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沈听白没走，拉开椅子坐在林眠身边，可怜巴巴将脑袋凑过去，蹭了蹭林眠肩膀，“我觉得我没错。”
沈听白是个懂服软，熟悉撒娇的，前脚还是戾气十足生人勿进的挑衅样子，下一秒就能恢复成收起利爪乖乖待在林眠身边的小猫。
“妹妹，”沈听白诉说自己的委屈，“我那样做，其实是想帮李洛昊。”
林眠感受沈听白身体微微颤抖，缩在她身边的无助模样，犹豫了，“我知道。”
林眠这颗心，一直都偏向沈听白这边。
打架当然是不对的。
可如果是沈听白，林眠会觉得这背后肯定有缘由。
林眠想护着沈听白。
李洛昊和沈听白的要强不一样，不会主动展示自己悲伤需要被保护的一面。
在林眠眼中，她看到沈听白的伤口更多。
林眠徘徊于理智和感性中，攥紧了拳头，手抬起，想触碰沈听白发丝，揉一揉沈听白毛茸茸的脑袋安慰他。
“没事的，”林眠举起胳膊，手僵在半空，自顾自说着话，然后又缓慢放下手，身体没有主动靠近沈听白，“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林眠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李洛昊，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是受了他人的情绪挑拨，是被激怒的。”
林眠呼吸沉重，吸了吸鼻子，眼眶泛起酸涩，感同身受父母不在身边，身前无一人护着他的沈听白，“小哥，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林眠话语坚定，把这话说了两遍。
林眠说的温柔，手上依旧不主动靠近。
沈听白敏感，能清晰感觉到林眠心里的徘徊。
他不似李洛昊那样紧绷，放松神经，将自己的小任性视为家常便饭。
沈听白嗯了声，视野明朗开阔，听话的狗狗般，脑袋往下一钻，发丝抵在林眠犹豫着停在半空的掌心，很轻地一蹭。
痒意即刻钻入林眠心底，顺着手臂的血管流入她心底。
这瞬间，林眠大脑有一瞬间的出神，无奈反思自己。
她果然，抵挡不住会撒娇的奶狗类男生。
即便那个人是被她口头上称呼为小哥的沈听白。
时间还早，学生们都堆积在外面，教学楼内稀稀拉拉没几个人。
沈听白维持倚靠林眠的没骨头姿势，手伸向自己口袋，拖出里面缠绕成一团的有线耳机。
“你不是用的无线？”林眠注意到沈听白的小动作，知道沈听白高兴不高兴的时候，习惯听歌打发心情。
林眠还知道，沈听白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是不高兴的。
沈听白低头，认真摆弄自己手中绕成麻花的有线耳机，回答的漫不经心，嗓音醇厚如温暖的热咖啡，“新买的。”
“干嘛突然新买一副有线的？”林眠说着话，记起沈听白刚回来的时候买的几倍浓缩的原味美式咖啡，不小心被她喝了口，眉梢蹙起，味蕾尝到空气中蔓延的久远的苦味，“你的无线耳机坏了？”
“没有。”沈听白说话吐字少，能用两个字解决的事情，决不多说一个字。
顿了顿，沈听白抬眸，黑漆漆的瞳孔倒映教室内的白炽灯光，亮晶晶的，为他增添几分开朗明媚，揉乱了他阴郁没有章法的阴暗性格，“不是。”
沈听白乖乖巧巧用下目线与林眠对视。
后半句话，他是在特地解释给林眠听。
“嗯？”
林眠唇瓣干涩，不由自主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压下心头的惴惴不安，以及矛盾的隐隐期待。
林眠声音飘飞，语调不准，黑瞳颤抖，宛若只受惊的不小心闯入别人陷阱的小鹿。
“哥哥，”林眠咬唇，慌张的情绪在脸上一览无余，无措扣弄着自己的手指，缓解紧张的氛围，“你想做什么？”
沈听白端详林眠为他不安的样子，反倒笑了，心满意足漾开唇，收起自己坏意的玩笑，“听歌。”
沈听白全然无所谓，不上心少女因他而起的紧张，手捏起一侧耳机，缓慢将它送入林眠耳朵。
周遭安静，温柔的音乐包裹住林眠。
林眠没想过，沈听白会在这时候听这首歌——
周杰伦的《我是如此相信》。
“故事里能毁坏的只有风景”
“谁也摧毁不了我们的梦境”
……
“我许下 的愿望该向谁 去说明”
……
“我的祷告终于有了回应”
“我是如此相信”
“在背后支撑的是你”
“一直与我并肩而行”
……
“为我守候的人是你”
“给了我坚定的信心”
“双手弹奏出黎明”
“原来爱如此的动听”
林眠隐约察觉，这是沈听白想要对她说的话。
她抬眼，能轻易对上那双含笑的好看眼睛。
“妹妹。”沈听白始终眼眸弯弯，“我被保送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的久。
有一批一批的学生返回教学楼，带来嘈杂的说话声。
人声如潮，往事深刻、动容。
林眠傻傻坐着，听着耳机内单曲循环，开始播放不知道第几遍的歌曲，眼前画面失真。
突如其来的重要消息，随着音乐声，闯入她耳朵，刺激她敏感的神经。
歌曲的播放键转动，恰好唱到“听见鸟群回来的声音”这一句。
大概是李洛昊也是保送生，林眠没多少意外和李洛昊同等优秀的沈听白，也会是保送生这件事。
“怪不得你能和李洛昊一起被学校选上，c位出演一中毕业生的宣传片呢。”林眠翘起嘴角，呆呆傻傻模仿当初她恭喜李洛昊的剧情，“恭喜你啊，哥哥。”
沈听白的手撑在下颌，另只手搭在桌面。
他今天来，戴了副低度数的黑框眼睛，懒散坐在那，俨然一个好好同桌的样子，很有亲近力。
“眠眠，”沈听白沉稳到超出林眠的思考，“除了这些敷衍的恭喜，你没什么别的话想和我说吗？”
沈听白嘴角笑意很淡，眼波连开起伏，“你可以把这当做是最后一次。”
“不要。”林眠想也不想便拒绝，“不能是最后一次。”
林眠坐正身子，转移开和沈听白的四目相对，“不可以是最后一次。”
林眠对沈听白的偏心，全都写在脸上。
“你不能离开我。”她脑袋低垂，闷闷扣着自己指甲上的倒刺，难得矫情，在沈听白面前说这种话。
林眠把话说了第二遍，公开挽留沈听白：“你不能离开我。”
林眠是个胆小鬼，说话时一直不敢看沈听白眼睛。
身旁沈听白则沉默着，一言不发，丝毫不回应她。
直到林眠听见身边的椅子被人拉开，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一声。
沈听白要走。
林眠想也不想，抬高骄傲的头颅，伸出手，拽住沈听白衣角，着急念出他名字，“沈听白！”
羞涩内敛性格的小姑娘，第一次为了一个男生如此勇敢。
沈听白白天打了架，校服和原本身上穿的衣服都脏兮兮的，被他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
他现在身上套着的，是放在宿舍柜子里的备用衣服，摸来崭新，没来得及沾染上多少他的气味。
沈听白动一动衣袖，坐在低位置处的林眠，嗅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抓住他衣角的这动作，会拉扯到沈听白伤口。
可林眠学到沈听白身上的几分倔强，就是铁了心，不放手。
“我知道你打的这架还是为了什么。”林眠不是傻子，“你就是想找个由头，不想再来学校，不想再出现在这里了。”
林眠抬着脑袋，眼眸倒映冷白色的灯光，喉头颤颤巍巍，鼻尖红红的，接近哭腔，“沈听白，求你了。”
林眠一遍遍念着他名字，挽留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的小哥，“沈听白……”
换为林眠服软，挨着沈听白不放。
“求你。”
“求你了。”
周五。
李洛昊伤势没多少好转，只有手指能动。
他一动嘴皮子，绷紧牙关，身体往前趴，艰难伸出被包的像粽子的手，僵硬的手指头快速敲击两下手机屏幕。
屏幕亮起光亮，暴露李洛昊的雪景手机壁纸。
他咬足一口气，费劲巴拉总算颤微着指头，按下手机密码。
沈听白和李洛昊，因为毕业生宣传片，加上过微信好友。
李洛昊目的性十足，奔着沈听白而去。
他想知道，沈听白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值得林眠这般偏爱。
林眠是个不显露，说一不二的性格。
李洛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亲眼和间接目睹了好多次林眠对沈听白的特别对待。
正是周五放学的时候。
沈听白几分钟前难得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相片中，大雪尚未压垮枝头，马路边的树木挂满黄叶。
沈听白刚发的两张照片，大概是上个季节的库存。
沈听白穿一件连帽厚卫衣，暗系橙黄色的棉服外套，一条灰蓝色牛仔裤，脚上踩着双休闲的球鞋。
是沈听白私底下最常见的松散装扮。
画面中，沈听白双手放在口袋，脸上包了只白色的口罩，正面对着镜头，稍微外八，很随意的姿势。
他站在落叶中，和秋天合影。
第二张照片，沈听白回头在看什么，长腿迈出一步，露出圆滚的后脑勺，风吹起他的一束呆毛。
阳光打在他身上，温暖怡人。
李洛昊放大那两张照片，反复查看私底下的沈听白是怎样的。
那条朋友圈的文案，似在与谁暗号对话。
“你叫我？”
李洛昊自言自语，猜测沈听白那句文案的意思，“所以才回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