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已逝
黎生晓和白落照赶到鹤山时,满山的青绿已被一片哀伤的白色所替代。
两人心里一紧,匆忙往清风剑派赶去。
沈宏一身白衣,面容倦容,看到他们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明儿在灵堂,为他母亲守灵。”
想到那位出身高贵可一生波折的昔日郡主,黎生晓有些恍惚。
那位温柔且极有思想的美妇人,就这样去了吗?
灵堂里长着长明灯,灯下,一个青年长跪在地上,不时往火盆中添着纸钱。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下的乌青一片泄露了他的疲惫。
听到动静,他没有回头。
白落照和黎生晓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死者为大。守着刚刚故去的贺兰欢欣,那些质问的话,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两人在贺兰花明身边跪了下来,为沈夫人上了一炷香。
白落照看着明显消瘦不少的故友,忍不住劝道:“贺兰兄,还请节哀顺变。”
贺兰花明这才看向他,表情有些木然。
许久,他低低地说了一句:“白兄,从此,我就再也没有母亲了。”
贺兰欢欣的死传到安定城后,贤王将自己关在屋内,一天一夜都没有出来。
次日,有死侍带回北疆王的答复,近侍王公公再也不敢耽搁,战战兢兢地敲响了贤王的房门。
屋内一片死寂,久久没有回应。
王公公汗如雨下,咬了咬牙,又敲了一遍。
“王爷,北疆王有消息来了。”
半晌,屋内才响起一声低沉的“进来”。
王公公硬着头皮推开门,只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就吓得跪倒在地,险些晕倒。
贤王表面骄奢淫逸,实则极注重保养,因而一把年纪了,头发也是乌黑一片。可眼下,面前这人却是头发花白,竟是一夜白头了。
王公公低垂下脑袋,痛心道:“王爷,郡主已然去了,万望王爷珍重自身啊!”
此时的贤王老态毕露,只有眼中的野心还散发着蓬勃生机。
他冷笑一声:“我的欢欣虽已走了,可本王还有这万里山河!只有得到了天下,本王就拥有了一切。敏儿,欢欣,本王定要让你们看一看,本王才是对的。”
提到贺兰敏和欢欣,贤王心底压抑已久的痛意一下子决堤了。潮水般的痛苦将他淹没,他身子一晃,险些扑倒在地。
王公公刚要去扶他,被他摆手拒绝了。
“本王大业未成,怎会轻易倒下。”想到这些年来的蹉跎,他心中的悲伤逐渐被恨意所代替。
“沈宏,如今欢欣已去,本王再无需顾忌,你我之间的旧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盟主夫人仙逝,不少武林人士都前来吊唁。
看着沈宏憔悴之下还要被迫迎来送往的模样,黎生晓内心感慨万千。
“原先还曾怀疑沈盟主和贤王之间是达成了某种交易,现在看来,也许他对沈夫人是真心的。”
白落照道:“沈盟主这些年一直都不曾刻意拉拢过谁,想来并不是有野心的人。”
黎生晓又有些疑惑了。“那,贺兰花明呢?他也是局外之人吗?”
看着那个一身缟素之人,白落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与贺兰花明也算年幼相识,这么多年,两人早已是知己好友。白落照自认并不是一个善谈之人,可无论是当初的主动攀谈,还是后来的相知相交,贺兰花明总能照顾到他略带敏感的心思。
在共同经历过快刀门、不归山、南域等事之后,三人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所以,他实在不愿相信,贺兰花明会是幕后主使之一。
“再给他一些时间吧。待沈夫人的头七过了,我们再去问他。”
可是贺兰欢欣的头七刚过,北边就传来了战事。
“北疆王率五万大军来犯,明招太守投敌,我朝军队连连败退,现已打到姜州了!”
二十年前的惨事终要重新上演,沈宏将丧妻的哀恸收起来,号召武林中的正义之士,一齐前往姜州,协助朝廷共同退敌。
贺兰花明也披上战袍,坚决要随清风剑派的弟子同去。
沈宏拍着他的肩膀欣慰道:“好孩子,你娘亲定会以你为傲的!放心,爹会保护好你。”
大敌当前,黎生晓和白落照也没有置身事外。
借助定位,他们发现贤王此刻就在北疆,与那个代表玉佩的光标近得几乎要重合了。
“看来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一趟北疆了。”
朝廷增援的大军还未到,北疆军队就已攻下了姜州。与二十年前不同,这一次,他们来势更猛,显然已做足了准备。
这个时候天下人才恍然,原来那个看似醉心玩乐的王爷,背地里竟有如此大的野心,而这二十年的光景里,他已暗暗培植了这么多的势力。
好在以武林盟主沈宏为首的武林人士赶到得及时,稍稍遏制了北疆的攻势。可战场到底与江湖比武不同,纵使他们武功高强,但与善战的北疆战士相比,还是很快落了下风。
在折损了近一半的武林侠士之后,众人决定改变策略,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所谓擒贼先擒王,不若我们派几个身手好的,直接攻到北疆军队的营地区,只要将北疆王给抓住了,不怕他们不退兵。”
面对流星刹掌门的提议,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五掌帮的莫帮主跃跃欲试道:“老夫虽身手一般,可也想亲手拧下那北疆王的人头,就让老夫试试吧!”
莫帮主掌上功夫了得,自然有不少人鼓掌叫好,可快刀门孙掌门却道:“莫兄武功高强,但潜入营地一事还是让擅长轻功者去更好。”
闻言,莫掌门犯了难。他一向惯用蛮力,于轻功上不甚精益,虽心中犹有不服,大局当前,还是没有多嘴反驳。
贺兰花明主动请缨道:“各位前辈,可否让晚辈一试?”
黎生晓心里一动,下意识道:“我也要去!”
若是贺兰花明当真与贤王勾结,他这一去剩下的人恐怕生死难料。若他不是,她跟去也好照应一二。于情于理,她都必须去。
白落照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也道:“沈盟主,孙掌门,莫帮主,各位前辈,此行颇为凶险,不若就让我和晓晓与贺兰兄一起做个伴吧。”
沈宏本不欲让爱子涉险,可他转念一想,身为侠客又怎可贪生怕死,沉默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贺兰花明松了口气,感激地朝黎生晓和白落照点了点头。
就听沈宏又道:“不过,就凭你们三人,还是过于冒险了些,我们不妨给他们来个声东击西。”
莫帮主一听有仗可打,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个声东击西法?”
沈宏道:“选一队人马从正面突袭,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再叫明儿他们从后方潜入营帐,想来能更有把握一些。”
众人纷纷赞同,开始商量起具体的计划来。
是夜,莫帮主带领一众武林人士杀进了敌军军营。他们一路敲锣打鼓,乍看上去阵仗很大,实则不过百余人。
等北疆军队列阵相迎,他们又趁机撤退,丝毫不带留恋,与之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当这只狡猾的老鼠逗弄的小猫抓耳挠腮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黑夜中有三个人影悄悄潜入了北疆军营。
因为不知道北疆王的营帐具体在何处,三人只得一点点的找寻,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贺兰花明的心也愈发焦灼。
正在这时,忽听得两个巡夜的士兵从远处走来。三人忙闪到一处营帐后躲了起来。
一人道:“这群中原人像是狗皮膏药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真是讨厌。”
另一人道:“怕什么,有大王在,不怕攻不下他们。”
“我听说,大王帐中藏了一件宝物,有了这件宝物就可以问鼎中原?”
“嘘!”那人拿手肘撞了他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东南方向的一个营帐,“小点声,这可是最高机密,小心你的脑袋!”
先前的士兵一缩脑袋,连忙住了嘴,两人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去了。
黎生晓看向白落照,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样的困惑。
那件所谓的宝物,会是五行玉佩吗?
只可惜,地图只能提示他们已经进入五行玉佩的范围,却不能更加精细,剩下的还需要他们自己去寻找。
“先找营帐。”白落照低声说完,率先往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营帐内燃着灯,看上去似乎和别的没有不同。贺兰花明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自己闪身钻了进去。
等了片刻,都没有听到动静,黎生晓有些发急。她和白落照对视一眼,一齐冲了进去。
原以为帐中一片寂静,应当是空无一人的,岂知进去才发现,他们错得离谱。
里面站满了人。
营帐正中央的虎皮交椅上坐了一个壮汉,他身披铠甲,头戴冠冕,颇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气势。而在他身前,站了足足两排士兵,他们手中均握着长刀,刀尖寒光一闪,看得黎生晓一阵心惊。
贺兰花明就站在营中,一柄长剑正架在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