照看着紧闭的房门,又是疑惑又是委屈。
她这是,不高兴了吗?
自黎生晓得了宝剑,越看越爱不释手。
白落照果真如她所说,开始手把手地教她剑术。只不过,担心会误伤彼此,二人一开始都只敢用木剑。
虽然很早之前她就有一个武侠梦,可似这般一本正经地修习武功还是第一次。
诚然,白落照是个十分有耐心的师父,可奈何她并不是个有天分的徒弟。
在又一次被白落照将木剑挑落之后,黎生晓深深感受到了挫败感。
“不练了!”她负气地往地上一坐,胡乱抹一把额头的汗珠,满脸都写着懊恼。
白落照先将提前浸过水的帕子放进她手里,又将水壶打开,递了过去。
清凉的解暑汤从燥热的喉咙里灌进去,很快就将她心头的积郁一同压了下去。
“天色不早了,今日就练到这里吧?”
许是酸梅汤起了作用,黎生晓精神大振,重又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木剑,挽手起势道:“你我重新来过!”
白落照抬头看一眼西边的余晖,犹豫了一下,又绽开点点笑意。
“好,我陪你。”
两人你来我往,挥剑如虹。渐渐地,黎生晓竟发掘出了此间的趣味,不禁更加专注地与白落照切磋起来。
直到天色渐暗,圆月初升,黎生晓才意犹未尽地收势回身。
她虽早已累得大汗淋漓,但兴致不减,还扬言要约白落照明日继续过招。
白落照温声道:“好。”整个人却有点心不在焉。
二人回到云散楼,各自回屋梳洗打扮一番,有佳就喊着开饭了。
待下得楼来,饭菜上桌,等了半天却不见白落照的身影。
黎生晓不禁有些纳闷。“白落照呢?他不赶紧吃饭干嘛呢?”
行文和舞墨对视一眼,含糊道:“公子说今日有些累了,已经睡下了,嘱咐咱们先吃就是。”
黎生晓边大口嚼着馒头,边教育他们:“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舞墨你留出点饭菜来,等会给他送到房里去。”
见舞墨痛快地应下,她也不再多想,专心吃起饭来。
练了一天剑,她还真是饿了呢。
等酒足饭饱之后,还是不见白落照的身影,黎生晓又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别是旧伤未愈,又累着了吧?”
小助手打了个哈欠,随口道:“玩家,你也蛮关心大侠的嘛,干脆直接重修旧好得了。”
“呸!”黎生晓忙撇清关系,“谁关心他了!我这是担心他病倒了,没人陪我去找剩下的玉佩。”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她到底是在犹犹豫豫之下往三楼走去。
不等上完台阶,就见行文正蹲守在门口。看她上来,行文连忙站起身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在这干嘛?”黎生晓望一眼紧闭的门扉,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
行文支支吾吾道:“哦,我……我给公子送饭。”
“那他吃了吗?”
行文连连点头。“吃了吃了。公子吃完又睡下了。小梨姑娘若是无事,也赶紧回房休息吧。”
前几日还变着法的撮合她与白落照,找尽各种理由引她去三楼。可如今她来了,他们却又防贼一样将她挡在了门外。
一定有问题!
“是吗?我进去看看。”说着,就要越过行文推门而入。
行文大惊失色。“不好吧?公……公子刚刚沐浴过,此时进去怕是不妥。”
闻言,黎生晓又将手伸了回来。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那句“生同衾,死同穴”来,继而微微涨红了脸。
“那我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直到目送黎生晓的身影下了楼梯,行文才松了一口气。他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又担忧地望向紧闭的房门。
房间内,白落照正闭目打坐。
窗外一轮明月亮如圆盘,将他脸上的痛苦之色照得清清楚楚。
今日是十五,是他发病的日子。
他不愿让黎生晓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又担心若贸然离开云散楼,会像上次一样引得黎生晓心痛不止。权衡之下,只得一个人躲在屋内,独自面对这漫漫长夜。
痛意越来越深,头像是要裂开一般。白落照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控制住想要撕毁一切的冲动。
可他知道,他撑不了太久了。
因着心里有事,黎生晓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她忽然被一阵异响惊醒了。
她依旧闭着双眼,耳朵却在下意识地辨别着声音的来源。听了半天,竟发现这声音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
楼上……岂不就是白落照?
她倏地睁开了双眼,同时又捕捉到了一声闷响。应是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远处隐隐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此时该是熟睡的时候,又怎会闹出其他动静呢?
联想到白天行文和舞墨的异常,黎生晓再也坐不住,起身往三楼走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行文竟还守在门口。舞墨和他站在一处,两人正焦急地踱来踱去,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白落照到底怎么了?”不等他们作答,黎生晓作势就要闯进去。
行文和舞墨顾不得主仆尊卑,上前拦住了她。
“小梨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啊?公子正休息呢。”
岂知,话音未落,里面就又传出一声响动。
黎生晓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休息还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怕是你们家公子梦游了吧。”
行文苦着脸道:“姑娘就别为难小的了,公子他真的已经睡下了!”
黎生晓刚要和他继续理论,就听屋内传出一声呻|吟。那声音并不大,像是被强行压抑在喉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痛意。
她再也忍耐不住,挥手打断行文和舞墨的阻拦,不容分说地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漆黑一片,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
黎生晓不由放缓脚步,轻声喊了一句:“白落照?”
没有人回应她。
她凭着本能走进屋内,试图在黑暗中找到那个白色的身影。
可她什么都没有发现。方才那些异响好像突然间凭空消失了一般,小楼上寂静一片。
她又摸索着来到白落照的床边。
床上空荡荡的,褥子一片冰凉。
人呢?去了哪里?
她忍着心底的不安,重又摸回到桌前,小心地擦亮了火石。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火苗跳动着发出明亮的光芒,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子跃入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