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复仇
半晌后。
大约是消化完了情绪,阿七阴沉开口:“居然敢研究我。”
“是你的能力吸引我去研究,于是我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大蛇丸摊开手,笑着反驳她:“那双万花筒写轮眼就摆在那里,我多上点心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吧。”
听他的口气,就好像找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似的。
冷白色的灯光笼罩着深邃的金色竖瞳,狂热在其中展现无遗。似乎内心十分笃定她会答应,大蛇丸极度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煎熬中流逝。
大概过了一树花开的时间,阿七终于考虑好了:“你能把合作条件开到什么程度?”
大蛇丸嘶声道:“想要杀团藏的话,我可以帮你。”
听到这个话皱起的细眉略略松开,又狠狠皱起,阿七低缓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未尽的遗憾:“很想答应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清楚,他可能暂时还不能死。”
大蛇丸歪头问:“你想怎么做?”
“你能够帮我抓住他就好了,”阿七沉吟片刻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有一些事情,我需要在他身上验证一下。”
止水自杀的原因,早在他死去的时候她已经猜测到是派系斗争的结果,他曾经隶属于三代目火影直系部下,能够下手迫害于他的,只剩下以团藏为首的鹰派了。
——现在,能够验证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如果真的是团藏,他加害于他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会是止水写轮眼之中的能力吗?
他的万花筒写轮眼能力,一定足够令人艳羡。
甚至让这位高层动了心,不惜下手杀人、占为己有。
柔软湿漉的指腹不停反复地揉搓过粗糙的衣料,阿七试图通过此来压制住内心深处怦然而起的躁动。她与止水的年纪相差不大,曾在忍校一起上课的时候,产生过一些小小的交集。如今回忆起来,只能模糊地记得他英挺的鼻梁和微微上翘的漂亮眼尾。
犹记得他很爱笑,有时候会捉弄友希。
和阿七不同,他的笑意真情实意,似冬日阳光,足以暖化人心。
不需要太多。
她依然记得他的好。
或许有一天,她会找到他真正的死因,然后在南贺川奔流不息的下游找到他的尸骨将其收殓,也算对得起他当年随手教给自己的豪火球了——不多不少、无足轻重的给予,却在无意间帮了她一个大忙。
“可以。”嘶哑深邃的嗓音让阿七从思绪中脱离,那边又继续说道:“原因我就不过问了。”
大蛇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跟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阿七的视线顺势滑落在他枯瘦的手指夹着的一支真空采血管上。
“这是做什么?”她皱眉问。
大蛇丸轻轻张开嘴,猩红的蛇信轻蹭过苍白无色的面颊,诡异的反差让人不寒而栗:“不介意我先抽一管血当作定金吧……我的新合作人。”
所有的器具似乎都是一次性的,并不存在二次利用。
阿七几乎没有犹豫,她利落地挽起袖子,看着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针管壁滑落至底部,突然开口:“很有用吗,我的血?”
大蛇丸哑声回答:“在我这里是当之无愧的无价之物。”
思忖片刻后,阿七改用十分客气的语气,放低了姿态:“既然抽一管血可以抵一件事,抽三管血的话,是不是可以在三件事的基础上,多帮我做一件事,大蛇丸大人?”
买三赠一,买五赠二。
大蛇丸不由得抬头看她,眯起的金色竖瞳渗透出一丝危险。
“这会不会不太好?”
捋平袖口,阿七笑吟吟地直视他,“我们各退一步。”
“那我只能建议你去经商,”大蛇丸收好样本,垂着头讥笑道:“我觉得比起去当一个决策层,你还是更合适当个商人吧,讨价还价还真有一手。”
“抱歉,暂时还没有这种想法。”阿七很坦诚。
“用两管血就够了,”不过,大蛇丸并没有让她太过失望,“不过看在我们首次合作就这么顺利的份上,我可以适当帮助你一些事,但最好不要太过界。”
***
“原件不能给你,但复印件应该也差不多了。”
一袋用透明包装袋装好的纸质复印单据送到了阿七的手中,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的数据显示人体细胞的活跃各项指标,以及与柱间细胞融合后的各种参数。
所属人是团藏,没有任何签名,却莫名有按下的指纹。
阿七随意翻了翻,发现后面还有一些实验体的照片。
——能够记载在这份资料里的都是本人或者其监护人自愿的。
婴儿则戏剧性地标注着:
弃婴。
据大蛇丸解释,当初很多孩子都是由团藏从各大族中挑选出来的,有些用作补充根部,有些则被投入了实验之中。明面上说是自愿,实际则是各个家族迫于根部的形势和淫/威而「上交」了一批孩子。
记录是为了保障日后查询核对数据的方便。
具体心思,阿七便不得而知了。
她又往后粗略地翻了几页,并没有在上面发现天藏的名字,转手将其收进了一枚小小的储物卷轴之中——这是第一管血的报酬,也是不久后的未来,他们在赌桌上对峙时的一道重要砝码。
前提是大蛇丸没坑她。
合作继续深入,大蛇丸问:“你想怎么困住团藏?”
阿七回答:“他会来找你的吧,到时候我自己就可以解决。”
“不需要配合吗?”大蛇丸又问。
阿七直白地拒绝他:“这种东西没必要。”
宇智波的孤傲与强大到底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样的对话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搭档,大蛇丸从喉咙中滚出一丝轻笑。他在纸上写下了阿七带来的封印术,分出一丝精力继续与阿七对话:“团藏的身体与柱间细胞并不能完全匹配融合,两者甚至具有极大的互斥,所以必须有封印术的加持,才不至于让柱间细胞侵蚀过快。”
“侵蚀太快会变成什么样?”
“会被柱间细胞吞噬掉正常细胞,吸干查克拉。”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短促的惨声接踵而至,实验小白鼠在大蛇丸的掌心中彻底失去了生命。他凝视片刻后,像丢垃圾似的将其丢进了脚边的溶解液之中。
“看来你的封印术还需要改进一下。”大蛇丸作出结论。
幸好没有把这道封印术寄给稚姬。
看着王/水中的小白鼠尸体逐渐被腐/蚀,阿七沉声道:“人和老鼠的身体不一样吧,这个封印术的数据我核算了很多遍,应该不会出错才对,不过我也没有机会去验证这个。”
大蛇丸:“这可说不定。”
阿七犹豫了几秒,敲定:“那就把实验体换成人类。”
用人类做实验,在木叶村算是违背了人道主义原则。
实验凶险程度并不亚于移植柱间细胞。
大蛇丸忍不住侧目:“没想到木叶出身的你也会有这种想法,也真是够残忍的,不过这样呈现出来的效果才是最真实的,如果是日向族人就更好了。”
“日向……”阿七皱眉喃喃,“算了,也不是不可以。”
大蛇丸双手横抱在胸前,“是吗?”
阿七抬头,两人意味深长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旋即又默契地错开。
机械在室内运作的轻响声将四周衬托得更为寂静。
片刻后,大蛇丸开口:“你已经背叛木叶。”
“无所谓,只要我变成了颠覆决策层的那一个人,又有谁敢判我的罪呢,”不着痕迹地扬起唇,阿七声音漠然又自信:“更何况,日向分家的人也不见得会拒绝这个机会吧,而我的封印术也不见得会失败吧。退一万步,他只是分家的人,是一粒尘埃。”
一旦成功——
那将会是日向宗家的颠倒与覆灭。
弱势的宗家变成分家,而强势的族人则组成真正的宗家。
“那我估计你的细胞移植手术也不见得会失败,”大蛇丸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隐隐透出了一股狂热与跃跃欲试:“研究你的身体,应该要比和团藏合作更轻松一点。”
这种话,不知说者是否有心,不过听者貌似不在意。
在第一次交易尚未成功之前,他们所有的约定都流于表面。
不过,阿七还是配合地倾过身,用一双红得快要滴出鲜血的写轮眼凝视着对方,十分真挚地伸出一只手:“那好,愿与君共勉。”
大蛇丸:“………呵呵。”
一阵诡异无比的沉默过后,他选择背过身,继续实验。
***
与草之国接壤的火之国。
木叶。
看似太平无事的木叶村忽然在一夜之间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波澜——平日里受人尊敬的高层顾问转寝小春居然动用私权包庇自己犯罪的孙子,只为了让其免于处罚。
大家不禁惊呼高层的权力之大、浑水之深。
那么,稻桓凌人究竟犯了什么罪?
据游郭里的游女们传言,他刺杀暗部总队长,背叛了火影大人,导致任务差点失败,如此不忠不义之人,结果却因为权力没有受到任何惩处,品行不端到令人唾弃。
喝了酒的客人们戏说,大概是他的祖母授意的吧。
第二天,有心人暗自加了一把火,于是这道谣言很快就从游郭传到了村中心,内容也变成了凌人想要篡夺总队长之位,转寝小春想要篡夺火影之位。
誓要把他们推入万劫不复。
第三天,茶余饭后的村民们开始不留余力地发散着自己的作用。这一次,他们又一次占据了理论的最高点,地位高高在上,不再记得凌人对他们的好。
就像他们不会记得白牙的好。
——辱骂、唾弃、指责、白眼。
甚至有人将此事书写成卷,通过「努力」呈递到了稚姬那边。
原本高层之间互相约好的,如果转寝小春自愿下台,就不再追究这件事,一夕之间也成了梦幻般的泡影。本来就不敢去上班的凌人,此时害怕得更不敢出门了。
他有些崩溃,开始怨怼,开始后悔。
更不清楚为什么舆论发酵得这么严重。
在一个平淡的傍晚,松茶将凌人留在暗部的东西送了过来。
为了不惊动到左右的邻人,她选择了从屋顶跳到窗台。
夕阳如鲜血般铺满了整面窗台。从磨砂质感的玻璃往里面望进去,只能从窗帘的罅隙中看见一团邋遢,似乎是各色各样的衣物扔满了角落,床铺上铺着冬日的厚被子,有着微弱起伏的曲线。
松茶敲了敲玻璃,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
耐心地等了片刻后,她决定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听见了小猫的叫声。
大概是不忍心,缩在床上的人终于掀开被子,浑浑噩噩地坐了起来。
他不得不面对窗外的松茶。
不敢看她,余光却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
夕阳将所有的东西都渲染得温柔无比。窗外的少女好似从未听说过他的事,她毫不芥蒂地朝他挥了挥手,又露出了一个可爱到恰到好处的笑容:“凌人君,我来给你送东西了,顺便帮你在副队长那边请了假,这两天就安心在家休息吧。”
凌人没开窗户。
他蹲下身喂着猫,注意力却全在窗外的少女身上。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松茶继续轻敲窗,“凌人君,你还好吗,我可以进来看看你吗?”
迟疑了很久,凌人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
暮色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笼罩住少女纤瘦的身躯,将她的轮廓打磨得柔软干净,熹微的余晖透过厚重的窗帘,一点点挣扎着透入幽深黑暗的房间。
她动了动唇,无声无息:「我们约好的,要来一起看猫。」
这一句话,让凌人心神大振。
他如逆旅之人,遇到最后一片绿洲。
温热的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铺满干燥的面孔,最后生生淹没了凌人,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打开了窗户,带着哭腔狼狈无比地开口:“猫是我……我捡的,那时候它还是只小猫。”
松茶抬手替他擦去眼泪,柔声道:“所以你才要振作起来啊。”
“嗯,我……我会的。”
“我再不来的话,小猫都要被凌人君饿死了。”松茶抬抬下巴。
小猫正在凌人的背后狼吞虎咽。
少年带着羞愧笑起来,他转过身,弯下腰抱起小猫柔软的身体。
幼猫听话乖巧地依偎着自己的主人,体温源源不断地从背后传到他的胸前,它奶声奶气的叫声盖住了刀刃出鞘的摩擦声,可它的体温却永远无法覆盖刀刃穿过心脏处的冰凉。
暗部总队长教过的——用刀穿透敌人最柔软的心脏。
鲜血汩汩,喷涌而出,瞬间淋漓了少年满身,被训练过的幼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依然乖巧待在他的怀中,用舌头舔舐去滴坠在他手掌上的液体。
“为……什么?”剧烈的痛苦让他无法转身,声音却在颤抖。
松茶站在他的背后,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刀,感受着利刃切割过骨肉的顿挫感,内心并没有体会到报仇雪恨的快乐,只感受到了无尽的解脱与孤独,“……大概是没有原因吧。”
日积月累的仇恨,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它的宿命。
少年睁着眼,已经断气了。
他抱着猫,倒在地板上,缄默沉寂的暮光忽然变得死气沉沉,它透过窗棂,不受任何限制地一直往西挪动着,最后与流淌的鲜血交织在一起,缓缓没过她的脚踝,变得斑驳陆离。
明日的天光被埋葬在最后一缕夕阳之中。
松茶用布擦干刀上的血迹,对着门外值守的暗部做了个手势。
对方很快便给她回了一个手势。
***
翌日。
稻桓凌人自杀的消息传遍了木叶。